第90章 霧鎮(十)
這頭。陳子墨並沒有走遠...
老實說。大廠的路口貫通八達,自己的方向感極差,稍不注意極有可能迷路甚至撞上迎面追來的厲鬼!所以他選擇躲在暗處觀察,原路返回肯定是沒戲了。因為再來的時候他就把手機給扔在了路上,為的就是將鬼給引到這個地方...
畢竟在異度空間內,沒有信號就意味着這不過是廢銅爛鐵!調整好延時設置之後,音樂在不遠的過道內歌聲大作...很快。他就能感覺到過道內的霧氣急劇消散,且氣溫更加陰寒!有什麼東西正朝着這個方向而來...
當然。陳子墨認為自己的決策是正確的,因為沒過多久在那小木屋內就傳出一聲驚怒的陰嚎,他不由得將身體更為蜷縮隱蔽在板子下邊,緊接着。那褪去紅衣被乾濕的血液所替代沾染全身的女鬼,推開木門踉蹌走了出來。眨眼間不見身影...
一分鐘,兩分鐘。十分鐘過去見周圍的動靜愈加嘈雜,趁亂陳子墨竟然又摸了回去!牙齒咬着小型手電直奔之前發現活人的那個角落,他要做的就是把鬼嬰擄走。不僅僅是為了其他人...也是為了自己能活着回到公寓!
光線範圍內除去不知道是什麼玩意的粘稠液體,入目即是一片血紅!那具屍體鼓囊囊的腹部還在輕微蠕動...怪不得那隻鬼要截斷手術推車跑到這鬼地方。媽的,原來是為了把肚皮給縫住!?
“救...我...離開。”
陳子墨心底咯噔一下!瞬間將手電的光芒打在那張臉上...
“你...沒死!?”
那女人蒼白的臉上滿是懇切,十有八九便是林倩的母親。既然如此...殺雞取卵的勾當就更干不得了!陳子墨一手攥着紅衣,單膝跪地將女人抱起就往門外沖。正在他猶豫要朝哪個方向走的時候,懷中的柏美開口了:
“朝右走,逃出去只有一個辦法。先避開所有的鬼...”他有些猶豫。也不知道這個女人的話到底值不值得相信...
“別愣着了!這鬼嬰一旦降世,永遠別想離開這座鎮子!咳咳...”
看着她肚皮上密密麻麻的針線所封印着的鬼胎,陳子墨一咬牙朝右拐了進去...
“伯母,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這鎮子到底有什麼秘密?”
“你們應該也發現了吧...這是當年日軍侵華731部隊遺址之一,你看到的人都是死人變的鬼...差點我都以為自己死定了...多虧你。要是我不說出這個秘密,怕你們全都會死在這裏...”
陳子墨一聽,這女人才是解開霧鎮秘密的關鍵!忙是問道。
“太好了!我朋友們不知道還活着幾個,您知道的線索請務必!”
柏美咳出兩口血,臉色慘白的繼續說道:
“回到公寓唯一辦法就是在卯時之前,找到那間被詛咒房屋的黑色陣法內!在連人帶鬼。斬掉這具陰胎...”
“這其中有什麼因果嗎?”
“有。源自一段孽緣...”
原來。
這鬼嬰誕生之初,生母活着的時候曾是臨縣一家做棗木生意木匠的女兒名叫曉寒。在親眼目睹父母被日寇射殺,自己即將被日本兵侮辱的時候,砰——!一聲槍響,那褲子脫到一半的鬼子腦袋頂上瞬間多出個血口!腦漿子崩了一地。出現在他眼前的是身着白大褂戴着金絲眼鏡的——北野政次。
作為軍銜等級僅次於石井四郎兼隨行軍醫副司令的他對待曉寒百般呵護!從一開始的噓寒問暖,到處處維護刻意隱瞞其身份。漸漸...曉寒竟愛上了這個男人,並堅信北野回國後會給予她個名正言順的身份。她可以既往不咎,可以為了愛情背負叛國的罵名,可以隱姓埋名用日本人的身份...過一輩子。
偏偏...這種時候,她懷上了他的骨肉。北野政次作為隨行軍醫,很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沒想到這一次曉寒竟懷上了他的血脈。然而紙終究包不住火,再一次隨行出軍時,當年同村沒被趕盡殺絕逃出來暗戀她的王叢向日寇匿名告發曉寒是中國人。儘管北野政次在第一時間安排曉寒偽裝成難民出逃,但終究還是被當時的石井給攔截下來!
“北野君,你曾在大日本帝國天皇面前宣誓!永遠誓死效忠天皇!怎麼能為了女人放過一個支那人!還生出個野種?本來,如此罪名盡當切腹自盡。念在你軍功顯赫!下不為例!”
“是!我知道了!我,北野政次,誓死效忠天皇!”
對北野來說。女人...其實要多少有多少!但這唯一的血脈死在襁褓之中才是令其一生最為遺憾的。甚至在最後的國際戰犯審判法庭上都絲毫沒有對濫殺無辜的中國人民所做出過懺悔。
而曉寒直至斷氣的最後一刻,還期待着北野君會跟以前一樣,出現在眼前救出他們母子...可惜。眼前出現的並不是北野政次,而是!從自己肚子裏養了六個多月血淋淋的胎兒!
紅衣,鬼嬰。都到手了...可最為關鍵的那柄刀刃林倩能拿到嗎?在指完最後一條通道后柏美眼仁外翻昏死了過去,青黑的筋脈由脖頸蔓延至臉頰。從道具包內掏出紙筆,在約定的地點寫了什麼東西后,陳子墨吃力的抱着柏美淌過渾水頭也不回的離開。
而此時的安迪凌空一腳!靈媒之力逼退眾多鬼手,馨予看準時機一把將唐靈天跟林倩二人拉至身前轉身就跑...
“我撐不了多久!帶着人馬上逃出這座廠!”
今晚,終歸還是功虧一簣!本可以等林倩唐靈天死後奪取契約與武士刀,冥冥之中安迪卻感到自己的肩膀被人推了一把?這一決定,可能會完全改變之後的執行計劃。在奔至大廠門口就在安迪堅持不住感覺快要被反噬的時候...沒想到!身後追了一路的鬼...竟消失在另一道路口!有什麼高優先級的事件,甚至高於追殺公寓的住戶?能撿回一條命比什麼都重要!至於接下來該怎麼行動,聽天由命吧...
他們壓根沒想到陳子墨竟然陰差陽錯湊齊了另外兩件即時血字所要求的東西。以至於回到那間房子看到陳子墨還活着!甚至紅衣,鬼嬰...安迪跟馨予推門的第一時間就感應到了...
“媽!你果然還活着!”
林倩踉蹌着身子撲倒在柏美身前。唐靈天立即將其攙扶到一邊,畢竟失血過多雖不致死但隨時有可能昏迷,林倩跟自己不一樣!如果能活着回到公寓,手臂還會在生長出來。這也是他為什麼能那麼果決的原因...
“伯母的狀態好像不對!這...是要屍變?”
安迪驚訝於柏美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緩隆起的小腹,而她整個人周身青紫青筋暴起!若不是還有呼吸,就是一具屍體!
“不是屍變...那具陰胎寄宿在柏美的體內!應該是快生了!那把刀你們到底找到沒有?”
陳子墨很清楚這女鬼的怨氣有多重,就像她說的一旦鬼胎破體而出後果不堪設想!想要壓制它,就必須以更為強大的怨氣鎮壓。被這麼一問,唐靈天才想起來從腰后掏出那把漆黑如墨的武士刀...
“子墨哥!這次血字多虧你,關於霧鎮的秘密你有頭緒了嗎?”
一次性奪得兩件即時血字任務所要求的東西!就連安迪自問也難以做到。想必陳子墨也解的七七八八了...
“用那把刀殺掉柏美跟她肚子裏的鬼胎,只是這紅衣....對了!你們出來的時候看見我給你們留的字條了嗎!?”
“字條?什麼字條?當時我們被鬼追殺差點都死了...”馨予嘆了口氣說道。
“沒有!?完了...我們的位置暴...!”
“嘭—————!!!”
站在門邊的幾人當場被巨大的衝擊波炸的騰空飛起撞在牆壁上,一聲刺耳尖利的恐怖嘶吼...震的安迪腦袋嗡嗡作響!那隻鬼臃腫化膿的身子正從門口,一步步朝着柏美躺着的地面上扭曲着身子壓去...在細看!原本密密麻麻縫在柏美肚皮上的針線正一根根崩裂!
那東西...要出來了。
機會只有一次!除了自己跟陳子墨外,其他人全都被砸的昏死過去...看着額頭滲血的馨予,就算是被反噬他也必須再一次站出來了!
“子墨....”
“嗯...1...2...”
“噗———!!”
陳子墨的頭顱被硬生生的掐斷滾落在黑色乾涸的液體之上,直立着的上半身...還保持着握住刀柄欲順勢插下去的姿勢。死了?陳子墨就這麼死在這次血字了?安迪硬憋着的一口氣吐出,渾身酥麻!從未有過的絕望與無力感瞬間侵蝕着他的身體...
幾乎就在瞬息之間!柏美唰地睜開雙眼,握住陳子墨手中那把刀接力摁下插進了自己的肚子裏...一聲駭人的嬰兒啼哭響徹整座房屋!黑血迸濺!地上原本乾涸的黑色液體瞬間變的粘稠,最先將陳子墨屍首分離的屍體包裹融入,包括昏死在結界內的唐靈天跟林倩也被一併吞入!安迪起身發動最後一絲餘力,拖着馨予的身子一併鑽進了結界之內...
最後關頭。柏美嘴角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看着林倩的臉龐逐漸沒入直至消失...視線開始模糊,意識也開始朦朧。一席紅衣蓋在胸前...柏美感覺自己要死了。女鬼扭曲的身形恨不得將其碎屍萬段...
“不要殺她!不要殺我老婆!你這個畜生!”
也不知道從哪找到的碎石頭,林蕭在逃出之後,看見陳子墨所留的字條就毫不停歇朝着這裏追趕,在滴水未進粒米未食的情況下。砸在鬼身上的碎石...宛如螳臂擋車般自尋死路。林蕭自顧自喘着粗氣一步步爬到柏美的身邊,女鬼扭動着脖子...雖看不清臉孔,但仍能感到它的詫異!
是的...他哭了。哭的是聲淚俱下,從口袋掏出那盒外包裝已經被污水浸濕的首飾盒,裏邊是他們當年的結婚戒指。柏美用她最後一口氣,抬起的右手輕撫林蕭滿是鬍鬚的臉頰...眼淚落在戒指之上,一晃也不知道是多少年了,再次抬起愛妻的無名指緩緩將戒指扣上,沒想到這一次...
會是永別。
“我...愛...”
話未說完,柏美的手垂直落地再無生機...縱有千言萬語,此刻也化作了止不住的嚎啕大哭!那女鬼頓了頓身形...或許是因為林蕭並不是公寓的住戶,亦或許是因為其他原因。總之林蕭沒有被殺...
回頭再看時。女鬼已然消失,只是隨即的一聲慘烈嘶嚎之後,白霧又開始泛濫。
石井四郎的鬼臉...
露出陰惻惻的笑容,朝着那棟房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