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男子看往窗外,太陽當空,估摸着是午時三刻。適才從街上回來之時,看到不少金人,全往一個方向去了,不知是何緣由。
“顧兄弟,你可知道蘇州城裏為何忽然來了這麼多金人么?”
“俠客莊裏召開武林大會,他們是去圍剿眾人的!”顧縉差點把這事給忘了,不知俠客莊裏現在是何狀況。
男子鬍鬚一抖:“這幫金狗!”
“二狗子,我們去俠客庄瞧瞧。”
男子頷首道:“好!”
“我也去。”顧縉就要下床,卻被女子溫言勸阻。
“顧兄弟,你中毒在身,還是留在這裏好生休養。而且若出了什麼事,你還可以幫我們聯繫江湖中人。”
顧縉思慮萬分,只好道:“好,那兩位一切小心。”
“嗯,二狗子,走!”
男子與女子並肩走着,卻阻在了門前,原來是大腹便便的男子佔了過半的位置。
女子一手打在他的背後道:“叫你吃那麼多,現在連門都出不去了!”
“哎喲,你輕點。你就不能等我先走了,你再走嗎,真是……”
“好,我讓你先走。”女子一腳踹上他的屁股,男子搖搖晃晃地倒出門去。
“你就不能溫柔點嗎。”
“顧兄弟,我們就先走了啊,你好好休息。”女子回頭沖顧縉一笑,又擰着男子的耳朵大聲道:“杵在這幹嘛,還不快走!”
“哎喲喂,疼,疼,我走……我走就是了嘛。”男子一拱鼻頭,道:“真是個母夜叉!”
“你說什麼呢你!”
“媳婦兒,我錯了,你別動怒。”男子求饒道,女子白他一眼,搖搖扭扭地走了。
顧縉見他們這樣顛三倒四的行事風格,猝然想起來:“我知道了,原來你們是……癲鳳狂龍!”
可定眼一看,門外只剩清風竹葉。
顧縉心道:顧縉啊顧縉,你真是走運啊,竟能遇上兩位如此高人來。
風過竹林,沙沙作響,溪水潺潺,原是個極好的清凈之所,卻被兩個世俗弟子破壞了雅性。
只見他們跪在竹屋門前,不住祈求:“您大人有大量,饒過我們門主吧。”
“是啊,您就高抬貴手把解藥賜予我們吧,門主他快支持不住了呀!”
咻的一聲,竹屋內射出一個豆綠小瓶,正好落在其中一人的眼前腳邊。
“你告訴他,下次他要再敢為難我的賢婿,我絕不輕饒!”
“是,是……”兩人連滾帶爬,興高采烈地回去復命。原來上次柳十針與藍令天兄弟打鬥之時,用“刺蝟紫針”刺傷了藍令天,讓其身中劇毒。
藍圖天死撐面子,不肯低聲下氣來求解藥。藍令天痛不欲生,斥令他天把解藥帶回來,藍圖天只好答應,但仍不甘心親自前來,故派門下弟子來求葯。
見他們走遠,顧縉才踏步進了竹屋,誰料不過一兩日,柳十針竟已白髮層出,雙眸渾沌。
“柳前輩?”
柳十針眼睛陡然放光,走上前,激動問道:“你找到瀟瀟了?”
“有負柳前輩所託,晚輩還未找到瀟瀟。”
顧縉看着他放光的眼睛又黯淡下去,只聽他嘆氣道:“瀟瀟這孩子的脾氣,我是最懂的,不等她想通,她是不會出現的。”
“柳前輩也不要過於傷心,不管怎麼說,你始終是她在世上唯一的親人,她總會原諒你的。”
柳十針欷歔嘆息道:“但願如此吧。”
此時,天煞幫的瘦猴小子悄悄躲在竹屋外面,透過竹屋縫隙偷看裏面的情況,而顧縉與柳十針渾然不知。
瘦猴小子奉尊師之命,一直追蹤柳十針,之前差點抓到柳瀟瀟,卻被一個白衣公子所擾,如今隱約看見的少年不正是那個白衣公子么!
“顧縉,你中毒了?”
柳十針無意當中看到顧縉掌上的黑印。
顧縉道:“不錯,晚輩不慎被五毒門所獲,中了李門的逍遙散骨毒,不知前輩可有破解之法?”
柳十針走到竹架上,從一個赤龍雙繞的黑匣子裏拿出一粒丹藥來,道:“這是我研製的解藥,你把它服下。”
顧縉從他手上接過,一口吞下,霎時全身經脈暢通,心口也不再壓抑作痛,只覺心中不斷有清流流出,顧縉只覺丹田之氣漸漸壯大,再看掌心,已與平時無異。
顧縉心道:噫,這解藥難道還有增人功力的作用不成?
當即問道:“柳前輩的解毒之術當真是舉世無雙。”
“過獎了,若沒有原毒秘籍,恐怕我也束手無策。”
“對了,柳前輩,五毒門,天煞幫與破羅門的秘籍可都在您這?”
柳十針搖頭道:“不在,我研製好各種解藥后,便把秘籍還給了瀟瀟,也不知這丫頭將它們藏去哪了。”
“原來,瀟瀟偷盜秘籍都是為了讓您制出解藥。”
“哎,瀟瀟之所以會成為盜仙,都是因為我。我為了贖罪,便想研製各種丹藥來救人,可我畢竟不是大羅神仙,也不能解所有的毒,治所有的病。於是,我便讓瀟瀟成為盜仙,幫我拿到秘籍,好讓我製藥。”
顧縉窩火憋氣,心只道:天底下哪有父親會如此對待女兒的,竟讓女兒去偷盜,為己贖罪。難怪瀟瀟不肯原諒他,換了是我,我也接受不了這個事實。
“幸好瀟瀟的真實身份沒有暴露,否則她定然凶多吉少啊。”
“柳前輩,我得去趟俠客庄,先行告辭了。”顧縉抱拳辭別道。
昔日熱鬧非凡的街道,如今是冷冷清清,顧縉行至俠客庄門外,只見兩個金人早已把守在側,後山上插的是金國的旗幟。
顧縉雖喜逍遙江湖,但此番國家受金兵侮辱,便是義憤填膺,恨不得將其剿滅殆盡,為無辜枉死的冤魂報仇雪恨。
但心下又擔心着柳瀟瀟,仰天長嘆:“瀟瀟,你可要萬事小心啊。”
顧縉轉思念道:如今金人把守俠客庄,我要如何混進去呢……有了!
顧縉一摸地上泥土,往臉上抹去,俊美的臉龐登時變成黑炭豹子臉,又將白衫撕破,以泥巴糊之,揉亂頭髮,看上去渾似落難的普通百姓。
顧縉衝上前去抓着他們的大腿不放,鬼哭狼嚎道:“你們這幫殺千刀的金人,我一家流離失所,都是因為你們啊!”
金人不把他當回事,只道他是個毛頭小子,因此戒備之心稍降,一腳踹開他,罵道:“快滾,否則我殺了你!”
“還留他性命作甚麼,手起刀落便是了。”另一個金人舉起闊刀就要砍下,顧縉靈敏一閃,點了他們的上星穴,兩人便齊齊倒地。
顧縉扒了其中一人的衣服披在身上,戴上帽子,又把兩人擺好站立姿勢,低頭走了進去。
只見庄內走廊上站着金兵,來參加武林大會之人皆不見身影,連廂房裏也是空空如也。
一個身着盤領窄袖衣,胸膺間飾以金繡花紋。頭裹四帶巾,足着馬皮靴,腰間烏犀帶的肥頭大耳的人走來。
顧縉想到之前公孫玉娘所說,此人應該就是金兵的走狗完顏磊,登時心生怒氣。
“站住,你去哪?”完顏磊瞧這金人眼生得很,就在他走過自己身邊之後叫住了他。
顧縉忙埋頭起來回答道:“上頭吩咐我去看守那些人。”顧縉說此話時是膽戰心驚,生怕說錯什麼,讓完顏磊看出什麼端倪來,不過萬幸的是,完顏磊並沒有發現異樣,擺擺手示意他離開。
顧縉剛經過花園時,突然遭人從背後襲擊,自己的嘴鼻被緊緊捂住。
“說,關押武林眾人的房間在哪?”
原來是同道中人,顧縉掙扎着,含糊不清地念了幾個字,背後之人卻未聽清。
只聽一個女子道:“你最好不要和我們耍花樣,否則我殺了你!”
顧縉點點頭,這才掙脫開來,回頭一看原來是救自己的恩人,顧縉抹乾凈臉道:“兩位恩人,是我啊。”
“顧兄弟,原來是你啊。看你面色紅潤,想來你的毒已經解了?”
“嗯,我身上的毒已經解了。恩人,你們也沒找到他們所在么?”
男子嘆氣道:“我們已經進來找了好一會兒了,但是未見武林眾人,不知完顏磊把他們關去哪了。”
顧縉深思,金人肯定是想軟禁眾人,逼他們屈服。既然如此,便會將他們關在同一處,俠客莊裏哪有這麼大空間容納眾人呢?莫非是在擂台下的密室!
“恩人,我知道他們在哪。”
顧縉帶着他們到了後山擂台前,用佩劍撬開擂台上的木板,一條黑黢小道赫然顯目,進了密室,果然有重兵把守。
顧縉靈機一動,擒住癲鳳狂龍,低聲賠禮道:“兩位恩人,暫時委屈你們一下。”
癲鳳狂龍亦明事理,點點頭,當即大喊道:“你個下三濫,快些把我們放開,姑奶奶饒你們不死!”
“金狗,哎……不對,罵你是狗,都侮辱了狗,你就是爛泥扶不上牆,朽木不可雕,你渾身臭氣熏天,虱子都不在你頭髮上做窩。你
就是死了,閻王爺也嫌棄你,做個孤魂野鬼,還要被道士追着打,打你個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顧縉聽他們這罵得酣暢淋漓,痛快不已,實是始料未及。
守門的金兵持着長戟擋住他們的路,看了幾眼顧縉三人,問道:“幹甚麼。”
“剛才在庄門口捉住這兩個狂徒,上頭吩咐我把他們關進密室里。”
金兵看着顧縉一身金兵服飾,又懼上頭吩咐,也沒多疑,放他們進去了。顧縉猜得果然不錯,武林眾人的確被關於此。
武林眾人看見“金兵”進來,當即火冒三丈,目眥盡裂,揎拳捋袖。
顧縉趕快取下帽子,輕聲道:“各位莫誤會,我是顧縉。”
在場之人或多或少也都見過顧縉,也聽說過他的名號,才敢稍稍放下了些戒備心。
公孫鳴與公孫玉娘迎上前來。
“縉兒,你是怎麼知道我們被關於此的?”
顧縉與他道了,原來這俠客庄前身是商賈大富陸守俊的府邸,密室原本是陸守俊用來屯糧的倉庫。陸守俊逝世后,其子陸魁痴迷武林玄學,廣邀天下之人前來一聚,並在廢棄的倉庫上建造擂台。此後,陸魁便改陸府為俠客庄,取“匯天下俠客”之意。
“不過,為何金兵會知道密室所在呢?”顧縉不禁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