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7章 番外:兄弟(二)

第527章 番外:兄弟(二)

“學長?”裏頭弱弱地一聲問。

容翊擔心她受傷,急忙說:“你慢一些,小心傷口。”

“我……”她的語氣竟那樣緊張,隨即聽到悉悉索索的聲響,須臾房門洞開。

其方穿了容靖在徐夫人衣櫥里找出來的幾件薄衫,因徐夫人身量稍大一些,這衣服便鬆鬆垮垮地落在她身上,屋子裏沒有像樣的東西能用來綰髮,她只是用一根帶子將長發束在腦後,因出過汗不得洗澡,前頭的鬢髮便軟軟地貼在雙頰兩側,透着幾分嫵媚,再有她臉色蒼白,滿臉病容,叫人看了好不可憐。

“我帶了葯來給你療傷,來。”兩人對視須臾,容翊便輕輕挽起其方,將她帶到了床邊,一邊拆開她的傷口,忽而嘴角就勾起笑容,無奈地說,“那小子果然粗手笨腳,這樣緊地包着傷口,不怕壞了你的手。”

其方沒敢說話,順從地看他為自己換藥,但雖然只是將闊大的衣袖擼起來,可光着臂膊,她還是感到了羞澀。

許久,當容翊綁好最後一塊紗,小心地替他放下衣袖,梁其方的臉已羞得通紅。

奇怪的是,昨夜和容靖這樣相對,她卻沒有任何的不適意。此時此刻,其方只滿心感到自己給容翊添了麻煩。

“容靖說,要送我回家去了。”梁其方收回胳膊,垂着頭細聲細語,“我也想回家了,發生那麼多事,越發沒有心思念書。”

“回去吧,書在哪兒都能念,我會時時派人給你送新書好書。”容翊道。

其方抬頭,抿唇看着容翊,她有想說的話想問的話,可話在嘴邊,偏偏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其方啊,我今天來,是想……”容翊猜到她想問什麼,而他也早早準備好了答案。

“學長,公主她對您是真心的。”不了梁其方卻開口說了這句話,她眼圈微紅,彷彿隨時都會哭出來。

容翊愣了愣,沒說話。

其方深吸一口氣,繼續道:“我只想問學長一句話,雖然羞於啟齒,可弄清楚了,總比大家都混沌不清,曖昧糾纏的好。”

那“曖昧”兩字,竟叫人心痛如絞。

“其方……你不必問,先聽我說。”容翊不知道自己怎麼做才能減少梁其方的傷心痛苦,可事情總要去面對和解決。

“好。”她鬆一口氣,莫名地,竟沒有了忐忑。

“我從來以為自己有能力保護身邊每一個人,可如今,即便是我最不能讓她受傷害的姐姐,也叫她在心靈和肉體上受到了創傷。而你……”他停一停,狠心道,“我也以為自己能保護你,但事與願違。你想過么?如今每一次在你身上發生什麼,站在你身邊守護你的人一直都是容靖,而我,往往後知后覺。”

其方倏地抬起了頭,晶瑩的淚在她眼眸里打轉,聲音益發得哽噎和顫抖,“學長,我想知道,你是要把我讓給容靖么?”

容翊搖頭,“不是讓給他,而是要你來選擇。”

“我?”梁其方不解。

“剛才你說公主對我是真心的,我問你,那你是要把我讓給公主么?”容翊道。

梁其方用力地搖頭說:“不是,我只是想讓你知道公主她,我只是……”

“是一樣的心情吧。”容翊道,“其實不止你和我要選擇,容靖也要選擇。有一個人你還沒有機會見過,她叫宋懷玉,如果容靖沒有來金陵,沒有遇到你,興許他們會奉父母之命成親。可老天偏就安排了這糾結的緣分,讓我們兄弟都遇上了你,讓宋懷玉的哥哥我二姐的未婚夫背棄婚約,讓長琴公主下江南……呵,還有那個我與她定下三世之約的恆小姐,也就是因為我們比尋常百姓人家的孩子多了接觸外人的機會,才會變成這模樣吧,不然普通老百姓家孩子的姻緣,一個媒人雙方父母,定下也就定下了。可既然老天要這樣安排我們這些人,也把選擇的權力給予我們,其方,好好選一選,你我都要託付的,是一生的情緣一世的幸福。”

梁其方還是搖頭,“怎麼可以每一個人都作出選擇?倘若學長你選了我,而我選了容靖,容靖又選了那位宋小姐,這選與不選,有區別嗎?”

“那樣的話,容靖會和懷玉在一起,而我和你,還有公主和恆忻,都會重新開始往後的人生。不管怎樣,總有人會在一起,總有人要離開這段緣。即便如你所言,那也是我們每一個人自己的選擇,未來幸和不幸,都不能怨怪別人。而離開的人,既然擺脫了糾葛,也就不會痛苦。”容翊平靜地回答,這一切,早就打下腹稿。

“還是……學長看得透徹。”淚似珍珠,悄無聲息地從其方的面上滑落。

“其方……”容翊的心一同沉下去,這樣迂迴曲折地放手,他何曾好過?

梁其方努力地擠出笑容,柔柔地看着容翊,“學長,我在這裏等容靖,等他來送我回家。”

容翊默聲凝視着她,許久許久,才說出一個“好”字,繼而留下她,孤身離開。

顫抖着手再次反鎖了房門,聽着腳步聲漸行漸遠,梁其方的身體依靠着門一點一點綿軟下滑,最終在地上蜷縮成一團。

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

金陵府衙,恆亦宸的卧房靜悄悄,風穿過窗欞,晃響了容穆穆髮髻上鑲紅珊瑚銀質流蘇簪,那輕靈之聲,叩響了生命。昏睡近一天一夜的恆亦宸終於應聲發出了呻吟,他醒了。

聽覺靈敏不過容穆穆,她聞聲倏地從座椅上站起來,驚到了一旁默聲懶坐着的容靖,他的心思遠在玄武湖邊,哪裏聽得到什麼發簪輕靈,什麼呻吟沉鬱。

“靖兒,你快看看恆公子是不是醒了?”

聽姐姐這樣說,容靖方回過神,疾步到了床邊,果然見恆亦宸睜開了雙眼,他瞧見容靖,虛弱無力地笑起來,雖然蒼白,可還是那令人嫉妒的雲淡風輕。

念恆亦宸為救姐姐險些喪命,容靖心裏對恆家人那有些莫名的抗拒漸漸淡了,他拍一拍恆亦宸的肩膀,“多謝你,將來有任何事,只要你開口,我容靖萬死不辭。”

可這一拍,才蘇醒且傷口尚未癒合的恆亦宸哪裏吃得住,不由得吃痛喊了一聲,嚇得一旁扶着籽如走過來的穆穆大驚,連聲問“怎麼了。”

籽如誇張地“告狀”,說:“小姐,三少爺太沒輕沒重了,恆公子才醒呢,他就大巴掌拍他。”

穆穆摸索着拉開了容靖的胳膊,嗔怪道:“你又魯莽了,趕緊去請大夫來才是。”容靖憨憨一笑,轉身跑了。

“你醒了?真的醒了?”穆穆緩緩坐到床沿邊,她看不見,便顯得有些局促,一雙手不知要往哪裏放。

“死不了,你放心!”恆亦宸自然地改掉了那個“您”字,伸出手握住了穆穆微微顫抖的手,“我絕不要你為我內疚一輩子。”

穆穆受驚一樣抽回了手,本局促的神情變得不安,半晌才啟口,卻只是一聲極輕的“謝謝”。

恆亦宸不以為意,依然笑着,同樣輕聲地應了一句“對不起”。

“我……去給你做點吃的,你要吃了東西,傷口才能好起來。”聽得這三個字,穆穆又倏地站起來,拉了籽如的手要走,這個地方再多留一刻,只怕她要陷入而不可自拔了。

“小姐,你慢些,我帶着你。”平素在陌生地方,都是籽如帶着小姐走,眼下卻被穆穆拽着往外去,叫她好不擔心小姐撞着什麼。

“對……不起。”兀自躺在床上,恆亦宸動彈不得,看着穆穆受到“驚嚇”,他委實後悔,後悔自己太衝動。

然這一邊,容靖從廂房裏拽着大夫一路叨叨嚷嚷地走出來,卻不想碰見了從外頭回來的哥哥,不由得鬆開了緊拽着大夫的手,才因恆亦宸蘇醒提起來的幾分興子,又在瞬間空落。

“三公子,我們……”大夫見這兄弟倆跟木頭似的杵着,不得不插一句,“您先忙,我這邊過去看看恆公子。”大夫說著,帶了葯童走了。

空落落的庭院裏,兄弟倆無語相對。

“小姐。”從卧房出來與大夫擦肩而過,看見這一幕,籽如終於奮力拉住了穆穆,“大少爺和三少爺他們怎麼了?”

穆穆聞言驟然停下了匆忙的腳步。

“那裏。”籽如握着她的手指過去,穆穆順着方向朝前走,漸漸感覺到兩個弟弟的存在,方停下來。

庭院裏,姐弟三人各立一處,誰也沒有說話。

容許和佟未的三個孩子,竟都在這一刻於人生之路遇見大轉折,似乎一切都將結束,一切又重新開始……

“公子、小姐,不好了。”葯童從恆亦宸的屋子跑出來,惶恐萬分地對眾人道,“恆公子快不行了。”

“啊……”穆穆聽見,失聲喊出,旋即轉身從來路奔回,一步不差地消失在眾人眼前。

籽如驚呆了,她木訥地轉身看向兩位少爺,結結巴巴地說:“少、少爺,你們看、看到小姐她……自己跑回去了么?”

容翊一震,方醒過來剛才那一幕意味着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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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龍俏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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