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白狐子
樂器庫旁邊的墓室是糧庫,我掃了一眼,裏面放着一盆一盆的谷豆黍麥、瓜果蔬菜,沒什麼經濟價值,只是聊以解決墓主人死後吃飯的問題。走過糧庫,是個更大一些的墓室,我把手電打過去,卻反射回無數的光點,啥玩意兒這麼刺眼?我走進墓室一看,嘿喲,這間墓室大得該,大得值,大得頂呱呱。我問于吉:“先生,此等歸土之物,取之邪,弗取之邪?”于吉道:“無因之果,取之,必造新因果,人生最是因果累,弗取之為善。”我點頭,心道,希望這些玩意兒能平安留到1800年後,作為人類共同的遺產讓考古學家細細挖掘出土保存。翠岩生探頭往墓室里斜眼瞥了一眼,也沒有再留意。
留下這堆碼了整整齊齊一屋子的馬蹄金、麟趾金、大金餅、大銀餅和銅錢山,我們繼續在迴廊里前行,錢庫的隔壁是四方形主墓室地宮的一個邊角,裏頭摞滿了黑地錯金嵌貝鳥獸紋的漆匣漆箱。這是放何物的?我走進去觀看這些精美絕倫的漆器,打開一個漆匣的蓋子,裏面是層層疊疊的絲質衣物,輕薄如蟬翼,手摸上去,冰涼絲滑。不愧是王侯用衣,千金一克,有價無市之珍品。
從衣笥庫里出來,我們轉過迴廊,來到一間大墓室,裏面明晃晃得緊,亮瞎我的眼。但見此處滿室立着槍戟斧鉞等長兵器,數把白玉、金銀裝的漢劍與一張張長弓大弩一架子一架子地擺着,鐵甲銅胄也掛了好幾套。作為武器庫,這間墓室的配置可以說是十分豪華了。我從架子上取下一把白玉裝漢劍,“噌”的一聲拔出來,三百年的塵封,絲毫無損其利、其美、其華。就這,拿日本去直接就是大和民族的鎮國神器“天叢雲劍”了。我從褲兜里抽出一張紙巾,測試測試這把漢劍的鋒利程度,只見紙巾輕輕拂過劍刃,很自然地就一分為二,令人驚嘆。雖然精美的古劍使我愛不釋手,可惜到底是帶不走之物,觀賞完畢后我便放了回去。此時的我萬萬沒想到,就因為我這自來熟的把玩之舉,使得1800年後的考古學家在這把漢劍的劍刃上檢測到了機械攪制的植物纖維和工業時代的製品熒光劑……弄得他們百思不得其解——這些物質他媽哪來的?難道是盜墓賊進來把劍擦擦乾淨又走了??這是什麼操作?可是C14測定的年代又沒問題,妥妥的漢代紙巾,漢代熒光劑……此事遂成考古界的一樁懸案。
走出武器庫時,我們的隊形反而變成了于吉和翠岩生跟在我的後面百無聊賴地隨我而行。王墓內如此琳琅滿目的文物,我儼然已經把狐妖的事兒拋諸腦後,進入逛博物館的狀態了。下一間墓室的地上鋪着很多石灰和木炭,擺放着數排木架,木架上是一摞摞捲成一卷的竹簡、木牘和帛書。我隨便拿起一卷,翻了翻,寫着什麼“而不王者,死什麼刺什麼”……古字體很難看懂,便輕輕放了回去。就好像年輕時候逛光華財經大學的文獻中心一樣,滿屋子的櫥窗里都是線裝古書,只知道是值錢貨,翻閱的資格那是沒有的,而且也看不懂。這間文書檔案庫,對盜墓賊來說一文不值,頂多抓一把沾點桐油,點起來當火炬使,而對人類文化來說卻是整座王墓最具價值的一塊了。繼承古人學問的活兒還是留給後世的學者們吧,我懷着崇敬的心意俯首倒退着走出墓室,弄得于吉和翠岩生不明所以。
走到王墓的第二個邊角,是一個面積更大的墓室,這裏放置着幾輛裝潢精美的馬車。比照現代來說,此處停放的就是主人生前乘坐的勞斯萊斯、布加迪之類的座駕。只是每輛馬車前面都有四具馬匹的骸骨,看來是直接讓活馬拉着車下來陪葬的。車馬庫的旁邊是一條能跑八馬的寬敞甬道,從王墓的正門一路緩坡傾斜而下,通到主墓室。我站在主墓室前方上下左右打手電,這裏是完全按照宮殿的外形佈置,檐、瓦、台、閣,一應俱全。就在我沉迷於王侯大墓的精雕美砌之時,身後冷不丁響起于吉的聲音把我拉回現實。
“咦?白兄,別來無恙。”
我回身看向于吉,只見他正背對着我,面朝棺槨內殿,便將手電打往那個方向。我將光柱在深邃的棺槨區域掃射,忽然在五六米高的黃腸題湊上方有兩個銀白色的光點一閃而過,急忙將手電光往回打。就看到一隻,不,一頭,呃不,一匹,白色的大狐狸,挺着蓬鬆的胸毛,低着頭用它那雙閃着明亮白光的眼睛盯着我們。我本能地心頭一陣驚懼,腎上腺素飆升,渾身冒汗,緊張地迅速後退了幾步。而後我定了定神,看向那兩個光點,確是一雙漂亮俊美的眼睛,我最喜歡貓科犬科動物這種能反光的眼睛了,在黑夜裏不要太酷炫。
突然這雙白色光點從高高的木牆堆上快速躥落而下,沖我們直射而來。身前的于吉閃過身位側頭平靜地對我說道:“星君,請全力出刀試之。”我聞言,心裏疑惑,咋?它不是你朋友嗎?但是來者速度極快,容不得我去討清楚于吉的意圖,反正聽這位漢末大神的話沒錯就是。我立刻把手電筒夾到肩章上,拔出刀雙手握住,緊接着,光點逼至眼前,時不我待:
“東楚明鏡流雲流の剣!”
我持八相架構蹬足衝過去,在雙方攻擊範圍接觸的一瞬間,我壓右手將刀一橫,右腳向右跨出,帶動身形扭轉,如雲氣流動一般閃過對方衝擊的同時藉助轉體的扭力和對方的衝力斬向白狐雙眼下方2.45分米的位置。這一刀,切入精準,用力借力皆稱完美,正常情況下白狐落地的同時,頭顱便會向前滾出,然後脖子噴射出五六米遠鮮紅的動脈血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