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白狐子
翌日清晨,數縷陽光透過窗戶灑在我的臉上,其中的藍色波段喚醒了沉睡中的大腦。經過一夜的休息,大腦中的代謝廢物和自由基業已清理得乾乾淨淨,給神經細胞提供了愉悅且興奮的作業環境。主人家已經早早地備好早膳,豆花油條、麵包牛奶,一應俱全。
那是不可能嘀。只有噴噴香的雞肉小米鹹粥,這已是主人家極奢靡極具誠意的早膳了。我一連吃了兩碗。
于吉吃了五碗。
飯後,我們點好行裝,將牛車寄在地主家,就與地主告辭,向山裡進發了。山裏有用石板鋪的路,一路沿澗鋪設,順着山形蜿蜒深入群山之中。我們從日光清冷的時辰一直走到烈日頂頭,離開村莊足有十幾里,石板路早換成了泥土路,又變成了只容一人過,雜草遮掩的採藥小徑和禽獸走道。枝杈擾人也就罷了,上頭的爬蟲、蜘蛛和紊繞不絕的蛛絲很惹人厭煩。我忽然拔刀運氣,“唰唰”向前方的于吉斬出兩道劍氣,于吉“嘶”地倒吸一口涼氣,踮腳縮肩,雙手緊緊貼住大腿。劍氣從於吉的兩旁擦身飛過,擋道的雜草野木應聲而斷。
嗯,勉強好走了些許。
“噫噓唏,星君不可如此調皮也!”于吉回過頭,甩下額頭一滴汗,驚魂未定地搖了搖手指說道。
如此行了一日,次日中午,于吉帶我來到一塊群山環繞的平地。我放目望去,驚嘆此處竟有如此一大塊突兀而出的平坦山地。真是一塊上佳寶地啊,就算我這個堪輿風水的門外漢,也能看出此處的構造,真的是天賜之絕妙。北部方位有三座高山,一派青綠順山勢泄下,于山腰間攢成一塊五公里見方的大平地,鬱鬱蔥蔥林立着筆直高聳的杉樹。平地靠西邊的山腰陷下去形成一道天然山澗,大小卵石錯落有致,大的有勞斯萊斯幻影那麼大,小的則是無可計數,層層疊的,粒粒散的,鋪斥其間,三處山嵐上的清泉潺潺不息,蜿蜒奔流匯聚到此,沿路衝擊着卵石。泉水通過此澗流入一個八百平見方的湖中,湖的南端山勢傾瀉而下,成崖倒懸,落差約百米,使得湖水有此倒下形成一條白練飄舞在群青之中。此非“三寶鎮北護玉盤,西邊清泉攏福氣,銀龍在南轉乾坤,東面群蔭萌生機”之靈脈福地嗎?我瞎猜着,此處借水形流轉而匯天地之生氣,可謂福與天齊,壽同地長。
我飽覽一番后,轉頭對於吉道:“啊……先生,莫不是您要在此建座雅居,頤養天年?”于吉撫摸着一撇鬍子笑笑道:“小生倒是想也,只是二百多年前已有高士先勘了此處,獻出去矣。”“獻出去了?獻給誰?”我問道。“還能給誰,誰掌握榮華富貴,誰就能出得起價,尋得到好穴。”于吉說完,縱身三蹦兩跳地飛下山道。“好穴?有人在此造了墓?嘖嘖,那真的是粉奢侈啊,這麼好的地方給死人住。”說著,我也“哧溜哧溜”地連滑帶跑地追了下去。
我們下了山道來到湖邊,湖水清澈明凈,一望見底,倒影着藍天白雲青山,鏡中物,物中鏡,難辨孰真孰幻。站在湖邊的鵝卵石上,感受着微風徐徐輕拂過衣裳,將涼意透進來滋潤着每一寸肌膚,我深吸一口,感覺渾身的穢濁都被滌盪了,大呼出來,通體舒暢,一張老臉不禁露出孩童般純潔幸福的表情,舒心感嘆道:“啊……先生,我好想在這平靜的湖裏使勁兒開汽艇,使勁兒放飛,撒他一個丫子歡。”于吉聽了,回道:“汽艇?小生沒有那種東西,不過星君可以試試小生的符舟。”說畢,于吉從腰間布袋裏掏出一張藍色道符,念道:“凝息聚氣,浮動一方。符變行舟,水汽不侵。”“啪”的一下,于吉把道符打到水面上,道符觸水立刻……沉了下去。
湖邊,安靜,我看看于吉,于吉看看我,他撓了撓頭,道:“此術,法力奏效需要一個過程。”我點點頭,表示明白,先生您只管表演。過了一會兒,水底冒出很多氣泡,緊接着一艘小巧可容三四人屈膝而坐的紙舟從水底騰了出來,舟底氣流滾滾,直接將其托離水面幾公分,懸空漂浮着。于吉一躍而起,輕輕落下,腳尖點在舟舷上,紙舟穩穩噹噹一晃不晃,他立在舟首回過頭向我喊道:“請星君也上舟一泛。”
“好嘞,不過……請先生把舟靠靠岸,我好爬上去。”
……
“啪啪啪”,幾隻水鳥掠過湖面,激起幾道細微的漣漪。我們坐在符舟上,緩緩運風而行,四周沒有參照物,符舟宛如靜止一般。如此無害的速度,讓水鳥也降低了防備,有些落在舟上歇息,有些嬉戲在舟邊的水面上。我輕輕拔出刀,指向落在舟沿的一隻水鳥。它彷彿能夠讀出來物沒有殺氣,略微退了退,又撲棱了幾下翅膀,反而棲到了我的刀上,腳爪勾住刀背,站得穩穩的。我保持着這個姿勢一動不動,不一會兒,鳥兒們顯然覺得我這根明晃晃的“杆子”更有魅力,一連站了五隻上來,真夠沉的,哥們這可是費力槓桿啊。這樣的姿勢保持了幾分鐘,我看它們幾乎都有打盹的意思了,便嘴角微微一揚,運用“手之內”一擰刀柄,一股扭勁傳至刀上,刀身極具爆發力地轉過半圈,扭力從刀身傳到五隻水鳥的腳上,來不及反應,五隻水鳥被這扭力冷不丁地打飛出去,落在水裏。這其實是武士刀技法中一種甩掉刀上殘血的血振動作。所以說日本人開發出電動馬桶蓋不是沒有國民性基礎的——連戰鬥結束給刀甩甩血這種屁大點事都細細鼓搗出好幾種花樣,還有啥閑得蛋疼的么蛾子他們整不出來……
“哎,先生。”我坐在紙舟上,一邊從懷裏掏出草紙擦拭刀身,一邊問道,“你既然認得出這把刀是斬妖神器,能否幫我看看,原先我剛來這個宇宙的時候他還能跟我對話,現在怎麼就不吭聲了呢?”
“哦?星君既有此問,可否借刀一觀?”于吉道。
“可以。”我雙手把刀墊紙托着,遞給於吉。于吉雙手接過後,上上下下仔細端詳着,眼睛放光地讚歎道:“不愧是來自天上之神器,此等鍛造之紋與細研之刃,真是毓秀絕美,世間凡器,見之掩鋒啊。”
“只不過,此神器之靈隱於刀身深處,小生不能窺其狀態。”于吉將刀還給我,從布袋裏取出一張黃色道符說道,“此符內乃是小生封印之普通妖靈,作尋常防身之用,對星君之神器而言,雖非佳肴,亦可作便飯,請星君攻擊小生之道符。待劍靈吞噬妖靈之時,小生或可看出些許端倪。”
我接過刀,收刀入鞘,左手用“手之內”向外橫擰刀鞘,拇指抵住刀鐔,右手握住刀柄,持居合膝蹲踞着,對於吉道:“先生,我準備好了,來試試吧。”于吉點頭,催動黃色道符,信手一揮,一邊控制住道符的飛行速度,一邊使其直挺挺地向我印過來。我平靜地觀着道符的飛行軌跡,預判到他即將進入我攻擊範圍的時候,我腰身一挺,右腳向前踏出的同時左手“手之內”繼續外翻刀鞘成四十五度角向下,拇指推開刀鐔,隨即后拉刀鞘,鞘引的動作伴隨着右手向右上方四十五度角快速拔刀,在刀身切先離開刀鞘鯉口的瞬間右手“手之內”全力一擰,手中的刀便以右手心為圓心揮擊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