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不義財
何文揉着胸口爬起來,小心翼翼地把土裏面陶缸的蓋子掀開,看到裏面的東西,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見缸內裝着滿滿的金餅,每塊都跟五六歲小孩手掌一般大。我轉頭看向于吉,只見他點着頭,一副很滿意的表情。似乎……可能……我剛才大概是誤解了他來此的目的,是的,一定是誤解了。
于吉站起來,撫摸了一下手中紅色的道符,塞進布袋,說:“先蓋上吧,我們去下一個地點。”何文拿出一塊金餅,左右端詳,又放嘴裏咬咬,顫顫巍巍地放回缸里蓋好。我看他儼然已經是不行了,精神和靈魂受到了極大的衝擊,渾身綿軟,面紅耳赤,腎上腺素爆表,連刀都幾乎提不動,胡滾亂爬地也出不來坑。
“這是被‘念’上身後的後遺症么?”看何文如此虛弱,我小聲問于吉道。
于吉伸手把何文拉了上來,又給他補了一張藍色道符后,說:“非也,恐怕是於巨額財富之前迷失自我罷。”
下一個地點,堂屋東北角牆下。
于吉在牆下捏着小鬍子仔仔細細勘察了一番,也選定三個址。挖,嘿,可勁兒挖,何文彷彿挖掘機上身,“唰唰唰”幾下就“嘣”的一聲挖到了陶缸。這次何文學乖了,收了鏟子,不敢再動絲土,而是先抬頭望向我和于吉,等待我們的指示。于吉口念心訣,氣凝指尖,用劍指打出一個紅色光點,光點在半空中畫出個一丈高的矩形方框,而後對何文道:“何兄弟,請將蓋子朝紅框方向開啟。”
何文小心翼翼地鬆動陶蓋,輕輕打開一條縫,又再張開幾公分,就聽到缸口“呼”的發出一股風聲。于吉隨即將手搭到我肩膀上,不待我同意不同意,直道:“星君,有勞你去會會它了。”
可以,完全O**K。
黑森森暗沉沉的“念”界中,我雙手輕輕放在腰間的刀上嚴陣以待,眼前的坑上浮立着一個白衣人,正怔怔地面對着紅色方框,不敢近前。“在下,東楚謐風拜上,借問一聲,尊駕亦是為張氏一族所拐婦兒之怨念乎?”我客氣地問道。
“然。”白衣人用清亮的金屬桶聲回答。
我接着試探道:“如今張氏後人張奮一家已經疫病纏身,凋零殆盡,不知此等惡報,能否消彌尊駕之怨氣?”
“不消,又奈何,就算張氏絕戶,吾等之悲哀,亦無法撫平。”白衣人衣袂揚起,憤憤道。
“そうですね(說的是呢)。”我嘆了口氣,道,“復仇是可撒氣,已經產生之悲哀,卻無任何事物足以彌補。張氏後人再多之苦痛,亦不能讓尊駕之怨恨減輕半分吧。”
“如汝所云,吾等今宜……何去何從焉?”白衣人反問我道。
我平靜地望着它,想了想用大白話說道:“我覺得吧,大概有三條路,要麼打敗我們,繼續為禍天地,盡興為止;要麼歸服於道,休眠在於吉道長的帳下;要麼消散於天地,生已了,死何為,不再執念。呃,對了,可能還有一條路,有個以慈悲為懷的佛法,或許可以超度你們去西方極樂世界,只是我對這個時代不是很熟,不知道哪裏有達道的高僧。”
白衣人臉上的光芒漸漸消失,露出了它的五官,也是一張清麗的女貌,比之黃衣人則氣質素雅些,眉宇間透着靈秀,細長的眼瞼微微垂下,含着一雙下三白的眼睛,如不染塵世萬物的水晶,無神無彩,無欲無求,通透明亮,又如冰華之美,冷峻而引人欽嘆。細小的一粒朱唇輕輕翹着,兩顆雪白上門牙閃着瓷白瓷白的珠光。我感到一絲冷汗滑過額頭,如果它突然收斂了光芒殺過來,憑這絕美的面容,足以讓我束手待斃,無法做出任何反擊動作。
嘴巴沒動,白衣人再次發出空洞的話音:“天下同悲,匪我所悅;繼以休眠,匪我所甘;自絕消念,匪我所願。”
啥子,三條路都不選?哼,恐怕也由不得你,我定了定神,努力抗拒着美色的侵蝕,心裏暗暗道,先生,出手吧。然而白衣人面前的紅框並沒有什麼動作。嘿!于吉同志,不要告訴我你這招還有CD(Cooldown,技能冷卻時間)啊?
白衣人一邊飄向我,一邊道:“佛法,如何超度?予好奇,今隨汝行,待尋得,超度之法。”
我迅速往後退了幾步,拔出刀持中段架好,冷冷地說道:“不,雖然你不是鬼,但我也不希望被你纏着,你自己去找高僧吧。這事兒哥們幫不了,我來這個世界是有急事的。”
白衣人對我的拒絕無動於衷,竟然還眼波流轉,俏笑了一下。
“噗!”當時哥哥就五臟驟烈震顫,身形不支,趔趄後退兩三步,渾身綿軟,忙用刀杵在地上讓身體靠住,單膝跪倒。好強的敵人!這嫣然一笑,這萬種風情,如萬千劍雨,無一不直創我心,斬斷我全身筋骨,讓我毫無招架之力!于吉先生……哥哥……儘力了,接下來,看你了……
白衣人忽地化為白色氣霧,向我飄來,我勉強撐起綿軟無力的身體同時一刀撩向氣霧,卻如空撩一刀,毫無實感。就在氣霧包裹住我的時候,我的衣服上蒸騰出淡藍色的氣焰與之對抗,這是隱藏在我制服布料纖維中的“三眼秘鑰”能量。白色氣霧顯然不是“三眼秘鑰”的對手,立刻就被衝散。氣霧又在我面前聚攏,飄向我手中的刀,就在它觸到刀身之時,“策鬼神”好像終於睡醒了一般,深藍色的氣焰頃刻間噴涌而出,顯然“策鬼神”也是拒絕它的。
“‘策鬼神’,你也拿“念”這種物質沒有辦法嗎?”我在心裏問道。
沒有回答。奇怪,我剛來這個宇宙的時候,“策鬼神”儼然就是一尊話嘮,為什麼降落之後就成啞巴了。而且我隱約也感覺到,刀內劍氣的力量遠遠沒有了降落時那種從九天之上劈向九幽之下的氣勢。難道是降落的那次耗能太多產生了什麼後遺症,待此事完結,回頭問問于吉看。
白色氣霧以屈服的姿態輕輕靠向深藍色的劍氣,似乎經過一番交流后,氣霧凝聚成一朵銀光閃閃的六瓣雪花,悠悠飄落在刀條上,融進了右側刀身末端的地肌里。我拿起刀端詳這個花紋,嗯,還算雅緻。
隨後,四周的黑暗褪去,于吉鬆開搭在我肩膀上的手,坐在地上氣喘吁吁,嘴裏又呵呵的在那傻傻地樂。“呼,呼,嘿哈哈,星君不愧是黑殺星下凡,竟然不費吹灰之力就收服了‘念’。”于吉抬手收回半空中的紅點,上氣不接下氣地道,“否則要是連着再煉製一張紅符,小生可能要在這兒修養個七八日也。”
我拿着刀,一邊欣賞一邊撫摸這片冰涼的雪花,道:“先生,那白衣人沖向我的時候,你的結界咋沒生效?不是唬我的吧。”
于吉撿起地上的兩張藍色道符,拍了拍,吹了吹,說:“這可是連空氣都能劈開的斬雷術符,太珍貴了,不到萬不得已還是不用了。小生髮現白衣人的‘念’里哀多戾微,只要不激怒它,它就不會傷害你。”說完,于吉向何文點點頭,示意可以打開陶缸了。
何文用力掀開陶缸,經過上次立地升天般的幸福衝擊,現在已經沒有什麼驚喜能再讓他昏厥的了。只見他泰然地看着缸里黑白摻雜的一堆銀餅,嘴角笑了一下,放下了蓋子。
最後一個“念”,青衣人,堂前井邊往東五步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