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歸家
半月後,一行人終於抵達長安城外不遠處墨竹君的外宅。秋靜玥和夜皎月不想停歇,只想快馬加鞭直接回到秋府。
“皎月,你看看靜玥的臉有多憔悴,你忍心讓他父母見她這般樣子?靜玥,你看看皎月滿頭滿臉的灰,臟成這樣都不梳洗一番再回家嗎?”墨竹君手指敲擊桌面,不緊不慢的對對面兩個心急如焚的人說道。
本來都坐不住的兩人對視一眼,立馬安靜了許多。是啊,不修整一番再回去,該讓家裏人多心疼。
赤瞳端着茶水進了屋,對墨竹君道:“主人,那些人已經安頓好了。”
墨竹君點頭,“吩咐人備水,”他瞥了一眼對面二人,繼續道:“讓他倆先洗,收拾好了再去叫我,我乏了,去歇會。”
赤瞳眉頭蹙了蹙,似乎有話要說,墨竹君卻稍稍抬手,讓她禁言,便轉身休息去了。
這一切秋靜玥看在眼中,忍不住問道:“先生是哪裏不舒服嗎?”
赤瞳垂着頭沒有說話,是啊,從認識墨竹君以來她便知道,墨竹君是個多要強死撐的人。只要他還能挺住,就絕對不會說出乏了兩個字。
不多時,下人來報水已備好,赤瞳回過神來,問道:“二位去沐浴吧。”
二位?秋靜玥和夜皎月面面相覷,有些不好意思。秋靜玥清了清喉嚨,“皎月,你先去。”
夜皎月還未開口,便聽赤瞳說道:“地方夠大。”
門口的麥冬險些笑出聲來,這位赤瞳真不愧是墨竹君手下的暗衛,每日保護,連墨竹君的腹黑也學了幾分出來。
“不...不好吧......”夜皎月尷尬的咽了咽口水。
赤瞳注視着她的一舉一動,說道:“女郎想一起洗便去吧。”
“你哪裏看出我想一起洗了?”夜皎月面頰抽動。
“您都饞了。”赤瞳語不驚人死不休。
“誰...誰饞了?!”夜皎月瞪大了眼眸。
秋靜玥站起身,將夜皎月拉了起來。“你我本就是夫妻,沒什麼羞的,走。”
“我才不要呢!”夜皎月掙扎。
“赤瞳說你都饞了。”秋靜玥壞心眼的說道。
夜皎月見秋靜玥也跟赤瞳一起腹黑起來,低聲念道:“秋靜玥......”
秋靜玥靠近她道:“腿上傷剛好,你是想做記號么?走,脫光了讓你掐。”
赤瞳向來耳聰目明,有些聽不下去,快走幾步到二人前方。“赤瞳給二位帶路。”
帶到之後,赤瞳便退了出去,她急於去看墨竹君,萬一他有個什麼好歹,不說別人,宮悅竹就會飛過來跟她拚命。
夜皎月四處打量着,這是一處溫泉,此刻霧氣繚繞,不遠處還有蓮花池,宛如仙境。
她打量了一圈才注意到,秋靜玥不知道哪去了。“靜玥?”
“我在。”秋靜玥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夜皎月尋聲走了過去,卻見到一副香肩半露的美人圖。
“你...你幹什麼!”夜皎月害羞的捂着臉,這霧氣配上秋靜玥美麗的臉和白皙的香肩,畫面真的很讓人垂涎啊!
“怎麼了,又不是沒見過。”秋靜玥坦然的退去身上衣物,走過來就要脫她的。
夜皎月閃躲着避開秋靜玥的手,捂着鼻子叫道:“不行,離我遠點!”
秋靜玥失笑,“怎麼了這是?”
夜皎月看了看自己捂住鼻子的手,還好,自己已經不會血液逆行,要不然非流鼻血不可!“你...你太好看了,離我遠點,受不住受不住!”
“又不是第一次見我,這是怎麼了?”
夜皎月背對着秋靜玥蹲在地上雙手環肩,“這不一樣,你本就長得好看,這環境,配上這霧氣,你跟神仙似的,讓我怎麼受得了?”
秋靜玥伸手去碰她的衣領,“受不了何必忍着,你撲倒我的勇氣哪去了?”
夜皎月打開他的手,哼唧道:“再怎麼說這也是人家的地盤,你收斂一點!”
“收斂?如何收斂?”秋靜玥問道。
夜皎月瞥了瞥溫泉池,伸出手指向遠處的溫泉池邊。“你在那邊洗,我在這邊洗,你...你不許過來!”
秋靜玥看了看溫泉池的另一邊,“那邊是不是太遠了?說話都要喊的吧?”
“我不管!去去去!”夜皎月不敢回頭,趕鴨子一樣擺着手。
秋靜玥無奈,只得走向溫泉池另一邊,入了水。“行了吧?趕緊下水吧,一會兒着涼了。”
夜皎月回首看了看,看不清秋靜玥具體的位置了,才鬆了口氣。“你不許偷看!”
秋靜玥笑道:“想偷看也得看得見啊,你現在在哪我都不確定!”
山楂和山藥披着斗篷坐在廊上賞月,見麥冬垂頭喪氣的走過來,十分不解。“麥冬阿姊,你這是怎麼了?”
麥冬嘆了口氣,“本來以為能聽到什麼呢...唉......”
“聽到什麼?”山藥懵懂的追問。
麥冬這才回過神來,捂着嘴唇咳了幾聲,掩飾住自己的八卦之魂,恢復了往日冷靜自持的樣子。“沒什麼,你們聽錯了,這麼冷,別再外頭晃悠了,小心着涼了又讓女郎跟着擔心。”
山藥還是想問,被山楂攔了下來。“知道了,我們這就回屋去了。”說罷拉着妹妹進了屋。
溫泉這邊,秋靜玥數次搭話無果,一刻鐘過去了,他忍不住道:“你再不說話,我就要以為你暈在裏頭了,我可就過去了!”
夜皎月立刻說道:“我沒暈!”
秋靜玥無奈的搖搖頭,“好了,起身吧,時間長了對身體也不好。”
二人出了溫泉池,便見到赤瞳站在門口。見他們出來,便說道:“二位辛苦了,回去歇息吧。”
貌似一句很普通的話,也是很普通的語氣。可怎麼聽怎麼話裏有話,讓本來沒什麼的二人都覺得不自在。
赤瞳面不改色的吩咐下人將溫泉池清洗一遍,回頭見二位還站在原地,忍不住問道:“二位不累嗎?天氣寒冷,回去歇着吧。”
秋靜玥嘆了口氣,拉着夜皎月低聲道:“有勞了,我們先回去了。”
溫泉這邊收拾停當,赤瞳連忙去喚墨竹君。可墨竹君卻爬着不肯起來。“我不洗了。”
赤瞳何事見過耍賴的墨竹君,頓時有些不知所措。“主人,明日就要進長安了,您一身疲憊,泡個溫泉也能解解乏。”
墨竹君的眼皮抬了抬,“不想去。”
赤瞳不解,卻不敢勸的太過,於是退而求其次道:“那屬下吩咐人打些溫泉水來這邊,主人直接在室內洗洗可好?”
墨竹君沉默了一瞬,說道:“要剛打出來的水,不要池子裏的水。”
他的臉埋在被子裏,聲音聽起來悶悶的,倒像是孩子撒嬌一般,聽的赤瞳一陣莫名的心癢。
“是,屬下這就吩咐人去辦。”赤瞳退出房間,難道主人是覺得溫泉池被別人洗過變髒了?她都有吩咐人好好清洗啊,清洗的人都是這次出行特地從長按帶出來最貼心的,怎麼還信不過呢?
第二日,一行人回到長安,墨竹君說身體虛弱需要整頓一番,便直接回了墨府,秋靜玥也要回府休整一番才好進宮復命,何況歸心似箭,便帶着眾人朝着秋府的方向行去。
秋府一早就知道他們要回來的消息,提前三天就開始忙碌起來,今日更是早早的就守在門外,翹首以盼。
馬車剛剛在巷子口出現,守在那的福來便歡喜的往回跑,臉上的肥肉依舊歡喜的跟着步伐一顫一顫,一邊跑一邊叫道:“郎主夫人,大郎君他們回來了,大郎君和大少夫人他們回來啦!!”
秋楓夫婦一聽,激動的相攜着彼此,紅着眼圈忍不住朝前邊又多走了幾步,若不是礙着秋家如今的身份,二老早就飛奔到那車前去了。
秋靜玥和夜皎月也是早早就將車帘子掀開,看着越來越近的父母親人,恨不得馬上跳下馬車,跪下給父母磕頭。
終於,馬車緩緩停在了秋府門口,秋靜玥立刻下了馬車,回身將夜皎月扶了下來。二人一下馬車,也顧不上川柏川穀去取墊子,撲通一聲跪到了地上,先給二老磕了三個響頭。
“爹,娘,孩兒不孝,沒能侍奉在側,讓爹娘辛苦了。”秋靜玥悶頭說道。
秋楓儘力保持着一國之相的威儀,直挺挺的立在原地,只是喉結的顫抖泄露了他激動的心情。而秋李氏可不管那些,趕緊上前將兩個心肝肉扶了起來,一雙手溫柔的來回撫摸着兩個孩子的頭臉。“快讓娘看看,皎月都瘦了,靜玥也是!呵呵多日不見,我兒是不是又長高了?”
秋靜玥失笑,“娘,孩兒都多大了?還長個?”
“那怎麼了,老話不是說,二十三躥一躥,二十五鼓一鼓么!”秋李氏心中激動,越說鼻頭越酸,一雙眼又看向了夜皎月。“哎呦娘的心肝肉,你怎麼愈發瘦了?臉色也不好,累不累啊,快,跟娘回家!”
夜皎月被秋李氏拉着手,簡直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子一般,鼻尖一酸,竟是再也忍不住,撲到秋李氏懷中哭了起來。
秋靜玥眼圈也有些泛紅,看着秋楓和秋李氏的鬢髮,這才過去多久,二人的白髮竟多了許多,面容也憔悴了不少,可見是沒少跟他們幾個孩子上火。
夜皎月哭了一會兒,才強忍住淚意,不好意思的抬起臉,伸手摸了摸秋李氏的頭髮,哽咽道:“娘……”
秋李氏微笑着抹了抹眼角,順手握住了她的手,溫柔的說道:“好孩子,走,咱們回家!”
秋靜玥看了看老二身後不遠處的秋靜涼,雖然黑了瘦了,但是更加健碩了幾分,看着倒是沒什麼大礙。男人之間打招呼沒什麼溫情催淚的,只相互看着對方,定定的點了點頭,盡在不言中。
就在眾人轉身要入秋府的時候,巷口傳來了急促的馬蹄聲。
眾人聞聲回頭望去,竟見到平日裏活死人一般的秋凈遠打馬而來。
秋靜玥立刻上前一步,將夜皎月擋了個大半。可秋凈遠並不在意,利索的下了馬,上前抱拳作揖。“長兄,您回來了。”
眾人紛紛有些怔忡的打量起秋凈遠來,怎麼今日看着他…這麼正常了呢?
秋靜玥只怔忡了一瞬,便面色如常的點頭道:“三弟獨自打理香月堂,還要幫着二弟婦料理雪顏堂,真是辛苦了。”話音剛落,他的目光便鎖定在秋凈遠廣袖之下露出不多的手指頭上。
“凈遠,你的手怎麼了?”秋靜玥蹙眉問道,看着他的右手露出的幾根手指全都是細微的疤痕,心中好似有什麼一閃而過。
秋凈遠似乎愣了一瞬,面色也有些不解的說道:“數月前一覺起來突然發現這右手和右臂全都破了,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去藥房上了藥包扎了一下,可這幾個月下來傷口是好了,但是留下了許多細小的疤痕,有時候還會滲血。不過沒事,也不疼,也不影響什麼,長兄不必掛懷。”
秋靜玥蹙了蹙眉,下意識地回頭看了看夜皎月。夜皎月立即上前,關切道:“沒想起是發生了什麼嗎?秋府的郎君好好地就受傷了,怎不派人好好查一查?”
秋凈遠的手似乎抖了抖,恭敬地說道:“長嫂切勿掛懷,凈遠無礙,確實是想不起什麼,況且皮外傷而已,沒事的。”
秋靜玥附和道:“三弟切莫輕視,你每日勞心費神,還是不要掉以輕心的好。”
秋凈遠的神色似有些受寵若驚,“長兄說這話真是折殺我了,跟長兄長嫂比起來,我這打理生意的辛苦,根本不值一提,小傷而已,都已經好了,留下些疤痕罷了,無礙的。”
說罷,他又微微轉了轉身,恭恭敬敬的抱拳說道:“凈遠失禮了,還未跟長嫂打招呼。長嫂,一路辛苦了。”
夜皎月眨了眨眼,輕聲道:“嗯,二弟也辛苦了。”
秋靜玥想不通秋凈遠突然地變化,對於他所謂的皮外傷造成的傷疤也說不出到底哪裏奇怪,雖然狐疑卻也不好多問多說,便對大家道:“咱們先回府去吧。”說完便帶着眾人朝府中走去。
夜皎月走了幾步,便看到埋沒在人群中的張氏,立刻笑着上前打招呼。
張氏忙笑着說道:“長嫂一路上辛苦了,長安這邊還算順利,雖然不如長嫂坐鎮時候的輝煌,但也還算說得過去。蘭妹妹其實也要來的,但是今日她堂兄也要回府,她不好直接跑到這冷落人家親堂兄,所以她說她明日再過來。”
夜皎月點頭道:“蘭妹妹最近如何了?”
“秋家在四弟回來之後便立刻正式下了聘,”說到這,張氏忍不住偷偷握了握夜皎月的手,語氣中有些難言的興奮愉悅。“現在啊,就等着長兄長嫂好好成了婚,就輪到靜涼了。”
夜皎月有些害羞,心中卻也忍不住有些期許。這麼久了,她等的,不就是鳳冠霞帔嫁給他的那一天么!
秋靜玥和夜皎月先回了別院,換了衣服準備正式給秋楓夫婦請安,誰知二人剛到正堂便聽說有聖旨到了,眾人也顧不上其他,連忙先到正堂接聖旨。
來傳旨的,是如今的太監統領袁賀青。袁賀青依舊是滿臉的微笑,見眾人已經到齊,便恭恭敬敬的展開了聖旨,高聲頌道:
應天順時,受茲明命。
寡人,平江山,滅齊國,天下大統,諸卿功勞甚著。
今各方初定,寡人心中倍感寬慰,尚書令秋靜玥處理巴州一案有功,特封秋靜玥為御史大夫,主審巴州軍需余案。
秋家四子秋靜涼滅周勇猛,智勇雙全,護駕有功,為忠勇侯,並賜侯府,侯位代代世襲。
玉靈縣主夜皎月,忠勇機敏,特封玉靈郡主,賜郡主府。
文相秋楓,勞苦功高,特賜一等雲鶴侯。
欽此。
終於宣讀完聖旨,袁賀青溫和的笑道:“真是恭喜秋大人…哦不,雲鶴侯了。”
秋楓恭敬的說道:“老臣惶恐,謝主隆恩。”
袁賀青看着跪在地上的一眾人,各個臉上都沒有歡喜的神情,反倒真的都是一副惶恐的樣子。他清了清嗓子,輕聲道:“御史大夫、忠勇侯,還有玉靈郡主,陛下口諭,宣三位入宮謝恩。”
三人連忙稱是。
袁賀青又看向冷汗淋漓的新晉雲鶴侯,笑道:“雲鶴侯不必惶恐,陛下是真心抬舉秋家的。”
秋楓擦了擦汗,陪着笑稱是,心中卻有些沒底。現下除了秋家,便是皇帝了,真真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連薛家都比不上自家一星半點。可他就是心中惶恐不安,感覺如今的自己跟當初的大冢宰差不多呢……
秋靜玥三人不敢耽擱,立即跟隨袁賀青上了陛下親賜的御輦像皇宮進發,一路上因袁賀青也在車上,便誰都沒有說話,心中各自思考着皇帝的用意。
快到皇宮之時,袁賀青忍不住失笑。“各位不必憂心忡忡,先說忠勇侯,在滅齊一戰中三次捨命救陛下與危險之中,一個忠勇侯又算得了什麼?”
秋靜玥和夜皎月聽到這話,齊齊的看向垂頭不語的秋靜涼,嘴上不敢說,可心中卻一直暗罵他不要命。
袁賀青笑着,接著說道:“光在前線拼殺,沒有軍需支持,軍隊早晚都會出事。巴州一事,若不是郡主先行探明了真相,再由御史大人及時趕到,將各種軍需都嚴格排查,保證了前線將士的性命,那不說別的,就說最後攻打鄴城之時,陛下用的火攻術,若是軍需一直那般,別說傷敵,自己人就先燒死了!此次能順利滅齊,君主與御史大人這也是大大的功績啊!”
“至於說雲鶴侯,他培養出這樣好的兩個兒子,自己本身又忠心耿耿,為國為民操心了大半輩子,給個一等侯位不也是理所應當么!”
秋靜玥看了一眼秋靜涼,恭敬的說道:“袁大人,您話說的句句在理,可我就是覺得,我們都還年輕,擔不起如此名位。這次我想去求陛下,收回成命,實在不成,就將父親的爵位留着,我們的封賞,還是算了吧。”
秋靜涼也點頭道:“我衝鋒在前,將士們又哪個不是呢!何況護駕救主,那是我本就應該做的,萬萬受不起這些。”
夜皎月一聽他們二人都這樣說,也忙開口道:“我也…”
袁賀青直接一撩浮塵,笑着搖頭打斷了她的話。“這些話到此為止,莫讓陛下聽了去。陛下正歡喜着,等着你們高興地去謝恩呢,你們進去就是三盆涼水,那不是故意惹陛下不高興么!你們若是信老奴的,就不要推辭,好好謝了恩也就是了。”
三人一聽他的話,紛紛面面相覷。袁賀青是宮中的老人,又不像姜恩碩只知道斂財攏權,只老老實實的伺候皇帝,而且自上次巴州一事之後,他們便知道他也算是墨竹君的人,更是對他的話只有相信的份兒了。
三人進入勤政殿,皇帝已經早早的等在那裏。他的眼睛一直瞪着自門口進來的夜皎月,神情嚴肅,眉頭更是緊緊地蹙着。
宇文邕看着走進自己的夜皎月,恭恭敬敬的跟在秋靜玥的身後側,乖巧安靜。一雙靈動的眼因低頭而被遮擋了大半,一張臉變化不大,就好似這些日子過去,一點都沒有長大一樣,依舊是個少女的模樣,只是那髮髻......
三人進入殿中恭恭敬敬的施了禮,宇文邕便讓他們起了身。
“眾卿這些日子辛苦了,對寡人的封賞,可還滿意?”宇文邕淡淡說著,知道眾人都不敢輕易抬頭,便毫不忌諱的盯着夜皎月微垂的臉。
秋靜玥恭敬的說道:“陛下厚賞,臣等不勝惶恐。”
宇文邕輕笑一聲道:“以後好好為國為民就是了,現在沒了武相,寡人本想讓靜涼來做,可他卻說相位一人足矣,他年紀尚輕,擔不起如此重任,這一下讓寡人有些沒了主意。”
秋靜玥抿了抿唇,“陛下正值壯年,人才慢慢選拔就是,不必急於一時。”
宇文邕點頭道:“軍需一案,寡人命你必須將幕後所有人都揪出來,寡人要重罰!寡人一心統一天下,身後軍需出現這樣的紕漏,真是該死!”
“微臣一定竭盡所能。”秋靜玥連忙表忠心。
宇文邕的眼睛就沒移開過,盯着夜皎月說道:“一路勞頓,你們都辛苦了。靜涼回來也沒幾天,雲鶴侯今日一定是要設家宴好好高興一下的,寡人也不變多留你們,都先回去吧。”
眾人謝了恩,剛想離去之時,宇文邕突然道:“郡主留下,寡人問你幾句話。”
秋靜玥心中不解,卻不敢違背聖命只得退出殿外,與秋靜涼一起在殿外等候。
夜皎月也是手足無措,皇帝幹嘛單獨留下自己?要問什麼?
宇文邕盯着她半晌,似乎是嘆了口氣,輕聲道:“郡主依舊心繫靜玥一人?”
夜皎月微楞,卻認真的點了點頭,緩緩道:“不瞞陛下,皎月…就是為了他,才彌留在這世間的。”
彌留?宇文邕沒聽懂,卻總覺得心裏有些說不出的難過。“別人…就不可能么?”
夜皎月抿抿唇,繼續道:“是,皎月與他…是機緣,也是執念。”
宇文邕眯上眼,輕輕地嘆了口氣,半晌,才笑道:“好,那寡人就賜你一道聖旨。”
說罷,他展開面前的宣紙,揮毫潑墨的寫了一會兒,便放下筆,端詳了一番,說道:“寡人就為你們賜婚,也算是言出必行。只不過,御史大夫之後便又多了一個郡馬的稱號了,聽着怪怪的,哈哈!”
夜皎月下意識的抬起頭,獃獃的看着坐上的君王,半晌才回過神來,跪地說道:“謝主隆恩!”
宇文邕看着她的頭頂,心中複雜。可他心裏明白,這個靈動的女子,是不可能屬於自己的。“寡人,便隨了你的執念,你可開心?”
夜皎月重重點頭,聲音都有些哽咽的顫抖。“開心!謝陛下,謝陛下!”
宇文邕牽了牽唇角,擺出一個聖明君主的樣子,大聲道:“那還不接旨?”
夜皎月連忙起身,恭恭敬敬的上前接下聖旨。
“回去傳寡人口諭,越快越好,讓雲鶴侯趕緊將兒子嫁給郡主。”宇文邕一甩廣袖,豪氣的說道。
嫁給…我?夜皎月高舉聖旨的手禁不住一抖,下意識地想像秋靜玥鳳冠霞帔的樣子,忍不住笑聲笑了起來。
這麼高興么?宇文邕看着雖然垂頭,肩膀卻因笑而不住抖動的人兒,心中一片柔軟。罷了,她想這樣,便這樣吧,畢竟,後宮這樣的牢籠,並不適合她。他禁不住想起那日在禪山寺,夜皎月銀鈴一樣的笑聲和額間金色的花鈿。罷了,就讓那一刻,永遠留在自己的心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