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始見名將未白頭
經過這兩天的觀察,劉琮發現一個很有趣的現象。
報名比武的少年很多,自然也分成了若干個圈子,原本城內的少年彼此還有些不和,卻因外力因素而抱成一團。所謂的外力,便是城外的幾伙少年,有來自塢堡的豪門世家,也有出自宗族的子弟,當然還有貧寒人家的少年。
台上比武,台下私鬥的也不少,劉琮只是看着,並不出面彈壓。畢竟多是因口角或眼神不對便鬥成一團,看着鼻青臉腫,實則沒什麼大礙。畢竟這些驕傲的小傢伙們,還要留着實力去台上爭奪名次呢。
而已經取得不錯名次的少年,都變得愛惜羽毛起來,生怕給劉琮留下什麼壞印象,使得其捨棄自己,從而錯過了成為劉琮部曲的好機會。
沒錯,在大部分人看來,這一次算的上是個從軍的好機會。
江夏郡這些年戰火不斷,這些少年的父兄已經有不少在黃祖麾下效力,但是江夏軍中,多由黃家本族子弟佔據高位,這讓江夏郡中其他的豪門宗族多少有些寒心,只是家族根本於此,也只得咽下這口氣。然而這次劉琮招收部曲,未嘗不是另一條路子,混的好了,對於家族勢力不無裨益,萬一不成,也傷不到家族根本。
當然,這些話老成持重的族長們是不會宣之於口的,他們只消對族中子弟比武之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那些生性好鬥,橫行無忌的少年們便如同脫了韁的野馬,撒着歡兒就奔着擂台來了。
至於那些貧寒人家的子弟,則是另一種思量。這些少年多是孤兒,或因戰爭,或因天災而少小失怙,孤苦無依,唯有相互依靠才掙扎着生存下來,如今能有這樣一個機會改變命運,又怎能輕易放過?
西陵縣城因為這樣一場比武,而變得越發躁動,盛夏的空氣中,彷彿只需一個火星,便能燃起熊熊烈焰。
對於這樣的局面,黃射從最初的茫然失措,到現在終於回過味來。他雖然性格驕矜,人卻不傻,當天便派了心腹將此事報與父親黃祖。不過回信之人尚未歸來,他也只好陪着劉琮一起天天觀看比武。
沙羨城中,黃祖得知消息之後,倒是有些捉摸不定。劉琮那個混小子,這是要幹什麼?
他其實並不擔心劉琮此舉是針對自己而來,倘若誰這麼說的話,他只會哈哈大笑,置之腦後。對於劉琮,黃祖的印象中那一直是個孟浪浮躁的無知少年,鬧這麼一出,只怕是玩心又起,渾鬧罷了。年初時劉琮曾提出迎天子以令諸侯,在黃祖看來,定然是劉表指使以試探眾人的,遭到蒯越等人的反彈之後,劉表不也很快偃旗息鼓了嗎?
至於劉琮之後就出外遊歷什麼的,黃祖還真沒心思關注。不過黃射派來的信使還眼巴巴的等着,黃祖想了想,只讓捎回去一句口信:“由他鬧騰。”
這一鬧騰,就有點收不住勁。劉琮也沒想到,自己因勢利導而整出的比武大會,竟然能把江夏攪動的如此厲害。
其實大會什麼的,只是他心裏自己這麼念叨罷了。整個比武期間亂鬨哄的,拳腳兵刃騎射樣樣都來,最後甚至還有些水上討生活的少年,非要弄什麼水戰,劉琮忙的頭比身大,好容易才算收了場。
然而當精心挑選出來的八十個少年立在台下的時候,劉琮的心裏還是很爽的。焦頭爛額地忙了半個多月,這些少年就是最終的成果。
他們多是十七八歲年紀,個頭差不多一般高,俱是神情彪悍,好勇鬥狠之輩。身體素質自然也是沒的說。假以時日,這些少年都將是精兵悍將,讓劉琮看了如何不喜?
不過高興之餘,劉琮又有些犯愁了。倒不是因為名義或者財力無法供養,而是這些傢伙太能惹事!
名義上這八十人都是劉琮的部曲,但瞅着他們一個個跟鬥上火的公雞似的,劉琮覺得頗為好笑。
這也難怪,這些少年出身太過複雜,有十幾個人一夥的,也有五六個人抱團的。彼此之間都看不上眼,又或者以前有什麼恩怨,鬧的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劉琮冷眼旁觀,聽之任之,直到快到沙羨之前,這些小傢伙們才打出了結果,正式分成了兩派。這其中,人數較多的是“豪門派”,其領軍人物名叫許亮,是個粗中有細,行事舉止頗為豪爽的少年。而“寒門派”的領袖則是吳寬,身手不錯,待兄弟們也很好,就是性子有些偏執。
既然有了頭兒,劉琮便將二人任命為隊長,再有意識的安排他們做些事情,平時言辭神態之中,已將二人當做心腹,許亮畢竟有些見識,也還罷了,吳寬自小是遭人白眼長大的,碰到這樣的“明主”,心中自然感激。沒幾天功夫,劉琮便通過他倆,將其餘人等收拾的服服帖帖。
至於魏延,那是將來有大用的,劉琮不說,魏延也能從他的安排中感覺出來。
六月初,劉琮到了沙羨拜會黃祖,因最近沒什麼戰事,黃祖便在城外營中設宴款待。席間劉琮先就自己在江夏招收部曲一事,向黃祖致歉,將黃祖鬧得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賢侄言重了!左右不過是些孩子,隨你折騰便是,又有何錯處?莫非賢侄覺得老夫如此吝嗇?”黃祖相貌粗豪,大鼻子寬額頭,滿面鬍鬚鋼針也似,雖然鬢角已生白髮,飲起酒來卻不輸旁人。
也許是為了證明自己所言非虛,黃祖當下便讓人取來上好的鎧甲八十副送與劉琮。
如此好事,劉琮自然不會拒絕,高高興興地收下,舉杯遙謝。一時間宴席之上笑語晏晏,賓主盡歡。
“當年若非太守出城調兵,解了襄陽之圍,恐怕荊州早已非今日之局面。這些年您又屯兵於此,保境安民,太守誠可謂荊州柱石也!”劉琮這些話說的發自肺腑,又說的是黃祖最為得意之事,黃祖聽了大喜,笑道:“賢侄幾時這麼會說話了?哈哈,什麼柱石,太過了!”
對於黃祖,劉琮是很看重的。因為黃祖在歷史上,可是荊州著名的反曹派主力,如果他不是兵敗身死,說不定本主還能依靠他——當然現在的劉琮對於黃祖,也有很多倚重之處。
能拉上這麼一個強援,對於劉琮來說未來的許多安排就有了保證,而且黃祖雖然任人唯親,本事也不咋滴,但其作為江夏大族,又在江夏經營了這麼些年,勢力不可小覷。
若想在荊州立足,繼而有所作為,就不得不與這些豪門世族打交道。在劉琮心目中,江夏黃氏與蒯氏不同,雖然同為荊州本地豪門,但其根基不同,而對於劉表的影響力,應該是不分仲伯的。只是一個在外領兵鎮守,一個在內籌劃謀略,同樣是輔佐劉表,所起的作用不一樣罷了。
當然以劉琮現在的實力還談不上拉攏誰,他目前所能做的,無非是先改變旁人對自己的看法,至於能順便獲得什麼益處,那自然是最好。
在沙羨盤桓了數日,劉琮並沒有與黃祖部下有什麼私下往來,這讓暗中觀察他的黃祖心中大定,也覺得自己有些反應過度。待劉琮率領部曲離開沙羨時,黃祖乾脆又送了些刀槍劍戟,弓弩箭矢,劉琮來者不拒全都笑納。不過對於黃祖提出派兵護送的建議,劉琮婉言謝絕了。倒不是覺得太g過招搖,而是無此必要。
離開沙羨之後,劉琮一行先由長江逆流而上,出江夏郡後轉而南下,再走陸路,過華容,行至六月中旬,終於到了長沙郡攸縣。
這裏,有兩個他很想見的人:名將黃忠和從兄劉磐。黃忠自不必說,如果歷史不會改變的話,他將是蜀國“五虎上將”之一,不過既然自己來到這個時代嘛……
至於劉磐,據說十分驍勇,經常率部主動出擊,並不只是一味死守。劉琮來的不巧,正碰上他率部攻略艾縣,好在黃忠並未隨行,所以在攸縣城外軍營之中,先見到了黃忠。
也許是後世的印象太過強烈,劉琮滿心以為會是個滿頭銀髮,精神矍鑠的老將,卻未曾想到是一位嚴肅威嚴,不苟言笑的中年人,望之不到五十歲,滿頭黑髮,腰板挺直。
轉念一想,劉琮便意識到自己又犯了經驗主義錯誤,不過這並不妨礙他的熱情,可是黃忠始終板著臉,看起來對劉琮很是瞧不上眼。
其實這也難怪,黃忠性格剛直,與人交往,一向不假以辭色。在他看來,劉琮身為荊州牧之子卻到處遊玩,又弄了幾十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當部曲,簡直是胡鬧,沒有將劉琮趕出軍營就很不錯了,還想怎地?
他卻沒想到,劉琮這就賴上自己了。
黃忠治軍甚嚴,每日都要訓練士卒,劉琮不請自來,跟在他身邊形影不離,不過劉琮只是旁觀,黃忠也不好趕人,只得由他。
倘若僅僅是這樣,黃忠還能忍受,架不住劉琮在訓練完畢之後,非要拉着他請教軍中諸事。
行,這也忍了,畢竟是好學上進之舉,黃忠耐着性子講解指點。從如何安營紮寨,到怎樣轉運糧草,慢慢的如何練兵,結陣迎敵,軍令軍法,都被劉琮偷師了去。
雖然對劉琮始終不冷不熱,可是黃忠在給劉琮傳授這些的時候,並不藏私,甚至可以說的上是傾囊而授,按說這樣總能打發這小子了吧?
令黃忠無比鬱悶的是,劉琮竟然得寸進尺,開始請教弓馬騎射,這回黃忠說什麼也不同意了。倒不是他存了什麼私心,實在如此一來是太耗費時間,他哪有功夫整天陪着劉琮折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