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人為財死，雞為食亡
漆黑一片，即使不出門，清鳴也知道外面必定是陰雲密佈的。
畢竟在這個不熱不冷的陰雨時節，周遭散發出來的霉臭味擋都擋不住。
敲門聲傳來，清鳴翻了個白眼，從涼嗖嗖硬邦邦的床上翻了起來，不耐煩道：“別催了，我這就去了。”
想她清鳴英明一世，好好一隻雞，居然被身為人類的青樓老鴇給騙來做了一個妓？
好吧，人為財死雞為食亡，為了吃得飽勉強活下去，她也認栽了。
敲門聲應聲而止，清鳴飛快換上那套老鴇給的水色薄衫，打開門朝着前廳走去。
天已經黑了，這個時候正是青樓最熱鬧的時候，清鳴每天便也是在這個時候開始工作——總有那麼一些人，來青樓只是為了尋找點不一樣的樂子。
還沒進門，一浪高過一浪的歡聲笑語靡靡之音便傳入了清鳴耳中，若是在從前聽到那些淫靡之聲，清鳴必定羞紅了臉，但是一回生二回熟，見得多了清鳴便也坦然了。
握着那把白紙摺扇，清鳴打着呵欠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將右腳往桌案上一踩，裙子頓時掀起老高，潔白細膩的小腿顯露了出來。
然而並沒有人去看這幅乍泄的春光，只有長得好看的姑娘才能換來他們的調戲，像清鳴這種長得再普通不過的女子，他們是連多看一眼都不願意的。
“各位客官，今兒個咱們來講一出西門慶大戰潘金蓮如何？”
雖說清鳴長得不咋樣，但是她講故事卻是備受歡迎的，每晚來尋歡的客人最為期待的，便是一邊摸着美人兒，一邊喝着美酒，再一邊聽清鳴講一個黃段子。
畢竟來這煙花之地，除了黃段子，誰還願意正兒八經聽那些古往今來驚天動地的歷史？
果不其然，清鳴話音剛落，大廳之中頓時歡呼起來，花花公子們吹着口哨，放蕩的模樣引得姑娘們嬌哼連連。
見眾人性情高漲，清鳴本瞌睡的腦袋頓時精神了起來，將摺扇往桌案上一敲，隨後將手肘往膝蓋上一放，一清嗓子便張了口。
“說起那潘金蓮，任何詞語也不足以修飾她美貌的萬分之一，卻偏偏嫁給了個矮小粗壯不解風情的武大郎，美人兒配醜八怪，可謂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大街小巷無人不惋惜。”
“晚上睡覺行夫妻之事，潘金蓮對着武大郎醜陋的臉實在提不起興趣，奈何武大郎又是不懂得憐香惜玉之人，潘金蓮只得猶如屍體一般被武大郎翻來覆去。”
“更何況武大郎不注重那方面保養，每次不過喝口水的功夫便歇了火，潘金蓮是欲哭無淚，需求之火從來沒有停歇過。果不其然，在被西門慶大官人看上之後，大美人潘金蓮終於淪陷了……”
清鳴講故事的口才怎樣暫且不論，關鍵能投其所好，大廳之中呼聲一浪高過一浪，更有喝多了酒的公子哥兒聽得臉紅氣喘，忍不住發了情，將頭埋在了臂彎美人的懷抱之中，最後被扶着去了客房。
台上的清鳴講得起勁兒，嘴裏一個連一個讓人臉紅心跳的詞句蹦出，卻依舊面不改色，講的唾沫橫飛，甚至隱隱有些自豪。
只有大廳某個角落之中，隱藏在幕簾之後的某個絕色男子，抽了抽嘴角臉色越來越黑，一隻玉手愣是將手中的白瓷杯生生給捏成了一攤粉末，隨後拍案而起。
清鳴正講到西門大官人與潘金蓮行房事的要緊之處，突然被一雙有力冰涼的手拽住了手腕，強行給拖離了桌案，朝着後院而去。
大廳中尖叫連聲而起，有人激動到跳上了桌子大喊起來：“天吶，終於有人對說書姑娘下手了，胃口着實不錯，佩服佩服呀！”
清鳴在心底默默詛咒了一遍外面大呼大叫那人的祖宗十八代，隨後很悲哀的發現，自己似乎惹到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人物。
任憑她發揮了自身所有的妖力，仍然掙脫不了那男子的手，甚至自身的妖氣還被對方周身巨大的仙氣給掩蓋了個乾乾淨淨。
逃不脫，清鳴乾脆也就放棄了掙扎，任憑男子拖着自己往前走去，眼神卻是不由自主落在了男子的身影之上。
看不見男子的臉，那一身純凈濃烈的仙氣卻足以震撼住清鳴這隻小小的雞精，如墨的髮絲鋪在白衣之上直垂入腰間，在夜風之下絲毫不亂。
男子比清鳴足足高出了一個頭，白衣點綴着點點泛着亮光的藍色星星，僅僅是充滿仙氣的衣服，就已經相當於一件上等的寶物了，在仙氣的壓迫之下，即使清鳴使盡了渾身解數，也只能像個木偶一般被男子拖着走。
“喂，你誰呀？”話剛出口，手腕傳來一陣疼痛，清鳴咬牙皺眉，深吸了一口氣咧嘴一笑，“我是說，仙人尊姓大名，找小妖有何指教？”
她可是聽楠楠說，最近仙界正在到處搜尋違反規定的妖魔蹤跡，一旦抓到就是灰飛煙滅的下場。
她一沒殺人二沒犯事，不過是混入了人界謀點生計，應該不會被盯上吧？
抱着僥倖心理，清鳴眨了眨眼睛，努力裝出一副無辜的模樣。
男子停住了腳步，終於鬆開了清鳴的手腕，卻是沒有回頭：“你一個妖界之人，進入人界青樓講葷——講故事，可知自己犯了大忌？”
聲音還挺好聽，若是用來講葷段子……不對，他說自己犯了大忌？
清鳴回過神來，繼續委屈巴巴地道：“仙人，小妖真的沒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您就把小妖當個屁放了吧。”
男人頓了頓，終於慢慢轉過了身，清鳴卻像是被雷劈中了般，半天移不開視線了。
“仙人，你長得真造孽，啊不，妖孽。”乾脆你也別辦公了，來青樓講葷段子吧，保准賺個盆滿缽滿。
最後這句話清鳴自然沒敢說出口。
男人臉色有些不太好看，周身的仙氣變得凜冽了起來，清鳴只覺得自己像是被鋼絲網纏住了一樣，渾身刺疼。
“若你離開人界，我自然放了你。”
離開人界？妖界若是有她的容身之地，她來人界幹嘛呀！
“仙人，您看混進人界的妖也不止我一個，您就饒了我，去禍害別的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