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離別
回到大廳，幾位學者在到處忙碌。那些藤蔓穿破牆壁從各種地方生出來，除了要除掉它們，還要細心修整地板和牆壁，將無法完好修復的地方統計下來，還要統計被狂舞的藤蔓摔壞的物件。
視線掃了一下，西奧多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大廳中央的凡斯。不會魔法的他顯然是幫不上太實際的忙，此時正指揮着眾人哪裏還有沒檢查到的地方。他兩眼放光的跟西奧多打了個招呼，就繼續轉着身體尋找有沒有什麼遺漏了。
湊到幾位學者附近的西奧多也想要幫點什麼忙，可是自己的魔法能力實在沒有什麼可做的，想去幫忙統計，那位學者卻說怕亂了順序，統計漏了或者重了，他一個人來做就可以了。西奧多只能找了個偏僻的地方獨自坐着。
剛坐下沒一會兒，西奧多就看到大廳另一頭的一個人影。是歐佩拉。他注意到西奧多的視線，慌忙的移開目光，假裝沒看到西奧多，並迅速和另一個學者搭話去了。
這個歐佩拉……西奧多當然知道剛才院長說的，那個向院長通風報信的學生是指誰。不過也不是什麼壞事。西奧多對着歐佩拉微笑，輕輕招手示意，歐佩拉從躲躲閃閃的目光里看到西奧多的笑容，像是鬆了口氣一般的，朝着這邊回了一個微笑，走了過來。
“歐佩拉，你跟院長說了我的事吧？”西奧多伸手指指凳子，讓歐佩拉坐到身邊。
“呃，您都知道啦？”
“是啊。不過謝謝你，院長讓我下了決心要去前線了。”
歐佩拉此時一頭霧水。他明明應該是跟院長說要留下西奧多老師的啊？為什麼反而更加堅定了他去前線的決心？
“歐佩拉，我走後，房間裏的東西你幫我處理了吧。”
“等等，老師，您真的要……”
“我已經決定的事，就不要再說了。”
都相處了幾年了，歐佩拉非常清楚自己老師的性格。雖然平時很溫和，彬彬有禮，即使受到一些冒犯也能毫不在意的化解，可是西奧多擁有比誰都強的意志力。外人眼中西奧多是一位百年難遇的魔法天才，如此年輕就取得巨大的成就。可是只有熟人才知道，西奧多在魔法上付出了多少時間和精力。才能，沒有努力做支撐，是不可能成為能力的。西奧多如果決意了要做什麼事，那就一定會做到最後。
“對了，那個……”西奧多突然用有些不好意思的眼神看着歐佩拉。
“怎麼了？”歐佩拉很少會看到自己的老師露出這種表情。上一次做出這種表情時，還是西奧多當眾被一個貴族大小姐扭住的時候。
“能告訴我，出去冒險都需要帶些什麼嗎？”
——
再次跟凡斯解釋自己需要離開一會兒，西奧多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接着收拾。
作為西奧多頭號弟子的歐佩拉，經常會跟着城裏的討伐隊進行附近危險魔物的討伐，也會自己偷偷出城去和夥伴冒險。出門在外面對隨時都可能發生的戰鬥，歐佩拉在這方面的經驗可比西奧多要豐富得多了。
除了衣物，還需要帶應急的藥品。雖然軍隊肯定會有專門的治癒魔法師和醫生，但是從波多盾到雅塔，還需要差不多半個月的路程。在這半個月裏，萬一出了什麼問題，西奧多還得要自己照顧自己。
西奧多將常用的葯裝了一些進自己的背包里。對了，還有錢，錢可是走到哪裏都不能忘的。
至於極寒領主，要是拿着法杖上路會太招搖了，所以魔法師在城市裏一般會習慣將法杖用布或者皮革裹起來，再用特殊的背帶背在身後。西奧多衣櫃裏就有這種背帶，雖然沒有去野外冒險，但是一些大型魔法需要帶着學生到戶外教學，西奧多自然也有準備出行用的東西。
極寒領主被西奧多用一塊白布小心包好，再被插入到背帶上用來固定法杖的槽里。
清點齊所有的物品，西奧多開始整理要寄回家的東西。他打開抽屜，抽屜里整齊的排放着許多方形的金屬盒，一些小物件分門別類的放置在其中。他從口袋裏拿出自己家寄來的那封信，小心的放入了其中一個裝滿信的盒子裏。
這些信是這6年來，他和家人的全部聯繫。有一些和今天那封一樣，散發著淡淡香氣，那些是妹妹夏爾蒂寄來的。二哥阿爾瑪和父母寄來的則沒有多少差別，都是帶有沃爾登家家紋的白色信封。大哥伯恩幾乎不給自己寫信，偶有的幾次也是以全家人的名義，大意也都是節日祝願一類的。
別的盒子裏收納的都是諸如紐扣、茶葉一類的生活用品。沒有什麼需要專程寄回家的了。
對了，初級法杖，這個也要寄回去。這根初級法杖是西奧多當年在雅塔考取魔法師資格的時候，學院贈予的，如今已經陪伴了西奧多整整11年。雖然西奧多有很多的機會，可以更換更加優秀的法杖，不過直到家裏送來極寒領主之前，他一直都在使用初級法杖。這根法杖就像陪伴了他11年的夥伴一樣。
戰場大概是用不到它了，不過還是希望能留作紀念。
之前和歐佩拉說好自己走後，這個房間由他幫忙收拾，西奧多便在桌上留了一張紙條，告訴歐佩拉哪些需要幫他寄回家，哪些則直接還給學院。當然，窗台上的多肉植物不能忘記，西奧多在“務必照顧好”下面劃了幾道表示重點的橫線。
披上純白的法袍低語者，再將極寒領主跨到肩上，最後是背起背包。西奧多深吸一口氣，環視整個房間。
有時那些學生會完全無視自己這個主人，在這個房間裏辯論各自的觀點；有時那個麻煩的艾洛妮卡會目中無人的突然闖入，得意的給自己觀賞她養的奇怪植物；有時自己讀書到深夜，不知不覺的睡着，醒來卻發現自己躺在床上，向學生詢問，卻都傻傻笑着沒人回應。
僅僅這麼環視一圈，許許多多的回憶就充滿了西奧多的雙眼。
緩緩合上門，一切回憶猶如煙消雲散一般，從西奧多的視野里消失了。
——
“要走了嗎？”凡斯看到西奧多從那扇鐵門裏出來，馬上就迎了過去。
“是啊。不過我要跟你說好，我要去的地方是雅塔。”
“那很好啊！在那裏整備一下，然後向著魔族進發！”
凡斯士氣高昂的揮舞着雙手，做出拿着劍戰鬥的樣子。
就算說明白了，這傢伙也不會聽進去的。還是找個機會甩掉他好了。西奧多在心中構思着一萬種怎樣可以丟下凡斯的計劃。
走出學院的大門，西奧多這才注意到時間已經到了黃昏了。天空一頭呈現出靜謐的藍紫色，另一頭卻是明艷的橙紅色。
現在應該還趕得上從渡口出發的最後一趟船。這時候發船的話，到深夜應該就能抵達對岸。
如果這傢伙一直跟着自己，自己是不是還得替他出船票錢？他看起來不像是能掏的出錢的樣子。
西奧多一邊走下學院門前的台階，一邊看着前方一溜煙衝下樓梯的凡斯。
“西奧多老師！”
就在西奧多走下最後一級台階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一陣騷動，有人大聲叫着自己的名字。
西奧多回頭，不知何時學院門口站了一堆人。
“西奧多老師！謝謝您的教誨！”那三十幾個人齊刷刷的大聲呼喊，並對着西奧多的方向深深鞠躬。
“我可不記得我有這麼多學生……”西奧多噗的笑了出來。
“老師！”歐佩拉率先跑下台階，他抓起了西奧多的右手，用力的捏緊，“我會去加入軍隊的。我們前線見。”
“嗯嗯，好，不用勉強自己。”西奧多將左手覆在了歐佩拉的手上，有力的回應着歐佩拉。
“西奧多！走開啦歐佩拉！”艾洛妮卡緊隨歐佩拉身後，一把推開了歐佩拉。歐佩拉差點被推倒在地上，踉蹌了幾步又站穩了。
“西奧多……請收下這個。”站定的艾洛妮卡從懷中取出一條項鏈一樣的東西。項鏈的吊墜是一個微小型的盆栽，直徑只有一枚金幣那麼大的玻璃球，裏面卻生機勃勃的長着一株小小的植物。
“這個是我培育的迷你魔蘭，只要有魔力就能活下去了。”艾洛妮卡試探性的伸手，在看到西奧多表示同意的埋下頭時，興高采烈的將掛着迷你魔蘭的細繩幫他戴了上去。
啵。
哎？西奧多有些詫異。在抬頭的一瞬間，臉頰上傳來一陣柔軟的觸感。
“一、一定要回來哦！我在這裏等你！隨時寫信給我！”艾洛妮卡說完這句話，沒等西奧多回復，就紅着臉奔跑上樓梯，朝學院裏面去了。
“哇……想不到會有女孩子喜歡你。”凡斯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誇張的朝後仰着身子。
被掏空大腦的西奧多摸摸自己的臉頰，有些沒反應過來。在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之後，臉刷一下的就紅了，甚至都忘了去反駁凡斯。
這之後，又有一些學生上前來，有些帶着祝福的笑容，還有些帶着分別的淚水。西奧多始終微笑着，和他們一一告別。
“老師！我們等您回來！”
“加油啊！老師！”
西奧多朝着學院的方向揮手，和自己的學生作別，也和這個自己待了6年的地方作別。學院宏偉的門框，閃爍着耀眼的金光。
轉身的剎那，西奧多突然覺得鼻子很酸。大概有點感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