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中關村，1991

“到地方了，這裏就是中關村了。”出租車司機把車停在路邊，驕傲地向柳子邵說道，“看你一身名牌，也是個有錢的主。放心，只要你買計算機方面的東西，這裏肯定有。”然後他指着遠處一塊高大的廣告牌，那上面是大大的IBM，“看到沒有，花旗的IBM”，然後又指着另一塊廣告牌，“RB的愛普生，”然後又指着再一塊廣告牌，“德國的西門子。”最後總結到，“只要你有錢，世界上的東西都給你買來。”

“大哥，謝謝啊。”柳子邵把車費交給了氣吞全球的出租車司機，和一個年青男子一起下了車。迎接他的是灰濛濛的喧囂和躁動。寬闊的大路上車水馬龍，兩邊的街道上人如潮湧。街道兩邊高高矮矮的樓房上，立着大大小小的廣告牌。林林總總的廣告讓人眼花繚亂：各種品牌的計算機，各種品牌的打印機，各種品牌的顯示器，還有內存、電源等等，還有些名詞連他也不知道什麼意思。

“乖乖，燕京就是這樣的啊。比我們那小縣城繁華了一百倍。”跟在他身邊的青年男子看着兩邊的高樓和五顏六色的廣告牌，由衷地感嘆着說。

“是啊，這就是燕京，這就是中關村。”柳子邵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咳嗽了兩聲。

八十年代中期，太宗同志一句“計算機教育要從娃娃抓起”，在華國掀起了一股計算機熱。當時剛進初中的柳子邵，被這股熱潮感染，對計算機技術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從那時起，他就開始關注計算機和信息技術的消息。然後他就發現，提起四通公司、信通公司、科海公司、京海公司（“兩通兩海”），還有幻想電腦這些高科技的時候，中關村這個詞也頻頻出現在他們的新聞和報導中。而且，隨着時間的推移，中關村名字越來越響亮。

在去年高考之前，他規劃的人生路徑就是：高考，津門的南開大學，計算機專業，畢業，中關村。可五月份這個規劃被改變了。好友王諾岳不知發什麼神經，臨時改變了專業選擇，從物理跳到了計算機專業，還把自己也硬拉到魔都去讀書。雖然魔都城市很美，交大的老師和同學也很好，王諾岳對他的幫助也很大，自己一年也賺了不少錢，但站在這個曾經夢想的地方，他還是非常感慨。

“兩位是外地老闆吧？”一個青年學生模樣的人打斷了他的思緒。

“老闆？你和我說話？”被人稱作老闆，柳子邵一下子沒反應過來，然後看了看自己的打扮才明白了。這次王諾岳為了招攬雷布斯，着實花費了不少心思。夢境中的雷布斯陳述了自己對求金山的第一印象【那天，作為香江金山副總裁的求金山穿了一句質地很好的黑色呢子大衣，我當時就被震撼了，覺得那就是成功的象徵。】，王諾岳根據這一句話，演繹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一定要把柳子邵打扮成成功人士，鎮住雷布斯。所以，柳子邵現在鼻樑上戴着兩千多塊的雷朋墨鏡，襯衣、西褲、皮帶、皮鞋，一色的意大利品牌，渾身上下價值一萬多元。就連陪着他的鵬哥，也臨時買了一套一千多的西裝。

“是啊。”學生模樣的人笑到，“我是燕大在校學生，姓徐，學計算機的，平時沒事就喜歡在中關村逛。我看你們站在這半天沒動，是不是公司太多，不知道到到哪裏去買東西。我對這條街很熟，對計算機的價格也了如指掌。你們要買東西的話，我可以給你們提提建議。”燕大的學生是自來熟，呱啦呱啦地說了一大堆。

“徐同學。我姓柳，魔都交大計算機系的。”柳子邵說道，“我今天不買東西，只是來看看。”

“原來你也是學計算機的啊，幾年級？”燕大的徐同學高興地問道。

“去年進的大學，現在不知道該算一年級呢，還是應該算二年級。”柳子邵笑着說。

“那我叫你一聲學弟了，因為我不管算三年級，還是算四年級，都比你高兩級。”徐同學也笑着說，“柳學弟，你是第一次來中關村吧？”

柳子邵點了點頭，“對，第一次來。”

“那我帶你逛逛。”徐同學更高興了，自顧自地說起故事：“這中關村啊，最早要從1980年說起，中科院物理研究所研究員陳春先，曾經兩次到美國矽谷參考。在矽谷，陳先生看到了數千家高科技公司，由教授、大學生和工程師創立的公司。這個高科技產業集群，讓科技與商業高度協同，爆發出驚人的力量。回來后，陳先生看到HD區聚集了三十多所名牌大學、一百三十多家科研院所，人才密集度不遜於矽谷。但研究成果卻躺在院所的實驗室里。所以他與6名科技人員一起，在BJ市科學技術協會的支持下，成立北京等離子體學會先進技術發展服務部。正是有了他的帶頭，這才有了今天的中關村。”

八十年代的“電子一條街”是指的自白石橋起沿白頤路向北至成府路和中關村路至海淀路一帶、東至學院路，形成大寫的英文字母“F”型地區。在這不大的範圍內，聚集了好幾百家科技企業。現在，柳子邵跟着徐曉偉同學，他們已經相互告知了名字和聯繫方式，正走在中關村的街頭。

“學弟，你知道到為什麼這些公司報價這麼便宜嗎。”徐曉偉在一家小公司的門口停下來。指着上面“最新386，只要一萬八”的廣告，神秘地問道。

我當然知道了，柳子邵心裏大叫到。計算機為什麼價格高，王諾岳前前後後買了不少電腦，抱怨計算機高關稅的話，已經聽得他耳朵起繭子了。怎樣把計算機的成本降低，他和專門做電腦生意的陸華星還在一起開公司，其中的貓膩自然知道不少。但他還是微笑着問，“為什麼。我也買過計算機，但價格可比這個高多了。”

“走私，”徐曉偉壓低了聲音，輕輕地吐出了兩個字

柳子邵心想，我當然知道走私，我還知道以此充好，冒充名牌，翻新，水貨，除了CPU，什麼配件都選最便宜的。他雖然心裏這麼想，但臉上卻露出了震驚的表情。

滿意地看到柳子邵震驚的表情，徐曉偉笑着說道，“這也算公開的秘密了。”

“我們去兩通兩海看看吧”，柳子邵說道。1984年前後，中關村有了一批“下海”經商的科技人員，他們通過創辦民營科技企業的方式，探索科技成果轉化為生產力的途徑。到1987年，“兩通兩海”，也就是四通公司、信通公司、科海公司和京海公司，已經是華國科技企業的象徵。而今年，1991年，中關村已經擁有一千家多家科技公司了。

“兩通兩海？”徐曉偉玩味地笑了，“現在信通已經不行了。他們玩得太大膽了。今年六月份……”

柳子邵實際知道信通公司走私被抓地事情，因為王諾岳一直把收集信息當做頭等大事，花旗、RB、歐洲的資料都有收集，國內的消息當然更不會放過。今年六月份，信通公司這走私當場被抓，牽扯出7000萬元的走私大案，他當然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王諾岳知道了，柳子邵也就跟着知道了。不過，在徐曉偉嘴裏，這個故事比冷冰冰的新聞好聽了一百倍。

“你是說，走私居然沒賺到錢？你是開玩笑的吧。”知道關稅多少的柳子邵真的驚詫了，現在進口一台一萬塊的計算機，差不多要交一萬的稅啊。

“我也就是道聽途說，你別當真。”徐曉偉聳聳肩，不負責任地說到。

“那裏就是四通啊”，遠遠地，柳子邵就看着四通公司巨大的招牌，只是他一直弄不明白，為什麼四通的英文名是“Stone”

“嗯”，徐曉偉說道：“中關村電子一條街的旗幟。”

可惜兩年前說錯話了，柳子邵心裏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