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出行在即(二)
()花如言早就注意到施芸身後婢女手中的錦包,正自狐疑,聽施芸如此一說,下意識的隨着她的腳步往自己房中走去。口上只忍不住發問道:“姐姐,明日我真的要隨老爺出行嗎?”
早候在房中的思兒聽到聲音,連忙上前打開了房門,施芸率先走進了房中,花如言看着她纖弱的的背影,聽到她聲音含笑的回答自己:“那當然是真的,老爺特意安排,還能有假嗎?”心下不由一沉,想了想后,向思兒擺了一下手,示意她退下。
施芸在八仙桌前坐下,看着她的貼身侍婢青兒把手中錦包放在桌上,一邊柔聲對滿臉疑惑的花如言道:“四妹妹,這是姐姐的一點心意,你打開看看。”
花如言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來,走到施柔身旁,道:“姐姐何必費心呢。”她遲疑了一下,終於還是把錦包的百合結打了開來,錦包外一層雲厚織錦,里三層密綉絲綢,她每打開一層,不安的感覺便加重一分。
直到內里那一件羅紗掐銀梨花紋的淺紫色的上衣映入眼帘,花如言才怔怔的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不明所以的看了一眼笑意盈盈的施芸。
施芸把那上衣拿出來,再把底下的一襲銀白綉珍珠的紗緞裙子拿起,比在花如言身上,眼內透露着讚賞的光芒:“妹妹穿上這身衣裳,定是氣韻端麗,別具風範。這衣裳,也只可配妹妹這般白皙的肌膚和秀麗的容姿。”
花如言愈發不解,她拽下裙子,道:“姐姐,你能不能告訴我……”然而,她能讓施芸告訴自己什麼呢?她有太多的不明白,有太多的不知道。然而,她一句也不能問,也無從問起。她咽了一下,猶如把話咽回了肚子裏去。
施芸先是詢問的看着她,而後,眼光一轉,似又平靜下來,依然笑道:“我可告訴你,穿這身衣裳,梳一個驚鵠積髮髻是最最相配的。”
花如言在施芸對面坐了下來,心內暗嘆了口氣,點頭道:“謝謝姐姐的厚禮。”
施芸微笑着,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道:“你進門這段時間,我一直沒有給你見面禮,如今補上,也是應該的。”她喉中一癢,低咳了一下,又道,“你這次隨老爺出行,中途可能需要會見貴人,這衣裳你一併帶了去,總會有用得上的時候。”
花如言皺了皺了眉,正想發問,施芸卻連連咳嗽了起來。青兒慌的上前來扶着主子,一邊為她順着背,一邊道:“大夫人,該是時候服藥了。”
施芸點着頭,一邊站起身來,一邊咳嗽着對花如言道:“四妹妹……你早點收拾好……早點休息……明日一早……上路……”
送走施芸后,花如言回頭看着桌上的華衣麗裳,耳邊一遍一遍的迴響着施芸剛才所說的“會見貴人”。
她咀嚼着這四字,會見貴人。隱隱中,心頭升起了一股不祥之感。
她轉頭看向窗外的燈籠,微風輕拂,燈籠上的流蘇隨風飄蕩。而荊惟霖的身影,於此時映入了她迷茫的眼光中。
“還沒有開始收拾嗎?”他一進門,看到桌上的衣裳,微微的蹙起了眉,“思兒呢?”
花如言抿了抿唇,走到桌邊,一邊摺疊着衣裳,一邊道:“這是姐姐剛才送過來的。她告訴我,”她試探的看了荊惟霖一眼,“說路上有可能要會見貴人,所以這身衣裳讓我帶上。”
荊惟霖臉上卻沒有因為她的話有半點動容,只淡淡的“嗯”了一聲,便逕自來到一旁的太師椅上,從容地躺了下來。
花如言胸中的鬱火倏地躥了起來,她重重的放下了衣服,快步來到荊惟霖跟前,盡量使自己的聲音顯得平靜:“這次要我和你出行的目的是什麼?”
荊惟霖隨手從一旁的小几上取了本書,心不在焉似的翻着書頁,道:“晚膳的時候,大夫人不是告訴過你了嗎?”
“好了,難道就不可以跟我講一句,哪怕一句的真話嗎?”
“……那麼就當作是我們荊家虧欠你的。”他的眼神霎時變得深沉。
她冷笑:“我受不起你們這份虧欠,我只想知道真相!”
他靜默了一下,方道:“真相就是你必須與我同行。”
“如果我不去?”她沉下了氣,聲音冷靜。緊盯着他,她一字一眼重複,“如果我不去。”
他抬頭回視她,面沉如水,話語中帶着不容商榷的堅定:“你必須去。”
“夠了!”她倏然提高了聲調,“憑什麼我要任你們擺佈?”
“就憑你是荊家四姨娘!”他霍然站起了身來,威懾的注視着她,黑滇滇的眼眸如一汪不可測的深潭。
她不甘的張了張嘴,終究還是梗住了。她憤怒難平的瞪着他,雙手因為激動而在輕輕的顫抖。
是,就憑她是荊家四姨娘,就憑她的爹爹以一生的仕途作為交換,把她放在了這一個未知的迷局裏。
她還可以反抗么?她還有追問的權利么?
荊惟霖深吸了口氣,繞過她向前走去,到了門邊,又停了下來,回頭道:“我今晚就不宿在你這兒了。明日一早啟程,徐管家會來接你到正門。”
聽着他的打門離去的聲響,她凄然而笑。
隨即,她想起什麼似的又轉過身來到桌前,泄憤似的把那刺目的華裳狠狠的扔在地上,似要把連日來的迷茫與鬱悶一併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