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贈帝王術
越過徽王府的前置花園,轉而正廳的左右兩側,左邊的側廳有一間客室不時有侍從和大夫進進出出,一會忙着煎藥送進室內,一會送出一盆又一盆的青黑血水,原是徽王竟然沒處置那個闖進徽王府的“刺客”,反而命人抬到房裏進行診治。
喻徽傾站在房檐下,並沒有要進去室內的打算,她眸色淡淡,問道:“風生,你看出是什麼人了嗎?”
“他身手不佳,除此之外,屬下看不出什麼。”奚風生俯首,思索跟那人交手的經過,說道。
“讓徽衛盯住,告訴二暗衛去查查這個人的底細。”
“屬下遵命。”
“風生”,喻徽傾瞥到匆匆趕來側廳到處張望的襲煙,便走下台階,“退下吧。”
奚風生乍聽到“退下”兩字不由微愣抬眸,前方尊貴之人纖細的背影映入他的眼中,令他僵在原地。
大概是因為,這幾天他一直守護在殿下身邊不離的緣故?他其實並不太明白為什麼是自己一直在被使喚,自殿下的劍術越發純熟之後,他也沒有再被命令和殿下比試劍術。
事實是,他的劍術完全不敵殿下,屢屢被虐,但是,刺殺重傷醒來之後的殿下真的是不一樣了,若是放在以前,他只會被斥責是“廢物”,受到不屑的白眼,他…本是殿下一貫厭惡的,徽衛之中為數不多的男子。可是,現在的殿下反而神情柔和,凝視他面具下露出來的眼睛,唇邊露出一抹肆意的笑,“沒能傷到我,沒有獎勵。但是,風生,你陪着我好了。”
自此,殿下喚他的名字已是常事,這也是他最近開始在明面保護殿下的由來。
奚風生回憶及此,心底仿若有炙熱的烙印滾燙,她是他的主上,他將遵循並執行她的一切命令。
只是此刻,為什麼…胸口有些憋悶?
“魚來了。”喻徽傾突然回頭,輕輕說了一句,一邊是搶救傷患,一邊她卻要去享受美食,也許她自己也覺得有些不厚道,便壓低了聲音,只把食指放在唇上,勾出一抹隱隱愉悅的笑容,她微尖的下巴勾勒出無盡的澄澈明媚,隨意束起的青絲背光染上了使人目眩的金色。
“屬下遵命。”奚風生愣怔,目光有些凝滯,獃獃地重複了一遍說過的話。
夜晚,徽王府的演武場內劃過一道身影,暗沉天色與低調內斂的黑色武士服幾乎融為一色,而看台之上另有一襲明黃威然佇立,周身縈繞冷峻的氣息。
喻徽傾剛穩穩落於看台,下一秒稍顯和藹的威嚴聲音傳進耳朵里,“你來了,私下裏虛禮就免了。”
這位率先在演武場等候喻徽傾的來人,正是氣度威嚴的女皇陛下,喻樂鳳,她轉身看向喻徽傾,神色隱隱複雜,遲疑開口道:“傷…已大好了?”
“是,完全好了。”喻徽傾垂眸,心裏掠過一絲柔意。
在這雍闕王朝,表面一派平和難窺端倪的皇家,喻樂鳳對待她子女的態度只有四個字,不咸不淡,外人很難判斷女皇陛下心裏究竟更屬意誰,可是喻徽傾知道,喻樂鳳很疼她。
儘管本尊陰沉不定,不與人親近,對待她的母皇更是一貫沉默,表面看上去這對母女之間的關係只能用淡漠來形容。
“你的劍術是否退步了?”
喻徽傾抬眼打量喻樂鳳的神色,半瞬揚起一抹輕笑:“陛下是想要試試兒臣的劍術?”
喻樂鳳斜斜賞了一瞥,毫不留情訓斥:“沒想到區區幾個刺客都能讓你九死一生。”
“兒臣還活着。”喻徽傾從容應答。
喻樂鳳放遠視線,深邃的目光投在這偌大的演武場,她袖袍擺動,突然遞給喻徽傾一本無名書,“別輕易被傷到,好好研習它。”
回憶到此結束。
此刻封閉的地下暗室里,顆顆碩大的夜明珠爭發熒光,光線明亮不亞於外界晴明天色,氣氛卻是有些暗沉。
喻徽傾凝視書的扉頁,上面寫着,“帝者,諦也,天下之所適。言天蕩然無心,忘於物我,公平通遠,舉事審諦,故謂之帝也。”她斜靠着硬邦邦的黑木座椅,重複翻看着字跡磅礴大氣的無封面書,這書中所講分明就是帝王術,陛下令她研習,究竟是?
難道她其實被陛下給予厚望以繼任女皇?可是雍闕現在不是沒有名正言順,天下人皆知的太女殿下,喻月馨,作為未來的女皇人選。
喻徽傾扶額,一遍遍思索,她突然想起她那位淡然不驚的父妃,神色不由變得有些柔和,不知父妃又是怎麼想的,對於帝位和陛下的心思。
手握這本無名書,好似天下就放在手邊,觸手可及,誘惑無窮,而喻徽傾漫不經心,她沒有什麼太大的野心,也不喜歡權謀制衡這些無聊的爭鬥。
大好人生須盡歡,但是她生在皇家,也沒有選擇的權利,她那陰險狠毒的皇姐無論稱帝與否大抵也不會輕易放過她,即使她本沒有野心,她還是得去爭,讓自己生存下去,在這女尊王朝。
更何況,喻徽傾撫上自己的左肩,對於她可敬的皇姐,她怎麼也得送份回禮。
她眸中墨色翻湧,身為徽王殿下,怎麼也該攪亂這朝堂,甚至天下,整得天翻地覆才是。
喻徽傾緩緩起身,挪開暗格藏好無名書,她輕輕捋順自己剛剛煩躁抓亂的青絲,恢復一貫的步履自然,白嫩指尖緩緩沿着夜明珠圓潤的弧度劃過,身影消失於暗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