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女人姓碰

第30章 女人姓碰

“再懷不上,下個月哪也不去,就在床上過!”徐茜的豪言壯語猶在耳邊,好消息傳來,她有了。而且反應強烈,吃什麼吐什麼,搞得她一聽到陶晶瑩唱的《水灣灣》就眼淚汪汪,最有感觸的是那一句:終於知道我要的是吃飯!可憐她只有喝水不吐,於是灌了一肚子水,簡直隨時要從嘴裏漾出來。

徐茜去衛生間嘔吐時碰到“廣電總急”。“廣電總急”年年要生育指標,年年作廢,看見徐茜就嚇唬她,說什麼她有個朋友,踮個腳尖就流產了,她還有個朋友,拉了下窗帘就流產了。徐茜被嚇得夠嗆,從衛生間回來就直接找曾默請假。曾默召集全部門開會商量怎麼辦,因為巴塞爾世界鐘錶珠寶博覽會即將開始,這本是徐茜份內的事,她若請假,必須有人頂上。

在座眾人都不吭聲,徐茜努力深情地凝視諸位同仁,可惜大家都不和她對視。去瑞士出差聽起來很美,實際上是個苦活累活,一共十天,每天的工作都很滿,要跑博覽會,要採訪,光拿資料就拿到手軟,行李箱的空間都奉獻給資料,搞不好還要超重,而且回來后馬上要做一本博覽會專刊,做的好是應該的,做的不好要挨罵,誰願意當冤大頭做這麼吃力不討好的事呢?

許願和徐茜的視線對上,義氣上涌,打破了沉默:“我替徐茜去。”

曾默三言兩語把許願的工作分派出去,讓許願專心準備和她一起去瑞士。眾人這才知道曾默也去,不免有些訕訕的,有的不免後悔錯過了這個表忠心的好機會。散會後,包淑樺帶着酸意對許願說:“好好表現,等你出差回來估計就能升職了。”

徐茜作勢要往包淑樺身上吐,嚇得包連連後退,徐茜趁機拉走許願,細細交代各種注意事項,又再三表示感謝,當晚還發了郵件給許願,是關於博覽會的備忘錄,差不多傾囊相授,結尾寫着:大恩不言謝!

許願看到郵件時已經開始後悔自己一時衝動攬了這麼個活兒,看到結尾處,又驕傲起來。回家向老爸老媽彙報時,得意洋洋地邀功:“怎麼樣?為朋友兩肋插刀!”

許盡楠也在,他得了一罐好茶特意給許爸送來,他還是老樣子,習慣性給許願找不痛快:“小心朋友插你兩刀。”

許願沒好氣地說:“小賊安知大俠之志。”

許爸在一旁冒出一句:“俠以武犯禁。”

大家冷場,都不知這位先生什麼意思,許願問:“您是在講冷笑話嗎?”

許盡楠極配合地說:“好冷!”

飛機一降落,許願馬上向相關人士一一報了平安,許媽擔心她水土不服,十三則擔心她水土太服。

“風景如何?”十三問。

“美!”

“shit!”

“嗄?”

“風景太美,有催情作用。”

許願在心裏反駁:才不會,風景越美,我只會越想念你,親愛的,為什麼你不在我身邊?

第二天就出了事。

同行的另一家雜誌的編輯突然發了瘋,請醫生、聯繫那人所在的雜誌社,足足折騰了一天。採訪團的領隊通知大家,事情很麻煩,那人被診斷為嚴重精神分裂症,而且有暴力傾向,但是目前沒辦法把那人送回國內,只能暫時用藥物控制,熬到回程,在此期間,需要大家輪流陪護,以免發生意外。很快就有小道消息傳了出來,那人所在的雜誌社早知道她有這毛病,上一次發作,是在麗江。

眾人七嘴八舌地議論:“麗江和瑞士有什麼關係?”

“關係大啦!瑞士有雪山,麗江也有!”

“啊?就是說,看見雪山就要發瘋?”

“知道她有病還派她來?”

“上一次犯病是好幾年前的事了,後來沒再犯過,都以為她好了。她發瘋一直沒查出病因,這次又瘋,才想到是因為雪山。上一次犯病,她們雜誌社包機把她運回北京的,這次包不起了。”

許願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這世界真神奇!

神奇的世界需要的是超人,可大家皆凡人,又要工作又要輪流陪護,而且又分屬不同的雜誌,超負荷之下紛紛進化為煩人。

許願沒敢跟家裏人說這事,怕許爸許媽擔憂,跟十三開始也瞞着,只說特忙。這晚輪到許願陪護,她不敢睡,那人雖然用藥后一直昏昏沉沉的,但許願總疑心她隨時會暴起豹變。怕刺激病人,醫生特彆強調要安靜,許願用耳機聽音樂,開始還好,後來只覺四面牆壁彷彿擠壓過來,她不時神經質地推推牆,確認牆沒在動。

十三來電時,許願簡直如蒙大赦,飛快躲進衛生間裏接聽,又不敢關門,邊接電話邊不時探頭觀察病人。

十三的“寶貝兒”一叫出口,許願的眼淚嘩嘩流下來,她再也顧不上那個瘋子,沉浸在自己的委屈中。

第二天,十三不聲不響地來了巴塞爾。許願在展廳看見他時,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十三把獃頭獃腦的她擁在懷裏,使勁抱了抱,說:“瘦了,胸更小了。”

許願用右手拎着裝資料的一堆紙袋,騰出左手回抱他:“胡說,34A高高的。”

十三接過那堆紙袋,真夠沉的,他抓起她的手掌細看,指節間的肉墩墩都被勒得發紫了。十三摸摸她的臉,因為疲累和缺覺,許願的妝都浮着,眼下一抹青色。“你忙你的,我幫你拎東西。”十三說。

許願很感動,眼淚汪汪地說:“你真好。”

“你真好糊弄。”

晚上十三請她吃中餐,許願再次眼淚汪汪:“你太好了!!”她狂想吃米飯,特別想吃炸到沒魂汪着油的肉末茄子煲,可當地中餐館裏一份麻婆豆腐都摺合人民幣210大元,她實在不願當冤大頭,當然,十三願意當的話,她樂意承擔點菜任務。

十三入住了同一家酒店,輪到許願陪護時,十三負責盯着病人讓許願放心睡,換班前再悄悄離開。

許願睡得斷斷續續,中途她掙扎着探頭看十三用電腦在看什麼,是從火車上拍的沿途風景,許願等了很久下一個畫面,還是鐵路和沿途風景。她問十三這是什麼,十三沖她笑:這是挪威啊。原來這個電視節目的內容就是在火車上坐7小時14分鐘。

許願問:“有什麼事發生嗎?”

十三搖頭:“沒有任何事,就是坐火車。”

許願楞了幾秒,問:“看這個不會睡着嗎?”

“不會,我失眠。”

“真可憐。”許願咕噥着。

許願把臉放在十三手上,十三運勁托住。“接着睡吧,好人去睡覺,壞人享受醒着的時間。”

許願已經睡過去了。

轉天寶格麗安排大家參觀,特別說明購物有大折扣。許願向徐茜通報了這個消息,徐茜馬上回了短訊:“幫我買!!”許願一數兩個嘆號,開玩笑的又發了一條信息:“是要買2個嗎?”“好!!!”三個嘆號!嚇得許願不敢再問了。包淑樺從徐茜那裏聽到消息也讓許願幫她買,許願衷心佩服她的厚臉皮。出差前許願忙得沒功夫睡覺額頭爆痘,承擔了許願一部分工作的包淑樺偏各種找她有事,許願沒有特別熱情的理她,她就非要跟許願好好談談,說想知道為什麼對她態度這麼差。許願急躁地說沒時間,她執意要談必須談。許願煩死了,大聲說:“大姐,你是不是進錯片場了?我是你同事,不是你男朋友!”完了,包淑樺不幹了,到處嚷嚷許願瞧不起她。按蘇眉的說法,這是不共戴天之仇,沒想到這麼大仇也敵不過一枚戒指。

最後許願幫徐茜買了兩個戒指,又買了一枚戒指打算送許媽,沒幫包淑樺買,也沒給自己買。十三問為什麼,許願有點不好意思,先是說自己的手不好看,戴戒指浪費,後來承認她愛的是別的東西,她一愛金子打的小剪刀小算盤,二愛祖母綠,夢想是有朝一日攢一把綠色小石頭抓在手裏玩。

十三閑逛的時候也買了戒指,是一個丹麥設計師製作的對戒,一隻上頭鑲的是茶壺,一隻上頭鑲的是茶杯,許願大為讚賞,“一個壺配一個碗,就是說一夫一妻,做結婚禮物再合適不過,討個好口彩。”

回北京后,徐茜後悔戒指買少了,“我越想越覺得生娃太虧了!”她沒直接還許願錢,而是讓她老公轉賬,“花他的錢!”

許媽對戒指很滿意,跟許願說:“你外婆有一大套歪理,說吃丈夫的飯,坐着吃,吃兒子的飯,躺着吃,吃女兒的飯,跪着吃。真希望你外婆還活着,讓她瞧瞧,我也可以躺着吃!”

許願聽得一頭霧水,“媽,您說地球語行嗎?”

許媽根本不理會她,戴着戒指美滋滋地去見老朋友。還是許爸解釋給她聽,“你外婆的意思是,丈夫養妻子名正言順,兒子養母親天經地義,都可以理直氣壯,只有女兒是潑出去的水,指望不上,要看女婿的臉色。”

“外婆這麼重男輕女啊?”

“你外婆,怎麼說呢,重男輕女只是表象,她是她那個時代的鐵娘子,生存智慧既露骨又隱晦,非常一言難盡。比如她老強調女人就應該依附男人,但她的依附又不是傳統意義上的那種穿衣吃飯,她是覺得如果選擇得當,婚姻可以是女人追求自身利益最大化或者說得到自由的手段,利用婚姻名正言順地脫離娘家,去獲取屬於自己的錢,聰明點的話可以過的很逍遙。她說‘跪着吃’是覺得你媽沒她的本事不會恩威並施。你出生后,她覺得你媽前途堪憂,明着是拿話敲打你媽,暗着是激我向我遞話,讓我護住你媽。”

“外婆好狡猾。”

“所以說啊,信星座信血型都不如信年紀。你外婆還有句名言,女人姓碰,碰到誰就姓誰的姓。從字面上理解是要認命,但她其實是反着來的,因為姓碰所以一定要挑對男人,我命由我不由天——你外婆有梟雄氣質。”

“原來外婆這麼有意思。”

許爸表示同意,“非常有意思的老太太。對你媽特別嚴厲,稍有懈怠就說:見過養一群家雀兒的,沒見過養兩隻鳳凰的,她的意思是當上鳳凰男人才能專一。你媽用娥皇女英反駁,你外婆大怒,說那是她們老子蠢。”

“我怎麼覺着我外婆其實是個女權主義者。”

許爸搖頭,“你對女權主義的了解是女性雜誌那種——平等獨立財務自由,女人不是獵物,男人應該尊重女人。你外婆對女性很不客氣,‘尊重都是自己掙來的。男的混得差是廢物點心,女的混得差怎麼就不是廢物點心了?就因為是女的?蠢還不許人瞧不起嗎!’她總教訓你媽,趨利避害理所當然,爛牌贏不了就爭取少輸,利用姿色能得到好處就該利用,甭客氣。”

聽到這裏許願不禁有個疑問:“我媽是親生的嗎?”完全不像啊,許媽最不能接受的就是女性利用姿色,她一生對異性工作夥伴不假辭色,一切都要憑自己本事,最在意的就是別人的敬重,做任何事都“不能讓人瞧不起”。而且許媽對同性有着最大的善意,類似唇亡齒寒同仇敵愾那種樸素情感,完全不會如外婆這般嗤之以鼻。

“是親生的。你外婆晚年在你幾個舅舅家輪住,從不來咱家住,就是怕你媽為著她的緣故在夫家矮人一頭。”

“可爸爸你不是那樣的人,”許願急了。

“你外婆知道啊,那也不肯冒險,不能讓你媽被加入到養老套餐里被拖累,她希望你媽過好自己的小日子。你外婆厲害了一輩子要強了一輩子,每次輪住都帶着一包金首飾,到底老了有一次搬去你三舅家路上把那包金首飾丟了,沒多久就鬱鬱而終。你舅舅們說你外婆看不開太愛錢。她死前跟我說,那包首飾她是想留給你媽的,給你媽當體己。她很疼你媽。”

“我一直以為外婆對我媽不好,她們的關係很差。”

許爸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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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滾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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