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汝今能持否
堅信曾默會和自己和好的包淑樺幹了件蠢事,她在網上吐槽同事被徐茜看到了,現在所有同事全被得罪,徐茜跟許願說這次包淑樺肯定得走人。
蘇蘇覺得不一定。她認為曾默和包淑樺的關係有古怪。“你們知道曾默是學歷史的吧?根據她的研究,雍正死於收發郵件,古時候叫摺子。他沒事給田文鏡發封郵件:朕就是這樣的漢子!想起來又給年羹堯發封郵件:朕亦甚想你。有事的時候發八百里加急郵件給老十三:朕確為爾等憂慮。所憂慮者,當爾等肥壯而返還時恐怕認不出來也。然後老十三re:倘確實發胖,而不甚寓目,則將如何好。雍正再re:爾等絲毫勿慮,盡量發胖,愉快而回。就是這些郵件把雍正給累死了。曾默說吸取歷史教訓決不能當CEO(ChiefEmailOfficer),她屢次說自己只看結果,不看過程,不聽解釋,受不了的門在那邊。她休假從來不看郵件,休完假刪空所有未讀郵件。有的人干砸了喜歡說自己沒有功勞還有苦勞,沒有苦勞還有辛勞,曾默就一句等着:活該。依曾默的性格,包淑樺這種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人早就該開了,曾默為什麼容忍她到現在?你們不覺得奇怪嗎?”
大喬的關注點在於:“徐茜怎麼會看到?”
許願:“說是‘不小心’看到。”
“在哪裏看到?”
“花名冊那。”這是一個媒體人建的圈內八卦網站,要被邀請才能成為用戶。
蘇蘇很驚訝:“噯我也上‘花名冊那’,我怎麼沒看見過?”
“徐茜說那帖子早沉下去了,她能看到是因為包淑樺忘了退出登錄。”
大喬擰着眉頭看蘇蘇:“你怎麼上那種網站?都是道聽途說。”
“嘿嘿,減壓唄。”
“曾默人不錯,”大喬轉向許願。
蘇蘇欲說點什麼,話在嘴邊打個滾兒,又改了主意。大喬留意到她的神情,許願只顧猛點頭完全沒看到:“是啊是啊。”
“我就慘了,”蘇蘇開始大吐苦水。
蘇蘇和許願雖然都是曾默的人,但分屬兩個team,許願直接歸曾默管,蘇蘇的頂頭上司是陳玫。在陳玫手下幹活頗為不易,面對廣告客戶,陳玫又奴顏媚骨,弄得下面的編輯毫無尊嚴可言,被客戶任意使喚。
“我們每次報選題都特崩潰,她就是不給你一個痛快話,每次開選題會都要拖托拉拉開一整天,熬得我們不死也脫層皮。她總是反問:你覺得有意思嗎?你要是說:有意思,她就問:怎麼有意思?你要是問她:那你什麼意思?她就疾言厲色:這是你的工作!”
傳媒行業是一個很微妙的行業,它不存在非此即彼,你對我錯,我優你劣,往往是你的想法有你的道理,我的方案也有我的道理,所以馬克思辦《新萊茵報》的時候,採用的是獨裁製。在這個行業,下級不是服從上級的眼光和品味,而是服從他的職務和位置,碰上獨裁者並不可怕,可怕的是碰上假裝民主的人。
“陳玫簡直就是女版宋江,永遠不明說,永遠讓人揣測、領會她的精神。她想學曾默的強勢和霸氣,可曾默的實力她拍馬也趕不上,結果弄成個四不像。現在我去做美容,首先是全身排毒,然後才是美白保濕抗衰老——在她手下積累的毒素太多了。”
許願試着設想,要是自己在陳玫手下,那可真是:“人生~~~長恨啊。”
“美編背地裏叫陳玫三瘋——一樣瘋一次,二樣瘋一次,三樣瘋一次。我把一樣給她,她說版式不行,美編要是讓她說具體點兒,她就急赤白臉地找泰迪王做主要求換美編,氣得王昶說再招人就一個要求,必須是高曉松他哥,姓高名大緊,還必須是GAY,這樣才能高級大氣緊跟時尚。二樣出來,她發脾氣說不抓人,改!三樣出來,她誇美編幹得不錯。曾默要是問起:這版式怎麼這麼閏土?她馬上翻臉,不是跟曾默翻臉,是跟我翻臉。我現在已經摸索出規律,設計兩個版式,一個按曾的口味來,一個按陳的口味來,這樣反而節省時間。”
許願跟陳玫也有過遭遇戰。有一次她和蘇蘇約好一起吃晚飯,蘇蘇說很快就能完事,她開始在機房等,幾個美容編輯大聊特聊自己臉上有幾層護膚品,有個人居然號稱有15層。許願實在覺得無聊就挪到樓下的咖啡館等,結果陳玫老要求返工,一拖兩拖三拖的,生生讓許願等了快三個小時。許願都要瘋了,等人相當於股票套牢,時間越久越不得不等下去,否則前面的時間就白等了。等到奄奄一息的時候,陳玫特意讓蘇蘇叫許願上樓,一見她就拿出一瓶香水,說:“給你,不讓你白等!”氣得許願馬上把香水塞還她,說:“給你!趕快給我放人!”
蘇蘇:“你還不知足,她對你夠大方了。有一次她沒時間讓我替她去一個發佈會,人家送了一套抗衰老的產品。我一忙忘了給她,她就旁敲側擊地問我:那誰誰誰說讓你給我帶了東西?別提我當時多慪了,產品再貴,也是適合35歲以上人群,我可用不上,難道會扣下不給她嗎?至於這麼雞賊嗎?更誇張的是,我們規定誰開會遲到就請大家吃飯。有一次陳玫和另外一個同事遲到了,我們特興奮說這次一定要吃大餐。結果到飯點兒她說要去參加發佈會不跟我們吃了,讓那個同事先買單,我們沒敢多吃,那頓吃了大概400塊吧。等她開會回來就不提這事了,也巧了,那個買單的同事是金牛座,就悄悄跟曾默告狀,結果陳拿出一管發佈會送的口紅,對那人說:這個給你,250塊呢。”
大喬和許願都聽傻了:“莫非她還想讓人家退她50?”
“小偷拉車門搶走她的包,包里有我們報銷回來的錢,然後她就拖着,拖到我們自認倒霉,就當給她眾籌了。有一天她接到騙子電話,就是那種限量版金幣優惠發售,她真信了,跟我們說她女兒初潮,正好可以作為成人禮,我們面面相覷沒接茬,也不知後來上當沒有。”
成人禮這個說法打動了許願。許願的初潮讓她倉惶了一整天,絕望的以為自己要死了。想到陳玫的女兒得到的溫柔對待,許願說:“這人對她女兒倒是不錯。”
蘇蘇提醒許願:“你以後別給她臉子看,她可小心眼了。她上面有人,曾默也保不住你。”
大喬聽見這話沒反應,許願完全不知道此事,她納悶地問:“誰啊?”
“據說,”蘇蘇強調:“據說她和牛總……”
許願被震撼了:“啊?!”她難以理解。首先“建國門”長那麼挫,怎麼受得了?其次潛規則怎麼也該潛個年輕貌美的吧?第三,不都說金屋藏嬌嗎,不但不藏還要拼死拼活的工作,圖什麼呢?
大喬面無表情,“你要是見過黨總那個,就會覺得陳玫不錯了,我見過,白裙子黑內褲。”
泡妞卻泡個老妞、或者小姐一樣的妞,許願對老總們的審美大為困惑,這困惑直到她看了馮侖的《野蠻生長》,才算豁然開朗。馮侖在書里討論了貪官的泡妞模式,牛總和黨總算不算貪官許願不清楚,但泡妞模式卻是一模一樣的:“這些妞年輕的時候也很不錯,只是他們泡的時間比較長,愣給泡老泡丑了而已……另外一個問題,這些女人為什麼會丑呢?因為領導身居高位以後,往往都是別人主動,他們有時候很拘謹很矜持。很多情感故事發生在偶然的場合,比如開完會以後,或者是在走路過程中,或者是在酒店房間裏說話當間,三四十歲的女人往往都會很主動。她們通常心機多,目的性很強,雖然可能姿色差一點;而這些貪官有時候壓力大,急躁、孤獨,所以別人一主動,他也覺得救急、解渴、方便,就搭上了。”
蘇蘇微笑着對許願說:“我勸你以後見了牛總就打招呼,他說什麼你都點頭稱是,可以陰違但必須陽奉,不得反唇相譏,不得尿遁,不得從鼻孔出冷氣,不得翻白眼……盡形壽,汝今能持否?”
“呃,不能持。這也太難了。”特別是在知道‘建國門’和陳玫的關係后,許願極其厭惡MBA(MarriedButAvailable)。
當晚許願夢到和陳玫一起逛超市,顯眼的位置擺着成堆的無花果,每一個都被切成兩半,露出彷彿長小牙的粉紅色內芯,沁着蜜汁,旁邊一個大牌子,上書:驛馬動,火迫金行,大利絕經期!2.50/個!
這種夢很明顯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許願自己就能解析,她越發想知道其他那些荒誕的夢映射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