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1章 沉睡的天尊們
死亡，或者為他人效命十年，這個選擇對大多數人而言都不是多麼難選。
當鬼王不情不願地化作一個身着黑袍的陰鷙男子，跟在黎葉身後的時候，大陸又恢復了平靜，只剩下一片殘骸的乾化城在無聲地訴說著一切。
然而哪怕他心中一萬個不爽，也不得不承認這個曾經還很弱小的青年的確比他強了太多，這個人能以初境之力鎮壓中境強者，恐怕只有面對聖天高境天尊時才會無可奈何，但這世上能抵達聖天高境的又有幾個人？
所以鬼王只好這樣安慰自己，反正只是十年而已，一晃就過去了，對於他漫長無盡的生命而言，根本不算什麼。而且他也只用聽從黎葉的命令，已經算是獲得了半個自由身。
黎葉則在空間戒中挑挑選選了半晌，最後遞給鬼王一堆陰氣森森的東西：“這些給你恢復實力，最好兩年內回歸巔峰。”
兩年？做夢呢吧……鬼王暗暗翻白眼，然而看到黎葉手裏的晶石玉石后，他的眼神卻有些發直了，因為這些珍寶即便以他聖天境的眼力來看，也是舉世罕見的寶物，但在黎葉手裏卻硬是堆成了一堆。
黎葉倒是不心疼，他經過了很多個大陸，空間戒里早就攢下了一堆有用沒用的東西，尤其是離開七晶八玉大陸的時候，他順便就帶走了百族盟一成的財寶，那可是集結了兩個大陸的奇珍，更何況他最後又搜颳了一柳大陸各個商會的財富，那些被他帶去九夜的亥久商會武師現在都被委以重任，個個都是不可多得的好管家。
“現在你自己去九夜找個地方修鍊，之後有件事還需要你出力，切記不得傷害九夜陣營的武師，你若是暗中耍什麼花樣，別怪我沒給你這個機會。”黎葉淡淡說道。
鬼王現在拿人手短，怨氣漸漸平復下來，但聞言還是忍不住說道：“那要是有誰主動招惹本尊呢？”
“你要是放開聖天境的氣勢，誰會不開眼找你麻煩？”黎葉直接否決。
鬼王頓時啞然，事實的確如此，聖天天尊絕對是金字塔最頂層的人物，除非他閑的沒事自己裝弱，誰敢對他有所不敬？
“行了，你去吧，我稍後也要回九夜。”黎葉沒有再多說什麼，他並不怕鬼王就此逃之夭夭，因為輪迴盤打在他身體中的印記他根本沒能力磨滅。
解決鬼王之事後，黎葉便叫華虛自己處理殘局，他最後要拜訪的人自然就是行雲宗那位聖天強者。
前來迎接他的自然是林玄衣，這些年他也沒有荒廢光陰，反倒更加刻苦了，也不知是受到了什麼外在壓力，反正現在已經是絕巔第二境的真正強者了。
“我說小葉子，你回二原大陸這麼久了，就給我發了一道訊息，你得是有多忙？”一道聲音突兀地從旁邊鑽出來，黎葉循聲望去，正看到一臉不滿的千羽落。
“誒？你怎麼在這兒？”黎葉也是一怔，沒想到千羽落不在紫元殿獃著，反倒對行雲宗已經熟門熟路了一樣。
“你看她這身打扮，還不明白嗎？”林玄衣面無表情地道。黎葉這才注意到千羽落依舊是那副翩翩美少年的模樣，愣了愣神后，頓時彷彿明白了什麼。
“喂，你們倆什麼眼神，不服是不是？”千羽落殺氣騰騰地開始挽袖子。
這時一個容顏清麗，笑容甜美的少女卻從一旁的林蔭小道漫步而來，看見千羽落後頓時眼睛一亮，直接抱住她胳膊開始撒嬌：“千大哥，原來你在這裏啊，害人家一陣好找——”
林玄衣的表情扭曲了幾下，方才深吸一口氣平靜下來，繼續面無表情地小聲道：“我行雲宗的師妹們就這樣被禍害得一塌糊塗，自從她出現在這裏，師妹們眼中就再也沒有我了……”
聽着林玄衣幽幽的聲音，黎葉只能同情地看他一眼，蒼白無力地安慰道：“節哀，順便。”
林玄衣幽幽地看着千羽落兩人說說笑笑越走越遠，半晌後方才咬牙道：“我遲早要收了這個妖孽！”
“這就是你刻苦修鍊的理由？”黎葉彷彿又明白了什麼，忽然覺得自己委實低估了林玄衣，如此有魄力之人，真是想常人之不敢想啊。也罷，就讓他為大義獻身去，從此還天下一個悠悠清平好了。
於是黎葉想了想，直接給予行動上的支持：“林兄，你自己看看吧，如果我空間戒里有什麼你需要的東西，你拿走便是。”
“這不好吧？”林玄衣頓時一愣，他現在根本揣測不出黎葉的修為，不過黎葉一向比他強很多倍，一身財富肯定敵得過行雲宗一整個宗門了。
“朋友一場，不必客氣。”勇氣可嘉之人，理應得到支持啊。
林玄衣瞬間無比感動，長長嘆息一聲道：“關鍵時刻，還是黎兄靠譜，我就不過是剛剛跟長老一說，就落得了眾叛親離的下場，日久見人心吶……”
黎葉想想如今的千羽落也已成為了絕巔第二境強者，就覺得那些長老的選擇其實是無比明智的，林玄衣被眾叛親離再正常不過了，畢竟某人的戰力如何暫且不提，折騰人的本事絕對天下一流。
“見什麼人心？”一道冷颼颼的話語又從旁邊鑽出來，卻是千羽落神出鬼沒去而復返了。
林玄衣神色一僵，繼續保持嘆息的表情，語氣變都不變地道：“日久見人心吶，關鍵時刻，肯真正站在九夜這邊的強者又有多少呢？黎兄可千萬要努力，早點將二原五溪的勢力統合起來。”
這樣的神轉折……黎葉也是服了他。
“有什麼好努力的，誰要是不聽話，直接殺殺殺，我看誰敢跟我們橫！”千羽落滿身殺氣。
林玄衣笑容可掬地道：“千兄說得甚是，這世上沒有一個拳頭不能解決的事情，如果有，那就兩個。”
千羽落啪地一拍他肩膀，贊道：“終於聽你說了句人話，不錯不錯，我現在看你越來越順眼了。”
黎葉卻只覺得林玄衣的未來越來越任重而道遠了……
“五溪那邊不用你操心了，淚兒之前和我回去過，她接過了月家家主之職，我去領了個千家家主的名頭，而南家那邊，現在也由憐雲做主，不日後我們自會帶領強者奔赴九夜。”千羽落還以為黎葉兩人真的在談正事，於是順口說道。
黎葉聽了倒是心中一定，繼續問道：“那紫元殿呢？”
“我現在在那邊也算說得上話了，放心吧，如果大勢一成，他們還敢特立獨行不成？”千羽落信心滿滿。
黎葉便點點頭道：“那我現在就去見見行雲宗天尊。”
二原大陸正魔邪三道中，東梁宗聽他號令，浣九重也與他有所約定，明玉門衡宗也是服從浣九重命令的，所以紫元殿如果沒問題的話，黎葉便只用着眼於邪道了。畢竟葉寒溪這些年也沒閑着，如今魔道中除了靈深門最大外，第二大勢力就是他的終葉門。
黎葉在林玄衣的帶領下再次來到了禁地深處，一位白衣少年還如當年那般，盤坐在湖邊不知在思考着什麼。
察覺到黎葉的氣機，白衣少年輕輕垂眸，半晌後方才說道：“你已登臨此境？”
黎葉頷首道：“還未謝過前輩當年提攜之恩。”
白衣少年只是恬淡地笑了笑道：“垂死之軀，已當不得你這聲前輩，再有幾年，我大限便到了。”
黎葉走到他身前，魂力輕輕散開，這才感應到了白衣少年體內的真實情況，心中便是一震。
他確實沒有想到，當初在自己眼中強大到高不可攀，舉手投足便可翻天覆地的這位強者，一身傷勢竟然已經嚴重到了這等地步，甚至他是在燃燒自己的壽元，方才保證不會從聖天境跌落下去。
那密密麻麻的暗傷已經深入骨髓，他就像是一個被人強行粘和在一起的瓷器，雖然外表精緻無縫，但其實早已到了崩潰的邊緣，恐怕就是聖天高境強者來此，也是無力回天。
“不必感傷，我等沉眠至今的天尊，大多都是這個模樣了，只是心有執念，便是十萬年也不能磨滅，就等待着有一天，了卻所有因果。”白衣少年的眸中驟然掠過一道神光，語氣從舒緩變得鏗鏘有力。
黎葉怔怔地看着他，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麼好，恍惚間他似乎又想起了當年在神冰原，無能為力地看着如親人一般的老者逝去的一幕，眼下卻又是歷史重演。這些有恩於他的人，等他真正強大之後，卻已來不及報答。
白衣少年卻是平靜地道：“大家都如此，你以為我等是願意無知無覺地沉睡在角落中么？這十萬年來的新晉天尊方才是你真正可以倚靠的力量，似我等這些勉強殘存至今的，都已經耗盡了生命，只等最後一戰了。”
黎葉默然無語，很久之前他就聽說大陸上有很多沉眠的天尊，因為他們不出世，所以才讓聖玄絕巔武師稱霸天下，原來真正的原因卻不是這些人淡泊名利，而是他們早已油盡燈枯，只願在一個最恰當的時機出現，了卻恩怨因果。
“不過正因為此，我們這類人你才更要警惕，因為道門對大多數人而言都是難以抵擋的誘惑，如果說在九夜和一柳之間，會出現第三方中立勢力的話，那麼很可能便是由這些人牽頭，畢竟晉入至高道境，是我等最後活命的機會。”
黎葉怔了怔道：“那前輩為什麼……”
白衣少年靜靜地望着面前清澈的湖水，聲音很輕地道：“我的愛人、兄弟、師父和親人，都已經等了我十萬年了，我也很累了，只等殺掉一個人，就去找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