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8章 時過境遷
黑光化為的精純聖力融入黎葉體內，絲絲縷縷地消失在血魄大海中，讓那澄澈的血光顯得更加瑰麗透明，閃爍着分外絢麗的色澤。
與之對應的，恆光海洋也微微泛起波瀾，開始吸收外界的道力，不過多久就彌補了兩者之間的差距，構成了新的平衡。
黎葉閉目感應了一下，不禁有些驚訝於這團黑光的能量，經過了幾萬年的封印磨滅，它所蘊含的聖力依舊極為凝鍊精純，黎葉剛剛進入聖天初境不久，現在竟隱隱有種要再度突破的感覺，像是一瞬間逼近了聖天中境。
不過他對規則之力的領悟運用卻還淺薄得很，所以這種即將突破的錯覺很快就淡卻下去，只是他的狀態的的確確達到了某種巔峰。
黎葉沒想到他只是順手想解決當年的一道隱患，最後卻得到了莫大的收穫，這不禁令他有些意外，不過黎葉很快便緩過神來，給瀚土玄尊交待道：“以後清炎池就沒有問題了，我再去一趟恆光洞。”
“恆光洞？”瀚土玄尊微微一愕，怔了怔后才反應過來黎葉的用意：“宗主是想請出……”
黎葉點點頭道：“現在高手越多越好，我姑且去試試吧。”
“也好，我這就去準備一番，差不多一個月後，就可以帶着門中高手奔赴九夜大陸。”瀚土玄尊很清楚黎葉回二原大陸的目的，道門已經是最後一次開啟了，這回所有大陸的武師都會趕到九夜，對這無數萬年來的恩恩怨怨做一個清算和了結，所以黎葉必然要將從屬於他的勢力集結起來，聚攏到九夜大陸主戰場。
宸宣幾人也點點頭，想到決戰將至，不禁都深吸了一口氣，說不出是緊張還是凝重。
而這個時候，黎葉已經順着當年的路徑，來到了恆光洞中，想到以前發生在這裏的一幕幕，心中不由浮起淡淡的悵然和感慨。
他輕輕踏步，毫不受阻地穿過了那九十九重光幕，再一次見到了那龐然大物般的金色光團，無數光靈在它周身載沉載浮，就像是它的孩子一般，一會兒融入，一會兒分離，彷彿它就是一切的源頭。而黎葉就靜靜地站在它面前，被無盡光明映照得纖塵不染，彷彿整個人都透明了一般。
“是你……”聖天光靈彷彿剛從沉眠中蘇醒，感應到黎葉的氣息后，似乎憶起了什麼，傳出一道平和清澈的神念。
“恆光秘法我已修鍊到了盡頭，今日前來，是想請前輩離開這裏，助我一臂之力。”黎葉真摯而誠懇地說道，雖然這聖天光靈和他境界相仿，甚至不一定打得過他，但念及對方歷經的滄桑歲月和曾經對他的幫助，黎葉稱它一聲前輩也不為過。
“為什麼呢？”聖天光靈的神念依舊平靜無波，黎葉被它這麼一問，卻也有種不知該說些什麼的錯覺，對於一個與世長存的奇特生靈來說，人類所追逐的名利權勢對它而言毫無意義，而它的修為也從它誕生的那一天起便固定了，不增不減。
所以，為什麼呢？它為什麼一定要打破現在這種平靜的日子，去和黎葉踏入渾水，進行一場沒有對錯是非，沒有善惡正邪的戰爭呢？
對九夜和一柳來說，至高道境便是全部，然而它卻無欲無求，與塵世間了無牽挂，利益之爭與它又有什麼關係？
“前輩，從古至今，你已經走過了多少年的歲月？”黎葉想了想，忽然開口道。
聖天光靈似乎怔了一怔：“多少年？我不記得了，好像很久很久，又似乎只是彈指一瞬，在東梁宗還未建立的時候，我就已經在這裏了。”
“那前輩經過了這麼久的歲月，又是為了什麼？難道就沒有一個讓你堅定傳承下去的使命？”
“使命？”聖天光靈似乎有些茫然：“我沒有使命，從我誕生並且產生了靈智之後，就是這樣的日子，我就是這樣存在着。”
“前輩不覺得這樣的生活很單調無趣嗎，任何一個有智慧的生靈，都有其為之奮鬥而努力的目標，否則這樣茫茫然如遊魂般的生活，又有什麼意義呢？不知道自己因何而存在，不知道自己為了什麼而活着，沒有希望，也沒有期待，難道這就是前輩所想要的？”
聖天光靈沉默了很久，方才說道：“這樣……有什麼不對嗎？”
“沒什麼不對，但我覺得既然來到了這個世上，總要留下一點痕迹，如果來去皆如浮萍，來的時候無聲無息，走的時候也無人知曉，這樣……真的算是曾經存在過嗎？”
聖天光靈似乎被某句話觸動了神念，平和的聲音略略泛起了波動：“然而這世間太過污濁，如果走出去，被灰塵侵染的我再也不可能如現在這般潔凈無瑕，這是光靈一族的災難。”
黎葉卻道：“可是這世間從沒有什麼事物是絕對純凈的，單一的存在只會是曇花一現，存在下來的事物都是由各種複雜的成分組成的，唯有如此方才算是完整。正如這世上有光便有暗，前輩通體無暇無垢，然而你若低頭看去，你的身下卻是一片龐大的陰影。”
聖天光靈微微搖晃了一下，然而無論它怎麼移動，都甩不去身下的黑影，過了很久很久，它才有些惘然地說道：“所以……你將道力和聖力並存於一身，便想以此獲求某種完整？”
若換了其他聖天強者，還看不出黎葉體內的聖力，但聖天光靈和黎葉的恆光秘法是有某種奇特聯繫的，所以它早就感應到了什麼。
黎葉聽到它這句話，也不禁微微一怔，若有所思地沉吟了片刻，方才有些恍然地點點頭道：“殘缺之道，如何登臨至高道境？”
“竟是如此……”聖天光靈怔怔地也不知想到了什麼，黎葉也看不出它的思緒，因為它只是一團明亮的金光，沒有表情，也沒有動作的變化。
“原來我竟是殘缺的么？”聖天光靈在心裏默默地自問，它從誕生之初就有了聖天境的修為，然而也正因此限制了它的成長，讓它永遠地固定在這個狀態。
它實在孤獨了太久太久，一個生靈若是沒有靈智，它或許不會感到乏味單調，但任何生靈一旦有了情緒，它就會變得很難忍受日復一日而一模一樣的生活。
也許，它既然存在着，便真的應該去世間走一遭，留下一點獨屬於它的痕迹。
或許它會被塵世間的污垢侵染，但唯有如此，它方才算是真正完整。
……
當黎葉再次回到東梁宗時，所有人都獃獃地看着他身後龐大無比的金色光團，茫茫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從這以後的一個月，東梁宗就多了一團四處飄蕩的金光，最開始弟子長老們還感到緊張和惶恐，但在發現這聖天光靈並沒有妨礙他們的意思后，眾人便漸漸習慣了，而且有聖天光靈坐鎮在這裏，他們修鍊恆光秘法也快了很多，甚至都不必辛辛苦苦跑去恆光洞嘗試突破光幕了，因為只要聖天光靈看你順眼，它就會直接把恆光秘法傳給你。
黎葉去杉連峰見了見當年的弟子后，便又要匆匆而去了，辛無海等人自然十分不舍，只是他們畢竟已經是青年人了，所以還克製得住，但衛翎等幾個少年少女卻是拉扯着黎葉的衣袖，險些不放他走人。
這些少年的修為都進境飛快，尤其是衛翎，幾年過去已經成為了化聖境的魂師，這對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來說，簡直是神一樣的修鍊速度，足以讓人驚得目瞪口呆。只是他們修為雖然變化很大，但心性卻還像幾年前那般，戀戀不捨地纏着黎葉。
黎葉便老老實實地陪了他們幾天，也順便見了見傾海玄尊等當年的故友，最後辛無海也知道黎葉有大事要做，不能耽擱太久，便死命扯住自己的師弟師妹，和黎葉暫且告別了。
下一站，黎葉來到了靈深門前，現在也是時候和浣九重好好談談了，當年的恩怨糾葛，只有說開了才能徹底放下。雖然他很不贊同浣九重的某些做法，但不得不說，兩人各取所需，對方也算是幫了他不少。
等他報上名后，第一個趕來的卻是衡昭，他有些緊張兼警惕地看了黎葉一眼，很是謹慎地問詢道：“大人此來所為何事？”
黎葉看到衡昭后也是一怔，這才想起自己當年走得倒是瀟洒，但貌似卻是忘了個人，現在的衡昭對他而言也早就不構成威脅了，所以黎葉從空間戒翻出某顆晶石后，便輕輕地捏碎了其中的禁錮，說道：“當年的事已經過去了，我現在是想和浣門主談些事情。”
浣九重清洗完靈深門后，倒也沒再大動干戈，只是攬過了門主之責，雖說真正替他打理事務的其實是竹影等人。
衡昭頓時感覺一重無形的枷鎖粉碎不見，整個人都彷彿輕鬆了很多，他有些怔然地看了黎葉一眼，這種生死不再受人操控的感覺……真是陌生而美好啊。
他越加覺得如今的黎葉深不可測，心中凜然敬畏的同時，言語上更不敢有絲毫不恭，便點點頭道：“大人稍等，我這就去稟報門主。”
片刻之後，黎葉就被迎到了一處清凈的靜室，一位紅衣男子靜靜地捧着香茗坐在上首，而他的身後則依次是竹影等人。
時過境遷，黎葉再次遇到這些人時，雙方的目光都有些複雜，像是從一段歲月走到了另一段歲月，說不出是感慨還是五味陳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