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再臨肅州
唐二引着柳禮到一處院子，門前站了四個身着頂盔貫甲的軍士，差點讓柳禮嚇死，以為自己在守備府的手段被參將知道派兵捉拿他，轉身想逃。被身後唐二擋住去路向奉承軍士喊道:“這是少爺你要的人，我帶來了，我先去看我妹子啦！”
門口軍士早就注意到他們倆個，聞言衝出兩位軍士快速上前，一左一右夾住柳禮，對唐二點點頭示意他可以去看他妹妹，低聲譏嘲柳禮道:“柳二爺請進吧！我家少爺等你多時了。”
柳禮被兩名軍士挾持着進到院子裏，又見到七、八個軍士站立在院子裏，心住下沉，完蛋了，腥沒偷着別先丟了小命，真是虧大發了，後悔不已。
柳純孝身着一襲亮銀甲胄正坐在客廳主位上與寶山，二柱，還有一個柳禮不認識的人喝着茶，說著話，對被軍士挾持進柳禮看都沒看一眼。
柳純孝安排李師爺和三名隊長帶着家丁先行返回甘州，自己再入酒泉想找柳禮詞問肅州武備庫魯密銃的事。瑪雅的事情，讓他想起了萬曆朝大明與土魯番唯一一次邊境衝突，朝廷可是運送大量火器到肅州備邊，到清軍入關收降嘉峪關時，居然從肅州武庫里起出幾百支魯密銃。
昨日在找尋柳禮時，夜不收無意間得知柳禮和五姨娘關係愛昧，守備賠償的銀子全是其它人出的，五姨娘一分未出。柳純孝頓時想到，守備截胡自己的東西，就是這個五姨娘從中作梗，會不會是柳禮與她聯手想坑自己。這麼一想心情大壞，於是派人抓住唐二，再騙來五姨娘，最後雖然弄清楚和柳禮沒有關係。但柳純孝想藉此機會敲打訛詐柳禮一番，把肅州武庫的魯密銃偷出來，反正官軍沒用起用它，到最後便宜了清軍，自己拿去正好。
柳禮見是柳純孝抓的他，沉下的心又活了一半，另一半仍忐忑不安，這遠房親戚帶這麼多家丁來，不會是找自秋後算賬吧！他可早就聽說那天的事，柳純孝率領三百精銳家丁，極為囂張跋扈，挑釁恐嚇守備，還親自砍了一個守備的家丁頭目，嚇得守備屁都不敢放，驚慌失措逃回城。
“哎呦！兄弟你來也不通知我一聲，我好去酒樓備下酒菜請你吃酒席。”柳禮熱情的向柳純孝走去，想去主位坐，被他不認識的那人擋住了去路，將他推到一旁的椅子上，守在他身邊。柳禮故意跳腳喊道:“兄弟這是何意啊！二哥沒得罪你吧！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柳純孝悠閑的喝着茶，並不理會喊叫的柳禮，彷彿不認識他。柳禮喊叫了幾聲，見柳純孝不答理自己，立刻陪着笑臉，阿諛逢迎，謙卑小心的說道:
“上次的事二哥也沒辦法呀！都怪守備刁難，兄弟莫惱，有什麼要求儘管提，二哥一定儘力補償你。”
柳純孝深深的看了一眼柳禮，緩緩開口道:“那自然多謝二哥了，好在二哥沒有騙我，唐氏交待是唐二和她收了馬匪銀子，竄惰慫恿守備搶奪我的東西，唐氏的事兒我也可以放過！”
不等柳禮答話，又搶道:“既然二哥有心補償弟弟，那就陪我去武庫轉轉吧!我自己挑一些用得上的東西。”也不給柳禮拒絕的機會，馬守義拉着他向外走去。
肅州武備庫很大，是西北嘉峪關一線邊軍的軍械後勤基地，柳純孝轉了大部分庫房，能看上眼的東西沒幾樣。大部分精良軍械甲胄都已賣出，或是被將領私下拿去給自己家丁用了，柳純孝剛又買走一批，剩下的東西撐門面都夠。
這般大的武庫里柳純孝所看到的，全是粗製濫造，偷工減料的劣質軍械，特別是火槍，開不了二、三槍就可能炸膛，沒有士兵願意去用，完全是一堆破銅爛鐵。
轉了一圈，柳純孝有些失望的道:“這些個東西我不需要，可有魯密銃?佛朗機火炮和虎蹲炮在何處，帶我去看看吧！”
柳禮身體晃動了一下，面露難色，偷偷打量一眼柳純孝，小心翼翼的說道:“佛朗機火炮沒有，虎蹲炮和魯密銃到是有些，全是萬曆年間京師匠作簽打造的，質量甚好，你要買嗎？”萬曆四十二年，土魯番汗國出兵攻擊嘉峪關，雖說被甘肅鎮擊退，但土魯番的火炮和哈密銃給明軍帶來不少傷亡。朝廷緊急運來五百支魯密銃和十二門弗朗機炮，一百門虎蹲炮等大量火器，充實邊軍備邊防禦。土魯番汗被明軍胖揍一頓老實了下來，向大明派使又是稱臣又是送土產，大明朝廷的官員自覺天朝上國，不與他一般見識，土魯番稱臣送禮滿足了他們的虛榮心，口頭罵他幾聲就完事。弗朗機炮和幾十門虎蹲炮，早已擺放在嘉峪關城牆上，不知為何魯密銃一直封存在庫房裏，只有前任甘肅巡撫提走了一百支裝備標營，肅州武備庫里尚有魯密銃有四百支，和三十門虎蹲炮。
柳純孝沒有正面回答，淡淡的說了一句“先去看看”，這些東西他才不打算花銀子買，上次給柳禮五百兩好處，這回有大收穫的話，再給他二百兩好處就是，他把看得上的火器全收系統空間倉庫里存着以後用。
在一個不起眼的小倉庫里，柳純孝找到了那批魯密銃，全部是封存的，保存完好，還有三十門虎蹲炮，柳純孝扯丟一個箱封條，拿出一支魯密銃仔細的察看起來。
魯密銃，是趙士楨於萬曆二十六年向魯密國使者朵思麻請教魯密國火槍的構造及製作方法，經過改進后製成“魯密銃”。魯密銃重的有七、八斤，也有五、六斤的，約長六、七尺，發射的機關在床里。捏一下就掉，火燃復起，床尾有鋼刀，若敵人逼近，即可作斬馬刀用。放時，前捉托手，后掖床尾，發機只捏，沒瞄準時手不能動，準星和眼睛對準處稍遠，初發煙起，不致熏目驚心。它比倭人的鳥槍還好使。用藥四錢，鉛彈三錢。魯密銃的構成還包括裝發射葯的火藥罐，裝發葯的發藥罐、點火用的慢燃火繩及搠杖。
趙士禎是明代火器專家，他的《神器譜》上記錄，魯密銃最遠最毒，可射二、三百十步遠，百步內可斃敵，五十步內破甲兵。可見魯密統最大射程在三百米以上，有效射程150米，50至60米內可破重甲，比倭寇引進仿製西方火繩槍自製的鳥銃要先進很多。比大明裝備的其它火器也強大得多，可為什麼沒有全軍普及呢?原因很多主要有以下幾點。
其一，魯密銃製造困難結構複雜，用料鋼鐵要求高，銃身在一米八以上，銃管達一米五、六，過長鑽管困難。
其二，大明財政不寬裕，萬曆時打仗都是皇帝內庫銀子，製作魯密銃全軍更換經濟上壓力大。
其三，朝廷各部門之間扯皮，戶部，工部，兵部，匠作監等一堆衙門參與，利益衝突，官員貪污腐敗，互相傾扎。
還有一點火繩槍受天氣、環境制約大，薩爾滸戰役，明軍除了主將決策失敗外，天氣也是一個原因，火器部隊沒發揮出作用。
柳純孝之所以沒有發展火槍兵，武器是一個重要的因素，西北本來就地廣人稀，環境惡劣，加上四周多是蒙古族後裔政權，而甘肅本身招募訓練騎兵有優勢，因此先組了建騎兵部隊。
柳純孝一箱箱的打開查看，封條撕扯全扔在地上，看得柳禮眼睛都直了，這堂弟怕是根本就沒打算買，這是要搶啊！看來自己得想辦法把這些火器賬目作平，好在當初封存時有指令，非土魯番犯邊不可輕動，巡撫都是先上書向朝廷討要，才取起一百支。這些東西已經封存十年多了，大家都遺忘了，要不是柳純孝非要魯密銃，他也忘記還有這批東西的存在，興許會再封存十幾，二十年都用不上，那時再出問題又關他何事。
柳純孝每一箱都打開查看一番，蓋箱時已把魯密銃全收入系統倉庫里，乾坤大挪移般掃蕩完所有魯密銃。掃視四周發現不遠處角落裏還有十幾個一樣大箱子，指着箱子問道:“二哥不是說只有四百桿嗎?為何那邊還有。”
柳禮也想不起那些箱子裏的裝着是什麼，支支吾吾道:“興許是別的火器吧！兄弟你一箱一箱打開來看太麻煩了吧！這些都是十幾年封存的，巡撫梅大人在崇禎元年搬走了一百桿，剩下的四百桿全部在這裏。”
柳純孝撇撇嘴，詫異的看了一眼柳禮，心道:“這就是典型的大明官吏啊，貪污腐敗一個比一個狠，本職工作事情毫不上心，你一個司倉吏居然不知道倉庫里放的東西是什麼，也太兒戲了吧，整日上值都幹了什麼。”
柳純孝走過去撕開封條，打開一看果然還是魯密銃，就要蓋上箱時，眼睛隨意的掃過銃身，目光突然間銳利起來，雖然和魯密銃幾乎一模一標，但發火裝置明顯不同。凝惑的看向柳禮道:“這也是魯密銃?”
柳禮一臉便秘期期艾艾，閃爍其詞，張了張嘴，最終沒有說話，把頭扭一邊，不敢正視柳純孝。
柳純孝見狀，不再理會他，抓起一桿銃仔細觀察發火裝置，又從箱裏找出燧石和子銃，明白這是什麼銃。
掣電銃，趙士楨吸收魯密銃和弗朗機銃優點自行創製的火銃。長約6尺，重5斤，採用后裝子銃的形式，子銃6個。發火裝置與魯密銃不同，是撞擊式燧發槍，構造和性能與無大差異，主要將火繩點火法，改進為燧石發火。操作時不再須要用手指壓龍頭，便於瞄準射擊，相比火繩槍在風雨天氣下也可以作戰，六個子銃戰時大大提高了射速。
後世很多人爭論掣電銃是燧發還是火繩，柳純孝傾向於燧發後膛火槍，魯密銃從萬曆年間發明到天啟七年共製造有三、四千支，掣電銃僅僅裝備給神機營三百支。柳純孝覺得可能是其氣密性差的原因，並未得到足夠的重視，在橡膠被廣泛應用前，氣密性一直都是火槍發展的一道坎。
這次來肅州，柳純孝會心一笑，真是不虛此行，三十門虎蹲炮，七十五支掣電銃，四百桿魯密銃，收穫滿滿，真是意外之喜。特別是掣電銃已經有了現代槍械雛形，順着這個思路發展下去，那怕用一百年時間才製造出達到一戰時期水準的步槍，那也領先世界一百多年。儘管此時燧發火槍有許多這樣那樣的問題，甚至比起發展一二百年的火繩槍都不如，但柳純孝深知它代表着槍械的未來。
心情愉悅的柳純孝，又送給柳禮五百兩銀子，可把他樂翻了。這才多久，柳禮前後得了有一千五百兩，往年一年能有二百兩都算好年景了，再看柳純孝也不惱了，心裏甚至盼着他的找自己幾次。
但他的願望註定要落空，柳純孝早已經出了肅州衛，一路向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