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子夫贈佩

第7章 子夫贈佩

“傻姑娘,都唱了一天了,歇歇吧。”看着依舊拿着帛書低聲吟唱的衛子夫,衛少兒無奈地翻了一下白眼。

“反正都是小聲哼唱,我不累呀,要儘快記熟這旋律。”衛子夫笑道。

“我看啊,你不是喜歡這首歌,是喜歡這個人。”衛少兒揶揄地道,“你別說,這劉郎君長得俊美,談吐優雅又爽朗,想來也是個士人,你跟了他想來不會有差。”

“好啦,姐姐,你就別取笑我了。”衛子夫俏臉微紅,放下手中的帛書扭頭不依。“我只是一介歌姬罷了,哪裏能奢求得到他那種高貴的士人的青睞。”

“姐姐是過來人,哪裏看不出來?要知道現在的這個世道,錯過了一個人,也許這輩子就再也不能相見了,你如果不把握好,也許就再無機會。”衛少兒幽幽嘆息了聲,“我不懂音律,也不懂太多深奧的道理,我只知道,天長路遠,很多時候,一別也就今生再無相見之日。”

“我知道他傷了你的心,姐姐,你就別再想霍仲孺了,一個連父親的責任都擔當不起的人,不值得你惦記。”衛子夫站了起來,拉着姐姐的手勸慰道。

“我知道,你不用擔心我,我的心思都在去病那裏呢。”衛少兒牽強地笑了笑,“我觀劉琦此人,行事正直大氣,應該是個良人,咱們家雖然出身寒微,至少是良家子,不是奴隸,不說配不配得上吧,能爭取一下總是好的,而且我看你們一個教一個學,配合得很是默契,他還用笛子陪你清唱,就這份細心來說,已經遠勝許多心高氣傲的王公貴族了。”

“待我靜靜想想罷,姐姐暫且別說了,好不?”衛子夫覺得自己心有些亂,嘆息了一聲,“姐姐,事情不是那麼簡單的,我們的自由都受侯府約束,說是良家子,其實只是侍奉公主的下人罷了。”

衛少兒默然點了點頭,不再言語。

衛子夫看着窗外飄落的雪花,只覺得思緒萬千。

如果可以,她又何嘗不想大膽地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但是她知道這個世道的殘酷,在侯府她看多了私底下的勾心鬥角,像她這樣出身卑微的歌姬,是沒有任性的資格的。

所謂的歌姬,很多時候,不過是權貴的玩物罷了,他們絕對不喜歡自己的玩物會有自己的思想和主張。

她謹小慎微地活着,只因為自己還有一眾兄弟姐妹,不能給他們帶來危險,不能給他們添加麻煩。

好想,像這肆意的雪花一般,任性一回啊!

衛子夫看着蒼茫無垠的天空,不知不覺中清淚從眼眶滑落臉頰。

劉琦從木器作坊中走了出來,觀看了這個時代的耕犁之後,他心中有了點想法,可惜現在不是時候,不然可以買上一兩頭耕牛回去,減輕一下小河村的耕作負擔。

朝客棧方向走了一陣,他意外地發現一個熟悉的人影在雪地里慢慢地走着。

“衛小妹?”

穿着裘衣的衛子夫抬起頭,有些怔怔地看了他一眼,低聲道:“劉郎君……”

“怎麼了?大雪天的走出來做什麼?也不怕凍壞了自己?你的哥哥姐姐呢?他們就不管你?”劉琦皺眉道,一揮手,雪花繞過兩人的身邊,卻沒有一片落在他們身上。

“我是偷溜出來散心的。”衛子夫低聲道,沒發覺在他身邊似乎氣溫不再那麼寒冷,甚至連風都為之停止。

“有什麼煩心事么?好吧,我陪你走一段路,散散步也好,反正也沒什麼事情做。”劉琦把她頭頂披風的積雪拍落,有些責怪地道:“怎麼也不帶把傘出來,再呆一陣都快變雪人了。”

“劉郎君住在終南山?平時都做些什麼?”

“應該說在秦嶺裏邊,平時啊,嗯,畫畫,打獵,吹吹笛子,跟二丫那幾個娃娃做遊戲,基本上就這樣吧。”

衛子夫心中一緊,低聲道:“原來你有孩子啊?”

“哪裏,那是村裏的孩子。”劉琦笑了笑,“很可愛,就是都瘦弱了些。”

“劉郎君還沒成家?”衛子夫有些不可思議地看着他,“一般你這個年齡的人,孩子都滿地跑了吧?”

劉琦摸了摸自己的臉,很是無奈:“難道我看起來那麼老了嗎?”

衛子夫有點不好意思地搖了搖頭,輕聲道:“不,只是一般人十五歲到十八歲左右都已經初婚了,劉郎君也已經十八歲左右了吧?”

“論年齡的話,我可真可以稱為大叔了。”劉琦哈哈一笑,可不是么,三十二歲的人,在這個朝代已經是步入中年了。

“你給人的感覺就好像不似這世間之人似的,衣服的樣式也是。”衛子夫看了他一眼,探詢着道。“我這樣說,你別生氣啊。”

“這有什麼,玩藝術的人特立獨行很正常,你沒有說我是醜八怪已經很慶幸了。”劉琦毫不在意地道,“我喜歡自己設計衣服來穿,方便就好,似你們穿的深衣,實在太繁雜了,不適合我。”

“似郎君這麼英俊而又穩重的人,該有很多女子喜歡吧,就沒有媒婆上門提親嗎?”

“過獎。”劉琦啞然失笑,“我深居山中,雙親又不在這世上,哪裏會有什麼媒婆來找,況且世俗中太多紛擾,還不如嗷嘯山林落得個輕鬆自在。”

“郎君倒是個洒脫之人,可惜人世間,想獲得自由和安全,是很難的一件事情。”衛子夫停下了腳步,有些失落地道,“劉郎君是知道的吧?我不過是平陽候府中的一個不起眼的歌姬罷了,很多時候,是身不由己的。”

“歌姬,或者說謳者,只是一種職業,就像我畫畫一般,無需分高低貴賤。”

“話是這麼說,在一般人眼中卻是不一樣的,你看,人和人是不同的,奴隸看到貴人不是隱藏起來就是得跪在地上不敢看人,農夫遇到貴人則是自動退到一邊禮讓,士子們意氣飛揚昂首挺胸,勛貴們橫行無忌高人一等,在貴人們的眼中,歌姬也好,侍者也罷,不過都是隨手可以拋棄的下等人罷了。”

“並不是所有人,都像劉郎君一般能夠善待貧民奴隸,見到乞丐還會取些食物施捨的。”

衛子夫輕聲道,“從這兩日子夫所看到的,已經知道郎君是位心善之人了。”

“人,總得有些同情心,是吧?”劉琦沉默了一下,嘆息了聲,“我救不了太多人,在伸手可及的地方,盡點心力,無愧良心罷了。”

“這已經很好了,能遇上郎君這樣的人,是件幸事。”衛子夫道。“郎君明天就要走了,我們也要回平陽候府了,子夫贈君一玉佩,願君一生平安。”

她從袖子中掏出一枚繫着紅纓的圓形玉佩,用雙手捧到他面前,“這是子夫的一點心意,請郎君切莫推辭。”

劉琦把玉佩取了過來,玉佩上還殘留着她的體溫,一時間有些發愣。

衛子夫深深下拜,淚珠忍不住滴落在雪地里,她轉身快步走進了右邊的客棧里,劉琦才發現,原來不知不覺之間,他們已經回到了街道相對的兩座客棧中間。

沒想到,未來的皇后居然會送個玉佩給我,真是出乎意料。

把玩着手中光滑的玉佩,這是一個普通的玉佩,上面雕刻着兩朵花,看起來應該是牡丹花,雕工比較粗燥,價值不是很高,卻是她的一番心意。

劉琦沉思着,歷史上記載的衛子夫是個堪稱傳奇的女性,她出身卑微,父不詳、母曾為平陽侯家僮,其自幼習舞,為平陽侯府歌女。后被祭祖歸來到平陽侯家看望大姐平陽公主的漢武帝劉徹看中美貌並寵幸,從而帶回宮中。入宮之後,漢武帝卻再也沒有寵幸過她,劉徹年少多情,喜新厭舊,早就將她忘記。一年多的時間,孤獨,寂寞,彷彿就像是一場夢。這時皇宮準備放一些不中用的宮女出宮,衛子夫便去求漢武帝讓她回到平陽公主那裏去。漢武帝看着她心疼,再次寵幸了她,不久就懷孕了,生下了漢武帝的第一個兒子——劉據。漢武帝非常高興,冊封她為皇后,對她的寵愛日益增加,接着衛氏家族便都受到了封賞。衛子夫自身的條件外加其弟弟衛青與外甥霍去病的戰功,使得她的皇后之位也坐得很穩,衛子夫進宮49年,過了38年的皇後生活,作為一個女人,衛子夫應該是幸福的,雖然自己一天天的老去,也許已經不再像以前一樣得到丈夫的寵幸,但夫妻間的恩愛卻是抹不掉的,可惜晚年的漢武帝聽信小人江充的讒言,污衊太子劉據行“巫蠱之術”,詛咒自己。柔弱的劉據被逼只能起兵向劉徹說明,可是被劉徹派來的軍隊圍剿,自刎而死,衛子夫也被廢黜了皇后。衛子夫不願像陳阿嬌那樣孤獨至死,也想明白了這一切,選擇了自殺來結束這一切。

從一個沒有自由的歌女到母儀天下,衛子夫憑藉的不僅僅是美貌,更是超高的情商,漢武帝是個非常極端心狠多疑和寡情薄義的男人,掌控欲極強,而衛子夫把女性柔弱順從隱忍的天性發揮到了極致,這才成全了38年的廝守,只有到了生命的最後,為了她那性格與漢武帝迥異,並沒有得到漢武帝的太多寵愛的太子劉據,她才顯示出一個熱血武將家庭骨子裏的勇氣與堅毅,那一刻,女性的柔美與剛強完美結合,生命也定格在了無愧於大漢皇后稱號的輝煌中。

衛子夫,一個傳奇的平凡女子!她雖然美貌,卻沒有因為美貌而流傳後世,而後人所記得的,也只是一個灰姑娘的善良與賢惠,以及一些遺憾、一絲期望。

到底,要不要干涉她的命運呢?這麼一個惹人憐愛的奇女子,落得被漢武帝逼得自殺的下場實在太可惜了。

但是,她如果沒有做皇后的話,在這階級森嚴的古代社會中,過得不一定比皇宮裏的好,至少,在那裏她錦衣玉食地度過了半輩子美好的時光。

沉吟了半晌,他在心裏下了一個決定。

終究,無法袖手旁觀啊!

第三天,在晴朗的晨光中,一輛馬車在衛氏兄弟的護衛下離開了鄠縣的城門口,衛子夫就坐在馬車上,忍不住掀起馬車車窗的窗帘,朝那城門投下了留戀的一眼。

心中有些遺憾和悲傷,他,終究沒有來送行。

失落地放下了窗帘,悶悶不樂地閉上了眼睛,任由身體隨着馬車的行進而顛簸。

轉過一個彎道,衛長君“咦”了一聲,揮手讓大夥停下了胯下馬的腳步,朗聲笑道:“劉郎君,沒想到你會在此等候。”

衛子夫心中一跳,臉上不由浮起淡淡羞澀的笑容。

他,還是來了。

劉琦淡淡一笑,看着停在面前的衛長君,笑道:“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我與衛兄可謂知己,怎可不來話別?”

“這句話說得好!劉兄弟有心了!”衛長君一怔,翻身下馬,取出酒囊拋了過去,哈哈大笑,“話別怎可無酒?”

劉琦扭開木塞,仰頭灌了幾口,伸手遞了過去。

衛長君同樣豪飲了幾口,相視一笑,都升起惺惺相惜之感。

“此去一別,不知何時才能與劉兄弟請益書法之道了。”衛長君輕輕嘆了一聲,把酒囊放下。

劉琦點了點頭,凝視着衛長君,道:“我想跟令妹子夫說幾句話,可否?”

衛長君一怔,眼中閃過一絲異色,點了點頭,轉身招呼妹妹下來。

看着俏生生的衛子夫走到自己面前,臉龐有些紅潤的霞色,劉琦有些感概,點了點頭,帶着她往旁走了幾步,停下來認真地看着她:“衛姑娘,假如你有兩個選擇,第一,在平陽侯府繼續作為謳者侍奉平陽公主,偶得機緣為帝所喜,從此入宮成為皇后,半輩子生活優裕無憂;第二,跟隨一個山野居士,從此隱居山林,過着平安喜樂的平淡生活,你會選哪一個?”

“皇后?那怎麼可能?”衛子夫撲哧一聲笑了。

“這世界上的命運,誰又說的准呢?”劉琦負手淡然地看着她。

她的笑聲漸漸消失了,眼神也變得認真了起來,沉吟了一下,道:“若是可以,我會選第二種,皇宮裏的生活或許很好,但私底下暗流洶湧,每日裏過着提心弔膽的生活,哪裏是我所希望的呢?”

“你確定?”

“確定。”衛子夫堅定地道。

“好,既然如此,你便回平陽侯府準備跟平陽公主告別吧。”劉琦取下腰間的竹笛,放到她的手中,“若遇到無法抵抗的危險,吹響它。”

衛子夫接過竹笛,凝望着劉琦,低聲道:“平陽公主那……”

“我知道,她會心甘情願地放你離開。”劉琦道,“去吧,用不了多久,當你回到平陽侯府的第二天,就是我來接你的時候。”

衛子夫雙目睜大,流露出難以置信的驚喜。

“相信我。”劉琦微微一笑,看着她一步三回頭地走回了馬車,心頭好像突然放下了一塊包袱。

管他什麼大漢天子、平陽公主,既然神女有心,襄王何必無意?

沒有了她皇后的身份,我照樣可以讓她幸福一生,同樣可以讓衛氏一家出將入相,功蓋千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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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畫師在漢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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