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劉傾城
八月初的草原已經是一派深秋景象,腳下的草半黃半綠,夾雜着斑駁陸離的各色野花。遠處的群山莽莽蒼蒼,山上的樹木色彩斑駁,遠遠望去恰似一幅江山萬里圖。碧藍的天空上只有幾抹淡淡的白雲,太陽在其中穿梭出沒,勝似閑庭信步。
一陣廝殺聲打破了這如畫江山,五六百人正在圍攻一座小山,山腳下橫七豎八倒着百餘具屍體,鮮紅的鮮血浸透了草原,把半黃的青草染上了濃濃的血腥味。這五六百人大半沒有鎧甲,手上的兵器也雜七雜八,長刀、長矛居多,竟然還有一百多人手裏是棍棒和鐵叉。
領頭的是一個魁梧大漢,左眼帶着眼罩,一道長長的刀疤從左額斜伸到右腮,唯一的右眼閃爍着凶光。眼見得自己雖然人多勢眾,卻攻不下一座小小的山頭,獨眼疤臉大漢氣得哇哇直叫。“張老三,把弓箭手都派上去!抽冷子偷襲!老子就不信吃不下這幾十人!
一個竹竿身材的漢子連忙應了一聲。“三當家,咱們的弓弩都是破爛貨,射過去不過是撓撓痒痒,不濟事的。”疤臉大漢一瞪眼:“你以為老子不知道?他奶奶的張黑子!欺負老子是新入伙的,就給了五十支長矛,連副鎧甲都沒有!尋思着下山宰個肥羊,沒想到竟然遇上了硬茬子!趕緊去,哪怕騷擾一下也好,莫要墜了老子寸草不生的名頭。”“我這就去!”張老三領着二十幾個弓弩手去了。
小山頂上還有二十多人,大部分都受了輕傷,五六人重傷,只有三五人毫髮無損。這撥人都是一色的青衣小帽,看上去似乎是商賈,領頭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漢子,白面無須,身材壯健。以他為首的三五人武藝精熟,每逢危急之時,白面漢子帶着這三五個高手從左右殺出,躍入敵陣斬殺一番立即撤回,靠着這個殺手鐧,這些人才支持到這時。
眼看着敵軍張弓搭箭,白面漢子大喝道:“舉盾!”可是那裏有盾?手裏只有五六面小圓盾和兩口鐵鍋,沒奈何只得勉強用在這些迎敵。噗噗噗!一陣亂箭射來,叮叮噹噹射在鐵鍋上。“這不過是一均的輕弩,沒什麼可怕的!”白面漢子久經戰陣,一眼就看出來了。眾人也都長出了一口氣,敵人的弓箭殺傷力不大,撓痒痒而已。
“長矛手列陣向前!弓箭手放箭襲擾!遲疑不前者殺無赦!”疤臉獨眼漢子獰笑着下了命令。咚咚咚!激越的戰鼓聲響起。“殺!殺!殺!”百餘人齊聲大喝,伴隨着鼓點列陣向前。長矛手圍成一個圓圈,大步向前,弓箭手在圈子後面放着冷箭。防守的一方立刻被打得手忙腳亂,防得住長矛,就防不住箭矢,立刻就有五六人悶哼一聲,顯然是中了箭矢。
“劉前輩,你趕快突圍吧!莫要再管我們!”一個二十多歲的漢子一邊用手中的環首刀拔打着箭矢,一邊大聲喊着。“笑話!我劉傾城要突圍,誰能攔得住?再等上一刻鐘,看看附近有沒有看到信號趕來的邊軍。”說話之間,白面漢子已經突入敵陣,一句話剛說完已經砍倒了五六人從容返回。
敵軍的包圍圈越來越小,箭矢也越來越密,劉前輩帶着五個高手已經數次出擊砍倒了五六十人,可是山腳的敵軍仍然源源不斷地湧上山來,明擺着要人多欺負人少。劉前輩用眼角的餘光看了一眼四周,能戰鬥的只剩下十個人了,除了他以外身上都帶着傷,每個人的背部都濕透了,長時間的戰鬥已經耗盡了他們的體力。
噹噹當,一陣鑼聲響起,敵軍潮水般的退了下去。“殺!殺!殺!”一百多長矛手又衝上前來,圍成圓圈步步緊逼。望着死傷慘重的袍澤,劉前輩鼻子一酸,兩行熱淚順着臉頰留下,噗噗落在塵土上,立刻消失地無影無蹤。難道今日真要戰死在這裏了?劉傾城舉目四望,哪有一絲援軍的影子?
“劉前輩快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白面青年滿頭大汗,呼呼地喘着粗氣。“哈哈哈哈!”劉傾城放聲大笑:“想我劉傾城縱橫大漠數十年,沒想到今日死得其所!來來來,老夫大好頭顱在此!看你們哪個敢上前來?袍澤們!都站起來!就是死也要死得像個爺們!”劉傾城的豪氣感染了袍澤們,他們掙扎着站起來,手中握着兵器,準備迎接最後的死戰!就是死,也要死得像個爺們!
就在這時,大地開始震顫,咚咚咚!咚咚咚!彷彿千軍萬馬席捲而來。“這是騎兵!至少百餘騎!莫不是附近的邊軍?”大喜之下,白面青年吼了出來,雖說大家都抱定了必死之志,但是只要有生還的希望,誰也不願意去死!噹噹當,敵軍中響起了一陣急促的鑼聲,長矛手們潮水般退了下去。
幾千隻眼睛都望向了南方,來的到底是敵是友?是誰的敵?又是誰的友?
不到一刻鐘,一支百餘人的騎兵出現在遠處,這支騎兵保持着良好的楔形隊形。最前面的是一匹高大健壯的西涼馬,馬上是一個巨人,不過二十歲,身高至少一丈開外,頂盔摜甲,手持一桿方天畫戟,躍馬揚鞭疾馳而來。他身後的百餘騎面色淡然,完全沒有一絲情緒波動,就像是銅澆鐵鑄一般。這些人都是百戰之餘!劉傾城下了斷語。
片刻之間,這支騎兵就到了數百步外。巨人武將猛地一勒戰馬,西涼馬前身揚起,斯溜溜一聲馬嘶,后蹄卻牢牢地定在了地上。背後的百餘騎同時做出勒馬的動作,數百隻巨大的馬蹄高高揚起,又重重地落下,濺起一片黃塵。“某是五原邊軍左曲前屯屯長呂布!交戰的雙方都是何人?速速停戰報上名來!”巨人武將橫眉立目,舌綻春雷彷彿打了一個巨雷,震得人耳膜嗡嗡作響。
“呂布?并州飛將?”攻擊的一方開始小聲議論起來。“沒錯!就是他!五原太守張高的小舅子當眾強姦民女,被他打得半身不遂。張高下了嚴令讓他三個月剿滅張黑子。”自有那消息靈通人士把巨人武將的來歷說了出來。“我想起來了,是有這麼一碼事。大當家的還差點笑死,一百人圍剿兩千人,這不是笑話嗎?”“不好說,這廝太過兇悍,手上有千餘條人命。多瞅着點兒,風聲不好立刻扯呼!我們是馬匪沙盜,不是官軍,沒必要死拼。”
且不說馬匪沙盜如何議論,劉傾城在山頂上早已看得清楚明白,這支騎兵身上是漢軍的制式盔甲,腰間是漢軍制式的環首刀,只是長一些。手上提的長矛,左弓右箭都是漢軍的制式強弓。再聽得巨人武將一報姓名,立刻大喜過望。
“呂屯長,某便是尚書台劉傾城,奉上命差遣前來公務,不想被馬匪沙盜圍攻,險些喪命!此是朝廷關防,可以驗明正身!”說完劉傾城把一個金牌高高舉起。呂布眼力驚人,一眼就看到上面寫着司聞曹甲四字樣。司聞曹是朝廷的特務機構,權力極大,辦的又都是隱秘之事,平素都是只聞其聲不見其人,沒想到卻在今日遇上了。
“劉大人,某已驗明正身!這些人是哪裏的盜匪,竟然敢攔路行兇?”“呂屯長,他們是張黑子的手下,帶頭的就是三當家!”“哦?”呂布的嘴角露出一絲微笑,伸手從懷中拿出了幾張絹帛,迅速翻開看了幾眼。“刀疤,從左額到右腮,獨眼,只有右眼,體格魁梧,黑粗長大。不錯,如假包換的三當家!”呂布把絹帛塞到懷裏,右手提戟,左手一指三當家。“兀那黑廝,趕緊下馬投降,爺爺饒你一命!”
三當家的名號在江湖上也是響噹噹的,綽號“寸草不生”,可見他的殘忍狠辣。他的綹子最多時有三千人,因為行事殘忍犯了眾怒,弄得天厭人棄,才不得已來投張黑子。在他心中,天大地大都不如他大。號稱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他本來是個火爆脾氣,有名的沾火就着,一言不合拔刀殺人。眼見得有人如此裝腔作勢如此戲弄,頓時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大吼一聲:“哪裏來的小娃娃?敢在你三爺爺眼前撒野?拿命來!”舞起九耳八環鬼頭雙刀,雙腿一碰鐵關梁,拍馬舞刀就要取呂布性命。
“斗將?”呂布露出一絲玩世不恭的笑容,斗將是呂屯長最喜歡的!僅次於泡妞!呂屯長的風流韻事可是九原城多少青皮流氓、王孫公子一直頂禮膜拜的!九原城的每個百姓都能如數家珍。只是最近半年,呂屯長的心思都放在了練兵上,好像忘記了泡妞和耍酷這兩樣最大嗜好。這也難怪,那麼小的一雙小鞋穿在腳上,誰還記得泡妞和耍酷?
“寸草不留”的大惡人遇到并州飛將,到底誰更勝一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