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之杏
沫楹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大皇子的頭七都過了,倒不是她這裏多閉塞,只是自之杏把書送來以後,沫楹可謂是埋頭苦讀,很有當年高考前不要命的作風,還好這裏通用的字是繁體字,前世的劉園園,在香港實習過一年,香港至今沿用的都是繁體字,雖然她廣東話沒學好,但繁體字還是認識的。
好不容易翻完一本史傳,沫楹唏噓一番,這和她了解的歷史完全不一樣啊!再一琢磨,架空的也不錯啊,至少不用怕改變歷史了。
大皇子溺斃的事,是晚飯時之桃告訴她的,沫楹還沒來及為這個年幼的孩子難過,之桃又說了另一個消息,讓沫楹瞬間想罵娘了,大皇子溺斃的地方,正好是原主上次落水的地方,宮中不知何處起的謠言,說什麼大皇子落水那天,有人見到一個無論是身材還是打扮都很像沫寶林的人從假山後走出……這女人多的地方,想像力都是驚人的,用不了多久便出了好幾個版本,不管過程如何,嫌疑犯都只有她沫楹一個人!
“肯定是樂琴她們傳的,那小蹄子又開始使壞了!”之桃每次提到樂琴,都恨的牙痒痒。
沫楹也很無奈,可還是沒說什麼,放下碗筷,吩咐之桃撤了,便又躲進了書房。
若依照她前世的性子,那必須直接手撕造謠者,就是按照原主的性子,沫楹也會變通的來個一哭二鬧三上吊,鬧得大家都不安生,可如今她倒不敢肆意隨了性子,在宮裏,她這個寶林,實在不算什麼,光明面上就有雲婕妤和公主兩個對手,各個都是很角色啊!
沫楹理了一下事情,這大皇子死的確實蹊蹺,三歲的孩子,身邊怎麼會沒人跟着?還有那假山,他爬的上去嗎?如果他的死不是意外,那又會因為什麼?是後宮妃嬪的妒忌?沫楹覺得這個可能性最大,依照她多年看電視的基礎,這女人狠起來的智商,簡直可以媲美科學家!
那謠言傳的可謂是有鼻子有眼,彷彿她殘害大皇子的畫面,有人真眼目睹一般,沫楹倒不關心大皇子的死因。只是和她有關的那個謠言,是有人一開始計劃好的,還是大皇子死後另想的?如果是後者,那公主和公主身邊是丫鬟,倒是頭號嫌疑人,即使是公主指使的,也掀不出多大的浪;但如果是前者,沫楹一陣冷汗,她所能想到的人中,只有雲婕妤和公主,是雲婕妤不滿她這麼久沒動靜,故意給她的警告?再或者,是公主這些天的沉默只是表象,如今又有了新的算計?
只單單想這兩個人,沫楹就覺得毛骨悚然。
此時的自己被動極了,內心也壓抑極了,撐開窗戶,之杏之桃的屋子已經熄燈了,雖然不知道現在是幾點,但直覺告訴她應該很晚了,熄了書房的燭燈,沫楹輕手輕腳的打開木門,一腳踏出,險些被絆住,仔細一看,才發現門檻上坐着一個人,是之杏!
“小主。”之杏趕緊扶住她。
“你怎麼還沒睡?”沫楹站穩身子,問道。
“聽之桃說小主心情不好,奴婢沒本事,幫不了小主,只好在外面陪着。”
沫楹心裏暖暖的,她雖然還沒有完全信任之杏,但之杏的關心很真實,她感覺的到。
“我沒事,見今晚的星星這麼多,想出去走走,如果你不困,跟我一起吧!”
“是,奴婢不困!”看不清之杏的表情,聽聲音倒很愉悅。
沫楹是個路痴,原本只打算在門外轉轉,如今有之杏陪着,倒能多逛逛了!
沫楹最討厭夏天了,渾身黏噠噠的,這些天,她閉門看書,倒不是她多勤奮,只是屋子太熱,睡又睡不好,不找點事做,真的很難熬。
漫步在小花園中,微風徐徐,倒比屋裏還舒服。
“之杏,你跟着我幾年了?”沫楹的聲音很平靜。
“十二年了,”之杏笑笑,“記得第一次見小主的時候,小主瘦瘦的,一說話就臉紅。”
“是嗎?我都不記得了!”原來之杏陪了原主這麼久,如果她知道原主已經不在了,會很難受吧!
“那是,小主那年才四歲呢,能記得什麼?我也才八歲,我還記得,進府的時候,伢子嬤嬤帶了我們五個人給小主挑,結果小主選了我,當時我高興壞了!”之杏的聲音彷彿也把沫楹帶到了那個時候。
“那你……”沫楹停了下來,望着左側方的荷花池,問道:“可曾後悔過?”
之杏一楞,迷茫的看向沫楹,月光下,沫楹的側顏宛如仙人一般出塵,望着那正盛開的荷花,靜謐而又美好。
“跟着我,受了不少委屈吧!”等不到她的回答,沫楹轉過臉,接著說。
“沒有……”
沫楹露出一絲苦笑,她心裏明白,怎麼會沒有委屈?
“宮裏的奴才,與其說羨慕樂琴她們,不如說是顧慮着公主,奴婢小時候家裏窮,上面有三個哥哥,奴婢兩歲就被賣了,跟着人伢子四處奔走,吃不飽穿不暖,每次有人家來挑,挑不上的,都是一頓毒打,奴婢小時候瘦小的很,大戶人家嫌奴婢是個無福的,都不願意要,那裏的女孩子,八九歲再沒人要,要不就賣給農家當童養媳,要不就進了窯子,如果當初不是小姐選中了奴婢,奴婢都不知道還能不能活到現在!”
原來原主和之杏的淵源這麼深啊。
沫楹認真看了看之杏,雖然之杏樣貌只算中乘,但眼睛很漂亮。
“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是最不會騙人的。”
“……”
知道之杏聽不懂,沫楹笑了笑,接著說道:“你的眼睛很漂亮,我想,當初就是因為這個才選的你吧!”
“小主……”
“之杏,在禁室的幾天,我想了很多,你說你不後悔跟我進宮,跟我受苦,可我後悔了,雖說進宮不是我能選擇的,但越過越糟心的日子,卻是我自己造成的,我不想再像以前那樣,為不值得的人傷心,為不值得的事情堅持,我做不到像以前那般逆來順受了,我不知道按照自己的心意活着,我還能活多久,如果你願意陪着我,我發誓,只要我活着,雖做不到讓你永不委屈,但我會與你共富貴,同災苦,當然,如果不願意,或者是厭倦了這裏的生活,我會想辦法送你出去,你年齡也大了,也該……”
“小主。”之杏突然跪下,着急說道:“奴婢願意陪着小主,奴婢知道是奴婢沒用,幫不了小主什麼,奴婢自打進府,就一直把小主當成自己的家人,奴婢知道奴婢不配,奴婢也不求小主護着奴婢,奴婢只求小主讓奴婢跟着,小主想做什麼便做什麼,只要高興就好,奴婢只求能看着小主平安,就安心了!求您別趕我走!”
沫楹心裏說不感動是假的,但前路漫漫,她自己都很渺茫,更不知該再說些什麼,親自將之杏扶了起來,嘆了口氣,只拍了拍她的手,便說道:“時間不早了,我們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