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章 何為善惡
待本體墜入裂口不久后，猛然間有更多的不明粘液湧出，地面開始晃動，這是地噬出現前的徵兆！
雖然早有準備，但黑煌與曼陀羅仍是心頭悚然，緊張掃視着四周大地，屏氣凝神定站在原地，不敢貿然有所行動……
半晌，地面不在晃動，震感也漸漸消散，這才令二者長舒一口氣，望着那不斷湧現更多粘液的裂口，曼陀羅神色沉重不少，“自此之後，地噬來臨的時間恐怕會不斷縮短，甚至會向著萬蛇谷外擴張……”
黑煌靜止，許久他像是終於說服了自己，在心中做出了一個艱難決定，眼眶中的火焰劇烈顫動着。
見此，曼陀羅也不便多言，猛然間身上散發出聖潔的光彩，這是一種無比神秘的力量，再次睜眼時，一對眼瞳赫然變作了十字，幽光爍爍，目力所及之處萬蛇谷所有聚集於此的赤目蛇皆在無聲中化作粉末，而藏匿於身傀中的微小真身猶如光線，從四面八方湧向曼陀羅。
這像是某種祭祀，神秘且詭異。
在黑煌的注視下，那成千上萬條赤目蛇真身開始流轉白玉般的寶光，像是潮汐歸海般融入了王的體內，而後曼陀羅光滑似玉般的身體上竟長出了一片片玲瓏剔透的白鱗，好似鬼斧神工般的精緻。
不久后寶光散去，如獲新生般的曼陀羅緩緩睜眼，神色平靜，她一邊活動着身體，一邊用幽幽的聲音開口道：“當初這些孩子們追隨本王而來，卻不曾想一難未果便遭新劫，尋不到身傀，本王不願看到它們最的真身最終虛弱消亡，便將自己鱗片與血肉分隔，以其中蘊含的些許能量庇護它們的真身，又以萬蛇谷地下之物的血肉為媒介，才好不容易煉化出了身傀，也僅僅算的上是苟延殘喘……”
曼陀羅的聲音變的複雜，但仍聽不出情緒波動，不染悲怒，有的只是無奈，如今她將蛇鱗收回，並非單單預示着除她以外整個天靈大陸再無赤目蛇，真正的情況遠比這更加悲慘……從此刻開始，無盡世界，無垠宇宙中赤目蛇只剩下她一個！
透過屍骨分身，黑煌目睹了這一切，只是覺得驚奇，卻並不知道曼陀羅在這短短時間裏做出了怎樣的抉擇，內心是如何掙扎又付出了怎樣的代價？
他不知道，或許也永遠不會知道，黑煌對曼陀羅的過往只停留在某時三言兩語的片面猜測上……
“煉化那頭大蟲子的機會只有一次，本王需要絕對把握，而出手的時機必須就要看你我是否有足夠默契……”曼陀羅低語，用一種從未有過的目光看着黑煌，“黑狗，如果這次失敗了，我就會失去一切。”
……
次日傍晚，殘陽下的萬蛇谷顯得格外森然可怖。
一個相貌尋常的女弟子就靜靜站在這好似通往幽冥的深谷口旁，她是元聖神教再普通不過的外門弟子，聚氣一層的修為甚至沒有參戰的資格，而此刻這個原本平凡到讓人都記不住名字的少女卻與以往顯得異常，一臉的冰冷，尤其是那偶然間流露出的妖異氣質，使得她神秘更填幾分詭異。
呼呼呼……
谷底有風聲傳來，呼嘯着像是幽冥的聲音，引發了太多恐懼的驚叫。
回首，少女的身後赫然站着數萬凡人，竟是幾年前因由半妖軍團誕生，被傳送至小世界的晶炎國百姓。
他們目光茫然四顧，在看到身前不遠處的萬蛇谷后本能恐懼，引起騷亂，相視下皆是驚懼搖頭，完全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來到這裏。
有人仔細回想，卻也毫無頭緒，只記得在失去意識前好像聞到了一股異象，跟着便做了一場美夢，夢裏他們看到了自己已故親人，晶炎國從未發生災禍……一切那般美好，正是心中所渴望期許，只是在剛剛的風聲中所有人驚醒，發現自己不知何時來到了此處。
“倩倩是你嗎？”一位年過半百的老嫗顫顫巍巍走了出來，看向了前方熟悉的背影，“我們大傢伙怎麼會突然來到這裏？倩倩是你做的嗎？”
數萬人一剎陷入安靜，直勾勾地看着那熟悉背影。
自數年前被傳送至這‘仙境’后，他們便被安置在了元聖神教外的靜謐之地，而那位被稱作‘倩倩’的少女則是元聖神教派來照顧他們的‘仙子’，所以幾乎所有百姓都認識她。
只是，待那少女轉身時，本該熟悉的臉頰上卻滿是陌生，那目光更是睥睨一瞥，好似注視着地上的螻蟻，就連聲音也變得冰冷陌生，“你們認錯人了。”
聞言，數萬人均是茫然，唯獨那位老嫗心頭猛地一震，生出了不好的預感，她年長為人尊敬，自然有着過來人的智慧，但對於‘仙人’的認知卻也像初生嬰兒。
拄着拐杖，老嫗忙吃力深鞠一躬，惶恐道：“仙子實在對不起，老婆子我真的不知道倩倩仙子還有其他姐妹。”
“我來問你，比起風燭殘年的自己，那些更為年輕鮮活的生命那個更加重要？”少女沒有去理會這些，用餘光看着老嫗直接問道。
後者一愣，猛然間像是想到了什麼，這才發現聚集此處的數萬人幾乎全部都是年過半百的老人與殘病，沒有一個孩子和年輕健康的男女。
見此一幕，老嫗的眼中露出了令少女詫異的決然，幾乎沒有一點猶豫開口應道：“幾年的安逸已經足夠，如果能用我們這些老傢伙的性命換來孩子們幸福的餘生，我們願意。”
萬人頓時一片嘩然，有人慘笑卻也沒有多言，有人恐懼但想到年幼的子孫便也安靜了下來，其中自然也有貪生怕死之輩，在反應過來后頓時就要失去理智，卻在破口大罵前猛地從拂面晚風中又嗅到了一股異象，之後便沒了呱噪，除去那位老嫗外，餘下所有凡人都靜止在了原地，閉着眼睛，嘴角卻洋溢着幸福微笑。
“你能給這些人的性命做出決定嗎？”
“能！”老嫗重重點頭，仍是沒有猶豫，只是眼角卻泛起了渾濁水霧，攥着拐杖的手也在顫抖，“一文錢買不到好米，這個道理老婆子從小就知道，只要我們這些老傢伙的命，應該也是仙子的慈悲。”
無言。
少女凝視老嫗的眼睛許久，她笑了，像是一個高貴的生靈對着螻蟻在笑，卻非無視也非譏嘲，而是帶着某種讚許與敬重，“老人家，本王的名字叫做曼陀羅。”
知曉這個名字，對於老嫗一介凡人而言或許該感到榮幸，只是眼下卻直感卑微凄涼，但也有幾分慶幸。
“在本王眼中你們只是一群螻蟻，甚至連圈養得到牲畜都比不上！”這少女就像早先的瞿葉，已淪為曼陀羅的身傀，聲音冰冷幽幽，原本她絕不會對自己眼中的螻蟻多說一句廢話。
只是就在剛剛，看着那噬人性命的深谷，曼陀羅卻想到了黑煌那嘴角帶着獰笑的傻狗模樣，多此一舉不過是想要從老嫗身上得到一個答案，一個讓黑煌徹底堅定的答案。
“本王從不對他族生靈憐憫，就像是你們對家畜的態度一樣……只是那條黑狗卻從不這麼想。”
“明明已是妖族卻還不摒棄人性，拖累自己到了如今的境地！明明兇殘暴戾卻心存善念，明明有着成為妖族巨擘的資質卻一心向道……他的刻意無情顯得太過幼稚，註定無法成為王！”曼陀羅的情緒有了很大的起伏，像是藉此宣洩對黑煌的無奈，“老人家，那天黑狗當初像惡鬼修羅般救下了你們，如今又像是慈悲的神佛要取走你們的性命，恨他嗎？用最惡毒的話詛咒他吧！”
說罷，曼陀羅心念一動，數萬凡人如行屍走肉般沖向了萬蛇谷，嘴角仍掛着微笑，在美夢中墜入了深谷……
老嫗渾身顫抖，顯然就要崩潰，渾濁的淚水順着皺紋滴落到了地上，拄着拐杖顫顫巍巍地一步步走向深谷，直到最後一刻曼陀羅都沒有等到瘋狂的辱罵，惡毒的詛咒，在老嫗墜谷的前一息，滿是慈笑的臉頰看向了曼陀羅。
“仙子和神獸大人一樣，是老婆子這輩子見過的最悲憫真善的修羅惡鬼……”
曼陀羅愣住了，直到老嫗在谷底的氣息消散這才回過神來，眸中第一次露出了茫然的神色，而後不明意欲的大笑，卻被遠處高山炸裂塌陷時的巨響打斷，眯起眼睛突然笑的更加劇烈詭異，滿滿的譏嘲，“聽到了嗎黑狗，哈哈哈……多麼可笑？”
“何為善惡，好像這些凡人更加清楚！你還在顧慮什麼，你既然有了主宰他人性命的力量，就該摒棄弱者的情感，要麼讓他們活得安逸，渾渾噩噩的活着還不如讓他們痛痛快快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