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詛咒
臨水鎮,一座規模不小的府邸里。
一名衣着富貴的中年男子正如同熱鍋上的螞蟻般,於一個廂房前走來走去,看上去很是焦急緊張。
而從廂房內則一直傳出陣陣痛苦的呻吟,還有着一些嘈雜的小聲音。
廂房外除去中年男子外,還站着兩名低眉順眼的僕人,穿着一身樸素的衣衫,在中年男子面前連頭也不敢抬。
“張三。”
中年男子突兀喊了一聲。
“哎,老爺什麼事?”被點到名的僕人站了出來,臉上堆滿了奉承似的笑容。
“你說,滿鳳生的是男是女?”中年男子帶着一絲笑意。
張三愣了一瞬,隨即瘋狂地在心裏盤算起來。
秦老爺作為臨水鎮最大的商戶,擁有覆蓋全鎮的商業資產,同時只娶了一個夫人,直到中年兩人才得到孩子。
在有一大堆商業資產等着繼承的情況下,老爺希望自己的孩子是男是女呢?這個問題似乎已經有了答案。
“老爺,張三覺得一定是個男孩,是那種滿腹經文,口吐蘭芳的天才。”張三回道。
“胡說,學文幹什麼?難道要將來寫書餓死不成?要我說肯定是個精於算計,聰明絕頂的男孩,好繼承老爺的家產。”另一個僕人插了句嘴。
中年男子看來對兩位下人的馬屁很是受用,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上去了,不過威嚴還是不能丟的,所以很快就收斂了笑容。
他突然想起了什麼,搖搖頭道:“我倒是希望他能是個修真的料子,不求其他,只求能在這亂世中有自保之力。”
中年男子說的都是真心話,他不像這些下人,這輩子都沒離開過臨水鎮,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兇險。
中年男子十歲離家,在外漂泊數十年,經歷過無數次生死,知道擁有一份力量是多麼的可貴。
他只期望孩子能有修真的資質,那他這輩子也就放心了。
不過也就只能想想,修真的苗子可不是韭菜,說有就能有的。
“嗚哇哇哇哇!!”
從廂房內突然傳來了一聲宏亮的嬰兒哭喊,震得中年男子和兩個下人愣了片刻,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直到接生姨娘的大嗓門響起,中年男子才猛然驚醒。
“老爺,生啦生啦!是個帶把的!”
廂房內傳來的接生姨娘欣喜的叫喊以及嬰兒宏亮的哭喊聲,直接把中年男子的魂都勾了過去。
他一把推開廂房的門,直愣愣地沖了進去,留下了一句讓兩位下人激動不已的話語。
“你們倆去管家那裏一人領十兩黃金,就說是我的意思,賞你們兩的!”
“謝謝老爺!!”
中年男子衝進廂房內后,無視了接生姨娘,走到床邊,直接半跪在地,握住了床上女子軟弱無力的右手。
“滿鳳,你辛苦了。”他安慰道。
“不辛苦,老爺,看看孩子吧。”床上的女子用儘力氣擠出一抹笑容道。
中年男子點點頭,站起身來,從接生姨娘手裏接過孩子,輕輕地抱在懷裏,臉上滿是寵溺之色。
這是自己的孩子啊。
做夢都想要的孩子啊,還是個男孩,上天簡直太眷顧自己了。
“小傢伙,你說該給你起個什麼名字呢?”他滿心歡喜地逗弄着懷裏的嬰兒。
而在這時,一直哭泣着的嬰兒突然停下了,張着一雙漆黑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微微一愣,隨即看着嬰兒的小嘴一張一合,用帶有稚氣的聲音說了一句話。
“傻狗,我是你爹。”嬰兒如是說。
廂房內,陷入了一片死寂的狀態。
……
春去秋來,十六年過去了。
依舊是那個秦府,那個廂房內。
一名白衣少年愣愣地坐在椅子上,似乎在想着什麼事情。
“少爺,這是今天的飯菜。”
一名僕人輕輕地來到了廂房前,敲了敲門,將飯菜放在了門前。
“你媽死了。”白衣少年隔着門答道。
這是一句很惡毒的髒話。
可僕人就跟什麼都沒聽見一般,內心毫無波瀾,只是默默地離開了廂房,白衣少年也面無表情,彷彿那句髒話不是他說的一樣。
還真的不是他說的…至少不是出自於他的本意。
少年名為秦然,是秦家獨子,秦家是臨水鎮上最富有的商戶人家。
如果用一個字形容秦然的長相,那就是帥,若用三個字形容他的長相,美少年無誤。
這麼一個高富帥少年,本該會成為萬人迷的。
可惜老天總是不公平的。
因為秦然自出生之時,就得到了詛咒。
一個名為【嘴臭系統】的詛咒。
而用了十幾年的時間,秦然終於弄懂了這個所謂的系統,是個什麼玩意了。
他媽的這玩意就是個詛咒!
只要秦然一和別人對話,嘴臭系統就有概率會啟動,強行改變他準備說的話,轉變成嘴臭系統詞庫里的任意一句髒話。
諸如“你媽死了”“你說你媽呢”之類的骯髒到不可理喻的話語。
這簡直就是一場災難。
說實在的,秦然認為自己是一個心地善良、風度翩翩的少年,他真的真的很討厭說髒話。
可嘴臭系統在一次又一次和別人的交際中,打碎了秦然的形象和他那柔似玻璃的內心。
這其中,最為過分的是他八歲那年。
那年,他八歲,隔壁家的小女孩,也八歲。
兩小無猜,青梅竹馬的情況下,兩人天天看着看着,不知怎的,就擦出了愛情的火花。
大概是因為年紀太小的原因?總之秦然喜歡上了那個一笑就會有兩個小酒窩的女孩。
小女孩顯然也很喜歡那個天天一臉憨笑,帥到掉渣的小男孩。
於是有一天傍晚,小女孩鼓起勇氣,在一顆百年老樹下和秦然告白了。
“我喜歡你。”
秦然還記得小女孩說出這句話時,那羞紅的臉龐,那因不安而攪動着的手指,還有那個春天的味道。
那是多麼純潔的一個年紀,秦然第一次觸碰到了愛情。
於是他開口了,他發誓要用一生去呵護這個女孩。
“我也喜歡…揚你媽的骨灰呢。”
嘴臭系統,觸發了。
秦然的心,碎了。
小女孩哭着跑回了家,三天之後,全家搬離了臨水鎮,看來她娘是真的怕被揚骨灰。
秦然傻了。
他在那顆老樹下,站了整整一夜,直到第二天家裏的僕人把他給抬回去。
秦然沒法跟別人解釋,只要一解釋,別人都會用看神經病的眼神看自己。
因為一個整天嘴臭的人,是不會被別人信任的。
於是從八歲開始,秦然選擇了自閉,天天窩在廂房裏,什麼事也不做,就只是吃飯睡覺。
這一自閉,就又快過去了一個八年了。
再過七天,秦然就十六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