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樹掛懸屍
“啊啊啊啊——8:55啦!”
睡夢中,李幼儀被一陣極具震撼力的尖叫驚醒,要不是聽到“8:55”這個字眼,她險些以為是哪個女高音正在練歌。
室友鮑斐跟個猴兒一樣從床上跳下來,一邊大喊着:“完了完了,這回徹底玩會完了,今天非遲到不可!”
李幼儀被朱麗葉落選的事情弄得毫無鬥志,心想遲到有什麼大不了的,有這種好嗓音偏偏用在叫早上,真是沒天理。癱在床上迷迷糊糊地說道:“遲到……只有0次和無數次。”
鮑斐啪地一聲把抱枕砸向李幼儀,“你瘋了!今天是高爾基夫人的課!”
李幼儀頓時清醒了。
《西方戲劇歷史賞析》這門選修課九點開始,前一天助教就在群里提醒說今天要點名。這門課的主講是副教授高素平,正在四十多歲的更年期,不僅脾氣暴躁無比,更以翻過來能繞地球兩圈的白眼著稱。
在她手下,遲到者無論時間多少,三次記一回曠課,曠課三回者取消平時成績,且不得參加期末考試……對於喝茶泡腳的大學生來說,簡直就是一場噩夢。
因為其人姓高,又長了個大鷹鉤鼻子,學生們私下裏的黑話都叫她“高爾基夫人”。
五分鐘,從校服到婚紗……呸呸呸,從東三舍到西十二樓嚶嚶(╥╯^╰╥)
鮑斐帶着李幼儀騎着小電驢一路橫衝直撞,被保衛處追在後面罵……終於在八點五十九分二十九秒那一刻踏入教室,下一秒,高爾基夫人走上講台。
鮑斐幾乎累得跟狗一樣吐舌頭喘氣,李幼儀也沒好到哪去,匆忙之間發現自己筆記本忘帶了。現在只苛求高爾基夫人能手下留情,不要提問上節課的內容,否則沒有筆記本不就是等死嗎?
神聖的高副教授彷彿自帶BGM般,正襟危坐於講台上,臉上兩坨褶子微微一抖,帶上花鏡便開始點名。底下睡回籠覺的學生紛紛坐起身子,有還在吃早餐的人也默默收起了早餐。
高爾基夫人不慌不忙地喝了口茶,對着底下的學生露出一個陰險的笑,隨即拿起了花名冊。
“曾天。”
“龐曉峰。”
……
底下此起彼伏地響起答到聲,李幼儀戰戰兢兢地等着自己的名字被點到,忽然身後的人戳了戳她。
原來是同小班的何奕葉。
李幼儀微微歪過頭來,她湊近說道:“一會兒,你幫孫思溪喊到唄?”
李幼儀一提起這個名字就煩,昨天種種不愉快又重新浮上心頭,不過四下一望,孫思溪好像真的沒有來。
連高爾基夫人的課都感翹?談戀愛談瘋了吧!
李幼儀在心裏默默抱怨一句,反問道:“你怎麼不自己替她答?被發現了可是要株連的。”
何奕葉指了指自己的嗓子,又拿起自己的熱水瓶晃了晃,大概是感冒了,嗓子嘶啞太容易被認出來。
李幼儀還沒小氣到跟孫思溪置氣的程度,眼看何奕葉連連請求只得答應,心裏還在疑惑着孫思溪為什麼不來上課。
“孫思溪。”
冷不防地高爾基夫人點到了孫思溪的名字,李幼儀急把嘴巴埋進圍巾里,趴在桌子上悶悶地答了一聲“到”。
高爾基夫人那副老花鏡鬆鬆垮垮地扶在鼻樑上,看人“下掏眼”,此刻看來更為嚇人。
她停了一秒,說道:“孫思溪,站起來。”
太狠了!!
李幼儀好像被一道閃電劈中,雷得外焦里嫩。自己就替人打這麼一回掩護,不會這麼倒霉吧?
後面的何奕葉吃了一個癟,攤着手一臉無辜狀。
“誰替孫思溪答到的,站起來!”高爾基夫人又扶了扶花鏡,加重了語氣。
李幼儀心砰砰直跳,臉上更像發燒一樣滾燙。鮑斐向她投來同情的目光,高爾基夫人都快活成人精了,敢在她的手底下行騙,李幼儀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還好高爾基夫人有教務在身,既然沒人自首,也無意深究,朗聲示威:“孫思溪,曠課一次。”
吁……
好不容易熬完了這一節課,李幼儀差點被嚇出心臟病,午飯的時候還對此事耿耿於懷。按說,孫思溪這種連晚飯都要按克稱量的自律之人,是不可能跟自己一樣起晚的。
鮑斐倒是覺得孫思溪被記一次曠課有點爽,開始大放污言,“我看她昨晚是被她那個男神累得腰酸背痛,所以才今天就起不來了唄!哈哈……”
“等等。”
李幼儀彷彿被這句話觸動似的,忽然臉色煞白。
孫思溪如果真的昨晚就沒回來的話,那她一定跟她男朋友在一起。那個張尚海,一副輕薄樣,不像是好人。
主要是李幼儀昨天在海岸線酒吧看見了那個黑影,之後孫思溪便一夜不歸,那麼……
李幼儀打了個寒噤,心裏默默祈禱自己是瞎猜,拿出手機迅速給孫思溪打了個電話。
“你怎麼還主動聯繫她啊,你忘了她昨天是怎麼對你的了?”鮑斐在旁邊抱怨着,“夜不歸宿什麼的,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這時候李幼儀顧不得什麼誤會什麼隔閡了,打給孫思溪的手幾乎是抖的。半晌,手機里傳來一長串盲音,“您好,您所撥打的號碼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後再撥……”
李幼儀怔怔地放下手機,心裏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昨天在海岸線酒吧看見的黑影還歷歷在目,不會孫思溪碰上什麼危險了吧?
鮑斐笑着勾住她的肩膀,“走吧,別老是這樣疑神疑鬼的。你從昨天下午回來就神神叨叨的,是不真是鬼上身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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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微山。
翠微山是市南郊一帶的野山,那裏有很多水鳥的巢穴,山上密密麻麻地長着野樹。這裏尚未開發,是喧囂城市中難得的靜謐之地。
雖然市政府一再告誡野山危險,不得隨意攀登,每逢周末,還是有很多市民不顧警告去踏青遛鳥。
有一對情侶避開了翠微山相對人多的大路,在山陰后的一處死水邊相擁熱吻着。
死水面上飄着塑料瓶和香蕉皮,湖邊上長着的好幾棵碩大的臭椿樹,四月里樹木濃密的枝葉遮蔽,時不時發出令人作嘔的氣味。
女孩推開了男孩,厭惡地指了指身旁的垃圾堆。男孩擦了擦口水顯然意猶未盡,摟抱着女孩還想繼續,女孩卻一陣乾嘔。
女孩抱怨:你跟我約會,居然挑這麼個惡臭的地方,是不是有意寒磣我?
沒有……男孩剛想解釋幾句,也覺得周圍實在太臭了,實在不適合做此等談情說愛的高雅之事。
正說著臭椿樹彷彿更臭了,臭氣熏天,夾雜着湖水的惡臭,簡直臭得離譜。
奇怪,這不像是臭椿的臭味啊。女孩對男孩說。
男孩也覺得邪門,剛想拉着女孩離開,猛然看見高大的臭椿樹上,有個白裙子飄啊飄——
那是一具女屍。
剛才的臭味是屍臭!
只見女屍的左眼球已被水鳥啄去了,右眼球密密麻麻地冒着蛆蟲。落在上面的水鳥被下面的喊聲驚動,撲棱着翅膀,“啪”一聲,女屍掉在湖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