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傷懷
新寢室有三個人:李幼儀、何奕葉,還有一個平時總是獨來獨往的塗小琴。
何奕葉原來就跟李幼儀認識,鮑斐之死給二人都帶來了不小的陰影,幾日來兩個人混沌度日,玩笑的話也少了很多。塗小琴本來就是外地人,口音濃重,更不愛開口說話,於是,三個人的寢室總是一副死氣沉沉的樣子。
下午,高爾基夫人又因為上課走神的事罵了李幼儀一頓,威脅她如果再有一次就直接取消本學期平時成績。平時一向低調的李幼儀被罵個狗血淋頭,好幾次男生在下面捂嘴偷笑。
何奕葉冷眼看着李幼儀沒有任何悲喜的神情,就那樣木訥地站着,全然不似從前那個多愁善感的她——鮑斐的離去,對她造成的打擊難以磨滅。
下課後,同學都搶着去吃午飯,偌大的教室只剩何奕葉和李幼儀兩人。李幼儀一個人趴在桌子上,書本散落一地,雖然聽不出任何哭聲,卻能看到她的肩膀在微微顫動。
何奕葉剛要收拾書包離開,猶豫了一下,還是過去輕輕戳了戳李幼儀。
“幼儀,你又哭了。”
何奕葉說著,也不知道該用什麼話來安慰她。的確,現在的境況,本來就沒有一點安慰。鮑斐已經死去三天了,兇手還是無影無蹤,甚至連有力的證據都找不到一個。
李幼儀抽了抽鼻子,又換連個角度埋頭,哽咽着:“我沒事。”
何奕葉嘆了一口氣,幫她把地上的書本都撿了起來,猛然發現她連書包也沒帶。
“走吧,咱們去吃飯。中午咱們去吃點好的,我請。”何奕葉從口袋裏抽出兩張面巾紙強行塞到李幼儀手裏,“人死不能復生,你也不能老是這麼悲傷。只有找到殺害鮑斐的兇手,給她報仇,才能告慰她的在天之靈啊!”
在何奕葉的強行拉拽之下,李幼儀這才勉強抬起頭,撓頭喪腦,兩隻眼睛紅撲撲地腫得跟個桃子似的。
何奕葉看她這副樣子,忽然想起了之前學生們都在說的一個傳聞。她猶豫連了一下,還是問出了口,“幼儀,他們……說,你早就知道鮑斐要出事,是真的沒?”
李幼儀猛然盯向她。
“你別誤會啊,”何奕葉連忙解釋着,“我是說,你要是真的知道些什麼,可以跟警察說。萬一這些線索有用,沒準……沒準就能……”
李幼儀擦了擦眼淚,打斷道:“我是知道。”
何奕葉一驚,“你真知道?”
……
半個小時后,何奕葉總算弄明白了,李幼儀說的線索根本就不可用。
李幼儀哽咽着跟自己解釋了半個多小時,就說鮑斐死前兩天晚上,她夜裏在鮑斐床邊看到了幾個帶翅膀的虛影,那東西預示着死亡。李幼儀說那是死神,她能感知到死神的降臨,卻還是沒能救回鮑斐。她說她能預知命運,卻無力改變它,她只是死神手下的牽線木偶。
何奕葉懷疑這是她在夢遊,或是熬夜出現的幻覺,李幼儀掀開了自己的左手腕,露出那上面的黑色翅膀形胎記。
李幼儀悲憤地說著:“你知道嗎?這塊胎記絕對有蹊蹺!我前些時候被拐到蒲家窪的時候,就是這塊胎記能燙人,但是我卻絲毫感受不到它的溫度!”
何奕葉訕訕地吐出幾個字,“幼儀,我看你是傷心糊塗了。”
李幼儀頹然放下手腕,“果然,你們都覺得我瘋了。”
何奕葉還是難以理解同伴的種種異常行為,待兩個人緩緩走出教學樓,有的學生已經吃完飯回來了。李幼儀連着幾天吃的東西都不多,腳下有點虛浮,何奕葉一手挎着她的胳膊,另一手掏出手機來準備給男朋友楊潤卿打電話。
楊潤卿跟何奕葉一樣,都是主修舞台美術的。172的個子,雖然看起來不高,但是加權成績卻是一等一的高。何奕葉自己就是個學霸,更喜歡找個學霸男朋友,來日也好共同語言多些。
鮑斐在時,總喜歡跟李幼儀一起吐槽楊潤卿娘。其實楊潤卿也不是娘,只不過皮膚長得白凈些,身材瘦溜些,平時喜歡一個人泡圖書館而已,這些特點在何奕葉看來都是優點。
手機叮叮想了半天,奇怪的是,今天楊潤卿手機居然沒人接聽。
李幼儀見她皺眉,說道:“你要是有事,就先去忙吧。我沒事的。”
何奕葉搖搖頭,心想着着楊潤卿肯定又在忙着寫論文,一時不接電話也是有的。兩個人正準備去食堂,忽然從灌木叢里蹦出一個痞里痞氣的男生,斜楞着眼,頭上頂個殺馬特的紅頭髮。
李幼儀跟何奕葉都被嚇了一跳,紅髮男從掛滿金鏈子的牛仔褲里掏出一把塑料匕首,在兩個人面前晃啊晃。何奕葉後退一步,“哎呦,你誰啊?你想幹什麼啊?”
紅髮男斜着嘴乾笑了幾聲,“兩位,韓少請你倆去喝喝茶!走吧?”
韓少?李幼儀與何奕葉對望了一眼,均是一臉懵懂,哪來的非主流殺馬特男?
李幼儀看着紅髮男有點眼熟,稍一沉吟,是了,這人就是韓永怡身邊那幾個小混混中的一個,以前還跟韓永怡一起欺負過自己。
“怎麼,不去啊,”紅髮男嘴角咧開很大,故作邪惡地一笑,“不去沒人強迫你們。反正你男朋友,姓楊的那個小娘泡已經在韓少那裏喝茶了,你不去就不去唄!”
“他跟你們在一起?”何奕葉頓時耐不住了,焦急地問道:“我說他電話怎麼打不通呢?原來被你們劫走了?!”
紅髮男呵呵笑着不說話,李幼儀接過話茬兒,“怎麼?還想搞校園欺凌?我告訴你們,我隨時都樂意打電話通知保衛處。”
“隨便你們,”紅髮男手插口袋,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不過,你們要是不想讓楊潤卿那小子斷一根手指頭的話,最好乖乖的。”
何奕葉登時氣結,卻又擔心這幫小混混對男朋友亂來,不及多說就要跟紅髮男走。李幼儀心下一緊,擔心又有什麼怪事發生,拽住她的袖子說道:“我跟你一塊去!”
紅髮男邪里邪氣地吹了聲口哨,“走嘞!”
紅髮男果然沒安好心,領着兩個人徑直出了校門,越走越遠,越走越僻靜,直到走到一處荒廢的野湖邊上。野湖上儘是蘆葦和綠色的苔蘚,臭不可聞,邊上還有一座清朝就廢舊的龍王廟。
遠遠地就看見韓永怡風姿綽約地擺弄着手機,旁邊的樹杈子上吊著一個光着上身的瘦男,端端就是何奕葉的男朋友楊潤卿。
楊潤卿那小身子骨在風中搖搖欲墜,兩片厚厚的眼鏡片上儘是裂紋,呼呼地直喘粗氣。有個雞冠頭的傢伙正蹲在他腳底下,手上拿着個蘆葦葉子擺弄他肚臍眼兒。
何奕葉是個直爽的性子,見此場景登時怒不可遏,衝過去大叫道:“喂!你們幹什麼?”
幾個小混混充耳不聞,被稱為“韓少”的混混頭嘴裏銜了一根草,懶洋洋地說著:“咋着?本少伺候得還舒服吧?”
這位韓少也不知多少天沒洗過臉了,細長的小臉跟刷了一層釉子似的,耳朵上帶着一雙閃閃發光的藍耳釘。李幼儀認出他就是那天跟自己為難的那個耳釘男,紅髮男是他的小弟,叫蒼蠅阿飛。
除了韓永怡,對方還有四個人,分別是韓少、蒼蠅阿飛、傻坡和浪人。
楊潤卿悶哼連連,何奕葉心疼自己男朋友,不管三七二十一衝上去就要衝上去把他解下來,結果傻坡上來狠狠地把她推到在地,又拿樹杈子抽了楊潤卿肚皮一下。
韓少緩緩拎了一下牛皮褲,充分擺起江湖老大的做派,“好了。今天叫你倆來,是為了給我妹子出氣。識相的,就乖乖跪下求饒,要不——別掛我韓爺爺欺凌弱小。”
他甩了甩額前打縷的長劉海,用一根樹杈子指向李幼儀,“尤其是你,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