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第一種結局《墓地》
墓地！
這個字眼對於任何一個人來說，都不算動聽。
可……衛倪聽到它的那刻，一抹甜蜜卻是由心而生。他想起了曾經的曾經，那一年，在他還是只無力反抗世俗欺壓的軟蛋時，辛宸是如何的保護他？替他經營，替他謀划，替他擋下所有一切來自於外界的窺探、惡意！
當時的他，甚至不太明白她到底為他做了多少？因為他當時是那麼的傻白甜。直到後來，他漸漸長大，開始學着如何去保護別人時，才知道：世情如此紛雜，想要把在意的人好好地保護起來，是多麼多麼的難！
那需要能力！但更多的是心力！
他在他最痛苦最無助的時候，碰到了辛宸。一個明明和他沒有半分關係，卻願意象一個家人那樣守護着他的女孩子！
“倪倪，怎麼辦？這可怎麼辦？”
結果出來了，最不想看到的結局。
茹果哭得都要瘋了。她怎麼也想不到，為何老天爺要給倪倪安排一個這樣的結局。
但，衛倪不想哭啊！
從未有一刻，他覺得自己的內心如此的平和、幸福。
他讓茹果把希澈叫進來了，告訴他：“我不想做手術了！”
希澈眼神冰冷地掃過桌上那厚厚一撂的檢查結果：“確實也沒必要了。”
“我還有不少事要處理。這段時間，我希望你給我開具一些鎮痛的藥劑，並且，保證這個檢查結果不讓任何不必要的人知道。”
衛倪話聲輕緩，但希澈卻還是聞言就揚眉盯向了他：“你是說她嗎？”
衛倪笑了：“對！就是她。”
“她總會知道的。”
“是啊！她總會知道的。但如果是在我走了以後呢？”頭一次，衛倪有了小小的報仇心理：“我不想讓她太開心呢。畢竟，她是那麼理智的一個人。如果有機會改變的話，她會想辦法的。可如果已經不能改變，那麼……”
衛倪低頭，嘴角逸出的是無法形容的淡笑：“如果我已經走了，那麼，她會傷心的。但，不會太久吧？她還有信念在支持着她。雖然是個很不好的信念，但人活一輩子，不就那麼回事嗎？那個籠子已經將她死死鎖在裏面了。她不想出來！我又能有什麼法子？或者說，有個籠子終究還是有好處的。哪怕是毒藥，也終能讓人堅持地活下去。一天天的活下去，直到有一天，碰到那個能讓她打開心房的人。”
*
衛倪出院了。
和他來時略嫌有些倉促急燥的行徑不同的是，這次離開，在衛倪的安排下，悄無聲息。
國內的媒體記者早已經讓他整到怕，幾乎沒有人敢跟梢的情況下，這種進醫院的事在衛倪的安排下被理解成一時不適。而緊接下來‘幻世2’的全新上市更是將市場所有的焦點都聚集在了這新一代設備的橫空出世下。
與一代幻世生產力較低，預見隊伍遲遲無法拿貨的狀態不同的是：二代幻世備好庫存才上的市。哪怕頭一天上市，全球的預訂額度就超過了五十萬，發貨期也沒有再超過一周。
競爭對手都眼紅得要滴血了，最終挖出的真相居然是：繪天科技在一年前便在西北大省開設了一家佔地足有十萬庫的加工基地。
幻世、創世的大規模生產基地以後都將移到那裏。而在這兩項幾乎算是黑科技的產品之外，繪天科技內部還隱隱流傳出了一條更加爆炸的新聞。
那就是，繪天實驗室已經成功研發出了一種全生命周期生態艙！任何動物在生病後都可移入生態艙進行全生命修復與檢測。這種生態艙不能根治疾病，卻可以營造出最合適治療恢復的環境，通過霧化、氣療、光譜等方式輔助患者康復，尤其對於燒傷病患的恢復最有效果。甚至聽說有了這種生態艙后，以後患者就醫將不必再樓上樓下幾十個科室的檢驗，直接脫衣服躺進去兩個小時，全身的檢測就全完成了。
消息一經泄露，全球都沸騰了。
繪天科技的電話二十四小時都處於打爆的狀態里，所有人都歡天喜地時，茹果的臉色卻是一日比一日的漆黑。
“倪倪，咱們去醫院吧。”
“倪倪，不能再這樣了。這種葯是能天天打的嗎？”
“倪倪，我求求你，跟我去醫院吧。天底下這麼多大夫，除了仁愛咱們還有別家啊！實在不行，咱們去實驗室。哪怕希望渺茫，可總比這樣等死來得好啊？”
“衛倪，你能不能有點出息？不就是個女人嗎？她不有你，你就不打算活了嗎？”
好話勸盡，卻不見半點成效的茹果終於發彪。她開始罵他，使勁罵，什麼不好聽罵什麼。但，倪倪就是不生氣啊！
他象是在看一個發彪的孩子一樣，笑微微地看着她。看她發完脾氣，看她痛哭流涕，然後再看她抹乾凈眼淚，補好妝，踉踉蹌蹌着離開。
一天又一天！
一個小時又一個小時！
一分鐘又一分！
一秒又一秒后……停滯的呼吸終是壓倒了最後一根稻草！
茹果撥通了那個已經很久沒有使用過的號碼，在接通后，竟是許久啞然，然後，在嗓子幾乎乾裂的絕望邊際，吐出了一句話：“他要死了，你開心了嗎？”
*
手機，突然掉在地上。
辛宸呆若木雞。
在之後的十幾個小時裏，她的耳朵里一句額外的話再聽不到。腦海里一直回想的都是茹果那句充滿哀傷的質問：“他要死了，你開心了嗎？”
衛倪要死了？
為什麼？
上機前，一條條的信息終是從各個角落傳進了她的電腦里。
曾幾何時，她會不放過任何一個信息地收集這世界上每一條與衛倪有關的資訊，為了歉疚，為了幫他再度站起來。後來，他站起來了，她仍不放心。再後來……他強大了！不需要她再時時盯着時，她終是有了更多的時間去干自己想乾的事。反正，她的主機通道早已經給了他。衛倪是個聰明人，有了這些資訊更能保證他在將來的日子一帆風順。
事實證明，他果然將自己的世界經營得越來越好。
可……誰能想到：老天爺竟然用了這樣的方式？
肝癌！
晚期！
已經不需要再做手術。
“他選擇回家等待死亡！”
“這不是一個很容易下的決定，等待，太難了。”
“可是他仍然決定這樣做。而且不讓我告訴你。”
“他說，反正你總會知道的。既然如此，不如死了以後再知道的好。”
“他說，你會傷心，但只會傷心一小會兒。”
“辛宸，他看你看得很准啊！她說你是一個飲鴆止渴的女人。毒藥會支持你過完剩下的每一天！”
“辛宸，這世界上不是沒有想拉你上岸的人。可是你不想動，別人能有什麼辦法？”
“他說得對。所以我不會也不想提前告訴你！因為，毒藥能救你，仇恨能救你，而愛，救不了你！”
這是相熟十幾年後，希澈第一次這樣毫不留情地對她破口大罵！
辛宸無法反駁。
她象一個罪人一樣，灰溜溜地溜進了衛倪在滬市的那間屋子。
這是她第二次來這間屋子。第一次來時，匆匆而來，看到衛倪委屈地屋子裏大哭。那一次，她便已經狼狽不堪。而這一次，比之前的更加難堪。
因為這個屋子裏，沒有一個人肯再看她一眼。
大家都對她很有怨氣！
大家都討厭她了。
可是，那個倒在床上，一臉病容的少年，在醒來看她后，除了最初的驚愕，剩下的竟然全是歡喜。
“你來了？”
“我讓他們不告訴你的。我已經瞞得很好了。可似乎，我已經力不從心了。”
眼淚，傾泄之下。
嘴唇，卻仍舊緊緊地抿着。
她就是說不出任何的話。但，衛倪不在乎。她不動，他動。他拉住了她的手，然後轉過身體把頭枕在她的腿上，弱弱輕聲：“你來了也好。雖然不想你難過，可是一個人走好像也太難過了。所以，就讓我壞一次好了。死在你懷裏，然後用你的手送我離開，路上一定會很溫暖，很溫暖，安心。”
“辛宸，我真的好高興，這一輩子能遇到你！”
“雖然不能有個很世俗的結局，但這樣，也不錯。遇到你就好，不必太奢侈！”
“希望下輩子，我還能遇見你。”
“在你還沒有學會傷心之前，替你擋去所有的風雨。象你愛我那樣，永遠，愛着你！”
《第一種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