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書友 一
太昌二十五年十月。
這個秋天，鄭衍娶了劉鈺之的孫女劉丹盈。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鄭衍算是和劉鈺之結盟了。
阿續其實並不清楚哥哥是如何打算的，不過事已至此，她尊重哥哥的選擇。很多事情都不是她說了算的，至於朝堂上的事情，就算她了解了一切，又能如何？
阿續看的通透，蕭明軻也沒有再和她舊事重提。
日子重新回歸往日，這幾個月，馮氏暗地裏命人給阿續停了避子湯。只是，阿續卻遲遲沒有動靜。
轉眼一年時光飛逝，已經是太昌二十六年三月，再有一個月，蕭家的孝期就過了。很多官員也開始往蕭家走動，本來沒什麼要緊的，但是卻讓蕭長卿頗為緊張。
“賢侄，你不知道，如今的朝堂和往日大為不同了。”蕭長卿這幾年在朝堂起伏，也感觸頗深，離開了兄長的庇護，他的工作越發艱難起來。於是便跑來和蕭明軻訴苦：“這兩年下來，朝堂幾乎換了一次血，各個機關部門都有武帝的親信，我無論做什麼事情都會有人彈劾。雖然說，哥哥長贇去世了，可是蕭家在朝廷中的威信還在，武帝一樣忌憚。”
“這些我都知道。”蕭明軻點頭，認同叔父的說法。
蕭長卿輕嘆一聲：“你平日裏穩重進退有度，我倒是放心。只是老二明喆清高慣了，我怕他再入朝堂未必受得了那個氣。老三明庭這幾年越發沉穩起來，也有幾分像你，只是當年他親自帶出來的兵如今四散分離，武帝用了各種理由拆開軍隊，有的入了金陵的精兵衛，有的去了南疆，蕭家軍，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再重新組建起來。”他思索一下：“這一年來，明行和明睿都在軍中有了些許的地位，雖說能幫着他些，可終歸是要看明庭自己。”
“我知道二叔的良苦用心。”蕭明軻感激不盡，蕭長卿知道，蕭府是武將，愣是逼着兩個兒子從武，他二人非直系，守孝期短。所以才出了孝期，蕭長卿就直接把兩兄弟往兵營一丟。
蕭長卿點點頭，動容道：“大哥不在了，你們兄弟就是我蕭長卿的兒子。”
蕭明軻握住他的手，誠懇喚了一聲：“二叔。”
蕭長卿笑着拍拍他的肩：“孩子，你要開始挑起蕭家的重任了。話說，男子三十而立，你如今是而立之年，一定要時刻記住，我們蕭家的傳統。”
“我知道。”蕭明軻目光堅定道：“忠於國家，護我百姓。”
“知道就好。”蕭長卿欣慰點頭。
太昌二十六年四月。蕭明軻重新入職，為正三品副部級都察院右副都御史。蕭明喆為從四品翰林院侍讀學士，蕭明庭恢復原職為正四品忠武將軍，蕭明行為正六品昭武校尉，蕭明睿為昭武副尉。唯有蕭明盛年紀太小，暫時沒有入職。
一時蕭府門庭若市，許多人都前來祝賀。滿門皆入仕，聲勢浩大的宣佈蕭家重歸朝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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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蘿端來一碗濃稠的葯來，放在阿續面前：“姨娘，吃藥了。”
阿續放下書，笑：“今日怎麼燉了這麼多葯，比平日裏多了一半？”
“姨娘還說呢！今天府上來的人多，丫頭婆子們都被調走去前院伺候了，連煎藥的人都忙不過來。方才我去時，只見爐子上坐着葯不見人，打開蓋子一看，葯只熬的剩了一半，方才添了許多水，又怕誤了吃藥的時辰，才熬成這個樣子。”
“無妨。”阿續不在意：“吃了這麼多葯，也不見好，不差這一頓。”
“呸呸呸，姨娘不要說這些喪氣話。”綠蘿連忙反駁：“這次的大夫是二夫人介紹的，你看二夫人還生了咱們靜容小姐，葯怎麼會沒用呢？”
說話間，阿續已經端起葯來一口氣喝了，放下碗，含了一片薑糖去嘴中的苦味。這一年下來，阿續吃藥如同吃飯，再苦的葯她都不會皺眉頭，綠蘿看在眼裏，疼在心裏。
早些年在花滿樓，為了躲接客，阿續吃了許多葯延長信期，又故意糟踐身體讓自己生病久不痊癒，反反覆復一直這樣躲了快一年，直到有了寧王庇護才停下來。可到底是傷了根本，再加上剛入府那幾年又一直吃避子葯，早已經……吃壞了身體。
綠蘿不敢再往下想，拿了空碗跑出去，躲在院子裏偷偷抹着淚。卻聽見身後有人問道：“怎麼了？莫不是柳姨娘訓斥你了不成？”
綠蘿忙偷偷抹了眼淚，回頭看去，原來是二爺蕭明喆，他手裏抱着一堆書，看樣子剛來。蕭明喆道：“看什麼？還不過來搭把手？這是你們姨娘要的書。”
綠蘿忙放下手裏的東西，跑過去接着書：“怎麼勞煩您親自送過來了，您打發小廝過來知會一聲我過去拿就行了。”
“若不是為了躲那些嘰嘰喳喳的人，我何苦做這事！”蕭明喆沒好氣，一邊將書遞給綠蘿，一邊道：“記得回頭叫你們三爺好好謝我。”
綠蘿點頭應下，吃力抱着書。蕭明喆見她一個小丫鬟也抱不動這書，於是又從她手裏拿過一大半來：“好人做到底，我替你拿進去，省的你摔了我的書。”
綠蘿忙小跑着過去打起帘子，屋內淡淡的葯香混着茶香撲鼻而來，有一種別樣的感覺，蕭明喆微微皺了一下眉頭。綠蘿沒注意到，將書桌上的幾本書挪到一邊道：“二爺先把書放在這裏吧。”
蕭明喆聞言放下書道：“這些書都是明庭在我那裏討要來的，記得轉告你們姨娘，莫要損壞了，要不然，我可再不會給明庭這個面子了。”
阿續聞聲從裏間出來，行一禮后道：“多謝二爺親自送書過來，我也只是隨口一提，沒想到三爺竟然還跑到您那裏要了一次書，實在是不好意思。”
其實當蕭明庭開口問他要書時，蕭明喆是有一些詫異的，他失笑問道：“你要這些做什麼？這些書深奧難懂，怎麼一時轉性了？”
“不是我要，是阿續要。她列了書單，叫我幫她買來，可是誰知道市面上沒有，我就想着二哥平日裏最愛讀書，你這裏肯定有！”蕭明庭笑的狡黠：“我就厚着臉皮來了。”
今日剛好客人多，難免應酬，蕭明喆最是心煩這種場合，於是便借了這個理由躲了出來。他不再回憶，只拍拍書：“書給你帶來了，看完再給我。”一個足不出戶的女子，竟然還看這些書，蕭明喆是有些好奇的，也不知她能不能看的懂。
阿續謝過，心裏卻有些無奈想笑，這個蕭明庭還真的會省事。本來想讓他幫她買一些新書來，誰知道他卻直接跑到蕭明喆那裏去要！
蕭明喆臨別時，無意見回頭看見她桌子上放着一本《禹貢》，當下心裏一驚：“你竟然讀《禹貢》？這可是最古老的地理書籍了！”
阿續順着他的目光看去，解釋道：“才看完，這一本後邊有許多名家的評論……”話音未落，見蕭明喆已經拿起來翻看，一邊看一邊問道：“是明庭買給你的？”
“嗯。”阿續點頭。
蕭明喆一笑：“那我可就要借來讀一讀了，我那十幾本書換這一本，不知可方便？”
阿續笑了起來：“方便。”
蕭明喆將書拿在手裏，就連忙告辭了，一邊走還不忘一邊盯着封皮看。
綠蘿噗嗤笑了一聲：“都說二爺是個書獃子，我看還真的是，瞧見書就移不動腳了！”
阿續也忍不住笑了起來。走過去坐在桌前翻看蕭明喆送來的書，一時漸漸入迷，不覺黃昏已到。連蕭明庭進來都沒有察覺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