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兄弟

“阿續，家中可安好？

今日剛至饒州，事務繁多，剛過二更，還未歇下。

饒州方言有趣至極，初聽不知其言何意，言者比劃，方懂其意。

戰事緊急，暫時不知歸期，勿念，罷了，還請汝仍念吾！

采采卷耳，不盈頃筐。嗟我懷人，置彼周行。

待汝讀此信，該是數日之後了。照顧好母親，望珍重。

一切安好，請多念吾。

蕭明庭”

讀完信，阿續忍不住笑了起來，這個蕭明庭啊，實在是太有趣了。

綠蘿好奇：“姨娘，將軍信上說什麼，惹的你這樣開心？”

“他說他剛到饒州，事情太多了，要熬夜處理事情。還說饒州方言難懂，他聽不懂人家說話。”阿續莞爾：“剩下的就不告訴你了。”

“姨娘真是，這有什麼不能說的？”綠蘿撇撇嘴，不屑傲嬌道：“我才不想知道呢！”

蒼耳繁多茂密，採集蒼耳的女子采了又采，無奈籃筐卻沒有盈滿的時候。不是因為女子動作太慢，也不是因為筐子太大，只因“懷人”，心有所想罷了。

她明白蕭明庭的言下之意：說她在想他，於是提筆寫回信。窗外正下着小雨，滴滴答答打在屋檐上，日子寧靜而悠閑。

饒州。

自從楊道恆吃了敗仗，一連幾日，楚王都沒有動靜。

許敬對蕭明庭和蔣軼是感恩戴德，經常請他二人到府上吃飯，蕭明庭一般會留下來與將士同吃同住，蔣軼若是軍務不忙，總會過去蹭飯。

這日晚上，蔣軼過來請蕭明庭同去，才進屋子，就感嘆：“蕭三你是不知道啊，許家妹妹做的飯菜，那叫一個香啊！你今日也同去吧！”

“我說你怎麼往許大人家跑的那麼勤快，原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蕭明庭調侃。

蔣軼嘿嘿一笑：“你還別說，許家那位妹子，可真好看！”

蕭明庭忍不住道：“你可省省吧！馬上要成親了，你可別節外生枝啊！”

“我再節外生枝也比不上您啊？不鳴則已一鳴驚人，阿續都帶回家了，可你不是也和謝家那位定親了么！”蔣軼翻他一白眼，不屑道。

蕭明庭一噎：“我又不喜歡什麼姓謝的，再說也沒定成啊！”

“喜不喜歡能由的了自己嗎？”蔣軼拿扇子敲了敲他的肩膀：“跟我定親的那位，你可別提了！除了有個好爹，什麼也沒有！可是我爹媽就看中她有個好爹，你說我能怎麼辦？”他搖頭嘆息：“娶妻不賢害三代人哪！”

蕭明庭笑着搖搖頭，剛想開口，聽得屋外有人道：“啟稟將軍，楊道載求見。”

蔣軼與蕭明庭對視一眼，道：“請他進來！”

來人三十歲上下的樣子，模樣忠厚，看着風塵僕僕，進來二話不說，跪拜道：“楊道載見過蕭將軍，蔣大人！”

蕭明庭虛扶一把：“楊大人，你我同為官員，無需行此大禮！”

楊道載低頭稱不敢。

蔣軼搖搖扇子，語氣輕快：“俗話說無事不登三寶殿，楊大人所為何事呀？”

“實不相瞞，為楚王叛亂而來。”楊道載說。

蔣軼笑了：“大人這話我就聽不明白了！你的弟弟妹妹可都在楚王那裏，大人怕是找錯地方了吧？”

卻見楊道載悲痛道：“弟弟跟了楚王是我沒有料到的事情，卻不是我想看到的，我楊道載誓死忠於君王，忠於梁國，此番前來，就是希望將軍平定楚王叛亂時，能饒他一命。”

“此話怎講？”蕭明庭不由嗤笑：“你怎麼就認定楚王必敗？”

“將軍有所不知，道恆雖會武藝，但卻是個死腦筋不知變通。他打小心地善良，是跟錯了人，才變成這樣子。”楊道載眼眶通紅：“他和將軍比，武藝遠不及將軍。再說斐安，雖有些才華，卻心高氣傲，容不下人。這樣的隊伍，看似兇猛，也有幾分僥倖能奪江山，可是，他們註定了走不遠，就算奪了江山，也守不穩。”

蕭明庭點點頭：“不曾想你還有這樣一番見解！”

“確實不錯，這江山並不是人人都能坐穩的。”蔣軼感嘆。

楊道載上前一步，幾乎要落下淚來：“將軍，大人，平定楚王只是時間問題，只求您放了道恆，饒他一命。我任將軍差遣！”

一時眾人沉默了片刻，蔣軼忍不住問道：“你如此為他，究竟圖什麼？他跟着楚王飛黃騰達，也沒見着多惦記你，你們兄弟還真有些奇怪！”

“說來讓兩位笑話，我和弟弟是同胞兄弟，母親死後，父親抬了側室，妹妹就是是繼母所生。弟弟打小養在繼母身邊，剛開始還頗得疼愛，後來繼母有了自己的兒子，便開始離間我們兄弟兩個，想要爭奪家業。”楊道載苦笑一聲：“後來弟弟不辨忠奸，只念着繼母的養育之恩，被楚王和妹妹一家子當槍使。”

“這還真是……”蔣軼咋舌，不知該如何評價。

蕭明庭長長嘆口氣，道：“莫急，你且歇下，我與蔣大人商議后，再做決定。”

“如此多謝蕭將軍和蔣大人了！”楊道載躬身行禮退下。

蔣軼合了扇子，感嘆一句：“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蕭三，有些人啊天生就不是當皇帝的命，比如楚王，你說他們圖什麼？”

蕭明庭搖搖頭，表示不懂。

兩人坐了一會，便開始商議對策。這次楊道恆在饒州丟了人質，回去定會挨罵，更別提他還敗在蕭明庭手裏。如此一來，斐安肯定會向楚王提意見，可這樣會更加激怒楊道恆。

試想一個男子，不僅敗了還丟了面子，又不得重視，心情肯定很不好，若是此時，他幼年時最關心他的哥哥過去勸他，大概更會動搖他的心智。不管他做什麼選擇，起碼不會再一心一意對楚王了。

兩人想法達成共識，決定讓楊道載前去勸說楊道恆投降。

蔣軼興奮拍拍蕭明庭：“蕭三！你變聰明了！要是以前，你肯定直接跳起來說：打他娘的！”

蕭明庭瞥他一眼，沒理他。不過確實，他自己感覺比往日更加成熟穩重了些。

夜裏，小廝送來家書。

“將軍，聽聞一切安好，老夫人和太太都十分歡喜。

寫信時，金陵正是微雨。明秀小姐見落花可惜，撿了許多染指甲。明盛公子討來些許，欲送給陸家小姐。”

讀到這裏，蕭明庭忍不住輕笑起來，這個蕭明盛啊！再往下看，只見信上寫着：

“陟彼高岡，我馬玄黃。我姑酌彼兕觥，維以不永傷。”

這樣一讀，實在是忍不住大笑起來，阿續啊阿續啊，竟然說他也在想她！還要借酒消愁？真是個小心眼的女人！

“家中一切安好，勿念，專心軍務，多珍重。盼君歸。

阿續”

蕭明庭眉眼舒展，摩挲了一下信紙，又從抽屜里拿出紙來，提筆寫家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