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 東窗事發

清早的晨霧還未散去，青石板路上已經響起細碎的足音。

原本佝僂着身子在門柱旁打盹的小石頭，一聽這聲音，登時醒轉。

“這幾日你受累了。”杜若楠上前幾步，遞過一油紙小包，“灶上剛出的，趁熱吃吧。”

小石頭爽利接了：“大小姐，從昨天夜裏到今天早上，二爺屋裏沒人來窺探，只福瑞照舊，每日來點個卯。”

“好。”杜若楠點頭，“熬了這麼久，早些回去歇息吧。”

蠶絲恢復供應的事，她一直對外瞞着，旁人問起，杜家上下只說大小姐還在極力周全。

卻不知道這邊早已暗度陳倉：薛富貴從旁襄助，幫忙借了別家車隊裝成行商的行腳，假借寄宿杜家別苑的名義，將那蠶絲運送進來。

染坊的師傅跟勞工這幾日都吃住都歇在杜家，也沒有向外遞送消息的空閑。

故而人人都知曉，那木染雖然日夜燈火通明，但蠶絲的事情始終沒有解決。杜大小姐也只是強撐着，可林買主那大單子，決計是完不成的。

外面的人把事傳得有鼻子有眼，杜家知曉內情的，也跟着隱瞞，杜良便被蒙在鼓裏。

今日便是初六了，是那林家前來驗貨的日子。

杜良難得起了個大早，匆匆用過早膳，便急不可耐地領着杜福瑞去看杜若楠的笑話。

“福瑞，你昨晚又去瞧那批貨的進度了嗎？”

“回二爺，奴才去瞧過了，那批貨啊，還是五日前那模樣，都說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如今蠶絲供應不上……”

“哈說得沒錯！”杜良朗聲大笑，“她杜若楠再怎麼聰明，能聰明過我去？”

杜福瑞含混應了，攙扶着杜良，將頭埋得更低。

“我倒要看，事到如今，她杜若楠怎麼收場。”

主僕二人行到木棉巷，遠遠瞧着一跛腳老頭緩緩走來。

“七長老！”杜良忙迎上去，笑得見牙不見眼，“您過來了，今天您受受累，幫忙去做個見證。”

“哼，要不是你苦邀，我才不來。”老者將臉拉得老長，見四下無人，他攥住杜良衣袖，壓低聲音，“你確定那杜家小姐，當真沒完成單子？”

“那可不是。”杜良眼睛滴溜溜轉着，表情生動，“我日日叫我那心腹去染坊盯着，他是親眼所見，錯不了！”

“木染布坊，多少雙眼睛盯着，杜若楠，那更是咱們一族的紅人。倘若這其中出了什麼差池，我可饒不了你！”

若是出現變故，是他做長老的誤會了杜若楠，那他怕是在族中再抬不起頭。

杜良拍着胸膛承諾事情順風順水：“您今天啊，瞧好吧！”

木染布坊內。

杜良走進來的時候，杜若楠正在為族長斟茶。

族長竟也在？杜良躬身行禮，掩住眼中訝異，待他直起身時，又恢復了和煦笑容，看向杜若楠：“煮茗品茶，侄女好雅興。”

“不過我怎麼聽說，林家那批布料，布坊尚未完成？”他壓抑不住內心期待，直接挑起話題，“旁人這麼說，叫我打了出去。”

“咱們染坊那可是誠信立本，便是最艱難的時候，都堅持交貨，從不延期，這招牌綿延百年，怎麼可能砸到若楠手裏？”

“若楠，你說是不是？”他語氣甚急，不等杜若楠回答，又丟出新話頭，“這林老闆眼見就要到了，若楠你怎麼還不把布料備好？”

“總不是這批貨，真如外人所說……”

“讓二叔擔憂，是侄女的過錯。”杜若楠止住他的話，舉掌輕拍，隨着她掌音，幾名精壯的漢子將滿載布料的板車推了出來。

“訂單如期完成。”見杜良臉色煞白，一臉不可置信，杜若楠揚唇輕笑，“二叔，您似乎很失望啊。”

“這，這怎麼可能？”杜良腳步踉蹌，就要衝上去翻檢那布料。

但不等他行動，上首的族長早已看不下去，老人將杯盞重重一摔：“杜良！你暗中使壞，故意讓薛老闆同布坊交惡，斷了蠶絲供應，是存了什麼齷齪心思！”

“族長您這是從和說起？”杜良擺着手。

“認證物證俱在，你還想狡辯！福瑞，你來說！”

杜良雙目圓睜，看着一向唯諾的杜福瑞從他身側離開，跪在青石板上，向族長點頭應是。

隨着杜福瑞的講述，杜良臉上漸次退去血色。

“犯下這等惡事，你還不認罪！”族長猛拍茶案，杜良雙腿一軟，癱在地上，啞口無言。

“布坊事宜與你毫無關係，從此以後你不許踏入半步！”

轔轔馬車聲響起，原是那林買主到了，他輕撫那布匹，神色滿意，看向杜若楠的目光也愈發讚許。

“杜大小姐了不起，先前我還心存疑惑，但今天，我可當真是心服口服。”

“從此我們林家便專買你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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