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死不瞑目
水名靈在假山後等待,只希望太子快點完事兒,她也好準時將衣物送達毓秀宮。
杏眼看着天上月明星疏,水名靈對耳邊旖旎之聲恍若未聞。正神思遊離,突然一道黑影遮天蔽月,黑布一般將她籠罩得嚴嚴實實。
她逆着光未辯清來者何人,只大概瞧見來者身形高挑,略顯清瘦,微微俯身,似是在端詳她。
水名靈大驚失色,暗道不好。
先前她嚇得太子不能人事的風頭尚未過去,如今再添一條偷窺太子行歡的罪名,她有幾條命都不夠砍,她惜命得很,還不想剛重生就魂離天外!
眉宇間暗藏陰戾,掌風起,幽幽石燈晃了晃,她眯了眯眼,頓時愣住,凝語的望着面前的男子,心中滋味百回千轉,肅殺之氣竟在看到他的一瞬不自覺消散了。
只見來者面如冠玉,衣着不凡,一雙眼神采溫涼又似點綴銀河絢爛,如此緘默將她淡然一望,好比雲捲雲舒悠然瀟洒,似有別樣寓意,但仔細一看,只能瞧見一片捉摸不透的黝黑。
水名靈與他對視片刻,如微風過境,心下突的一緊,竟頭一回叫人瞧得雙頰淡粉暈開,她連連收回唐突目光,再將此人上下打量。
他身穿竹青錦袍,腰間白玉帶雲紋流轉,單單這般站着不言不語,也難掩與生俱來的貴氣,如此鳳表龍姿、雅人深致的絕色男子,用“謫仙”一詞形容他,一點也不為過。
掃一眼他腰間的玉牌,水名靈神思微動,連忙俯身施禮,壓低嗓音道:“奴婢,參見瑜王!”
瑜王李祁眸色不變,視線依然落在她身上,諱莫如深,免了她的禮,嗓音如泉,“你是母后一手帶大的宮女,想必深知什麼該看,什麼不該看,什麼該聽,什麼不該聽。”
他雖這般言語,卻絲毫沒有責備的意思。
水名靈素來吃軟不吃硬,很受用,低頭道:“奴婢知錯,請瑜王責罰。”
良久,未聞李祁開口,空無一人的翠色庭院內,唯有望春亭處靡靡之音繞樑而上,一聲比一聲高亢,一聲比一聲曖昧,時急時緩。
沒想到太子還有點勇猛?
水名靈頓時耳根子紅透,從未覺着這旖旎之聲這般纏人,難以忽視,杏眸默默盯着李祁一雙潔白的軟靴,突然覺得抬頭亦是羞恥。
她問心無愧,卻不明何處來的臊意。行歡愉之事的是亭中二人,又不是她,她羞個什麼勁?也太不像她的作風!
於是正大光明的仰頭,驀然對上一雙似笑非笑的眼,李祁月光清亮的眸彷彿有幾許難掩的笑意,不濃不淡的看着她,她突然惱了。
原來李祁在看她笑話?
水名靈眸光一沉,要發作,他突然抬手,隔着托盤壓下水名靈的手,款款道:“時候不早了,你從那裏出去,還來得及。”
她自詡武功不差,但讓李祁輕輕一壓,他看起來似乎不過輕輕將手放在托盤上,她卻猶如舉了一塊巨石,居然抬不起來,想來這個瑜王也並不簡單。
以她現在的身份不能得罪了這個瑜王,而且也沒必要因小失大,暴露了自己的實力。
水名靈順着他瑩潤的指尖往東南方望去,再看一眼天色,再耽擱一會兒恐怕要誤了時辰,於貴妃發怒,她擔待不起。
只是瑜王李祁來得莫名其妙,行跡也十分古怪,難道來這裏只為了給她指條明路,以免於貴妃怪罪?
水名靈古怪的看他一眼,尋思夜裏出入後宮的王爺也不會有多清白,也不多做糾纏,利落轉身,揚長而去。
從毓秀宮回來已過戌時,偌大的皇宮靜靜躺在潑墨夜空下,華燈璀璨,明滅間又是另一幅恢弘美妙的畫卷。
“風荷,這普天下,你認為誰乃才色雙絕的第一美男子。”水名靈坐在小凳上看繁星璀璨,不經意的問道。
她總覺得李祁很神秘,定然在這權勢糾紛中有不可估量的重量,說不定會是他刺殺皇上的一個突破口。
“金朝第一美男子,當屬瑜王李祁呀!”風荷毫不猶豫的答,言及他,眸中掩不住激動之色。
“嗯?你有何高見?”還真讓她猜對了,如此絕色的男子,論樣貌果不其然是金朝第一。
“聽說瑜王六歲便可過目不忘,七歲四書五經倒背如流,八歲詩傳天下,十一歲比武勝過將軍,十二歲助先皇理政,字字珠璣,十四歲更是獨當一面,以少勝多大敗敵軍。他排行十二,是金朝才華橫溢、文武雙全的王爺,也是官家最器重的弟弟,若不然,其他王爺都已封地離京,官家為何偏偏留下他住在京城內呢?你說是也不是?”
“嗯……”水名靈聽聞她談及李祁有如倒豆,一席話不帶半個喘氣兒,顯然李祁在宮中的威望着實不小,卻更也疑惑如此聰明絕頂之人為何有閑情大半夜來給她指路?難道他也恰巧用了輕功,沒被太子的隨侍阻攔在外?
正思索間,風荷忽然喚她,“名靈,你的千思結呢?”
水名靈低頭,腰間空無一物,她的千思結去哪裏了?
風荷見她神色茫然,大驚道:“你不會把它弄丟了吧?”
水名靈四處張望搜尋,回憶今日走過的路,突然有些頭疼,“可能落在去毓秀宮的路上了。”
“什麼?!如此珍貴之物你都能弄丟,也太不像你的風格了,你做事素來很謹慎穩當的。”風荷有些責備。
是啊,難怪她總覺得少了些什麼。不過提起少了什麼,現在好像真的少了一個人……
“巧玢呢?”水名靈打斷風荷,驟然想起一件事,她從毓秀宮回來后就沒見過那丫頭,那丫頭心思單純又死腦筋,她不會被袖娥氣得躲到什麼地方偷偷抹眼淚去了吧?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是先找找千思結罷。”這幾日巧玢經常這個時辰偷跑出去,風荷都習慣了,覺得應該不會出什麼事,還是認為應該先找千思結。
“巧玢去哪兒了?”水名靈窮追不捨的發問,表情嚴肅。
風荷被她的眼神看得一愣,還是有些不解,但未多問,答道:“巧玢一個時辰前出去了,大概是肚子餓又去找剛認識的朋友要吃的了吧?”
“是嗎?”水名靈皺眉,她一個初來乍到的小宮女,哪裏遇到那麼多好心人給她吃的?指不定是去會那什麼劉侍衛了。
綠柳拂面,水波粼粼,顯少人至的湖畔陰風徐徐。
水名靈默默站在樹叢之後,看湖邊兩男一女相聚甚歡,而湖裏,躺着一具發白的屍體,拳頭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