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天花!

第7章 天花!

這是硬要進屋確認了。

晏清啊一聲,張開小手攬住姐姐,急得直往外冒奶音兒:

“大叔不可以進來的!男女授受不親,你年紀這麼大了,不可以老牛吃嫩草,我不會叫你做我姐夫的!”

被勒住脖子透不過氣的夏宸淵直翻白眼,猛地又爆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咳嗽來。

這死丫頭是不是想謀財害命?他就算沒被勒死,也會被她氣死!

黑衣漢子耿直地跨近來連聲喊冤:

“誤會了誤會了!大叔是正經人,家裏閨女都有你們姐兒倆這麼大了,不會對你們做壞事的,你們別怕。”

晏清受驚似的緊摟着她姐的脖子瑟瑟發抖,癟嘴要哭不哭的,特別可憐。

她“姐姐”本就鬆散的髮髻被她蹭開,一半在頭頂兩邊鬆鬆垮垮維持着雙丫髻的模樣,還在頭繩上臭美地簪着幾朵紅的紫的黃的野花;

一半頭髮垂下,被晏清亂糟糟的壓在胳膊下,遮住“姐姐”小半張臉。

夏宸淵咳得眼淚水都出來了,蜇在臉上刺刺得疼,愈發確定他臉上有傷,還不止一處!

這臭丫頭要是敢毀掉他的容貌,他必然……

罷了,她也只是想救人。

他忍。

黑衣漢子邊就近打量“姐姐”的容貌,一邊就伸出手要給她診脈,嘴裏關切地說:

“你們別怕,在下略通醫術,給你們瞧下脈象,開個方子……咦?你這是害了天花?還給抓破了!”

黑衣漢子瞧見少女蠟黃脖頸上一顆鮮紅的疙瘩,再細看她面頰上多處滲血的新鮮傷痕,顧不得感嘆一張還算清秀的臉被毀,駭得轉頭就跑!

“快撤!裏頭那個大的丫頭染上了天花!”

黑衣漢子高聲呼喝,驚起幾樹飛鳥。其餘黑衣人反應不慢,紛紛使出看家本領,火速奔離木屋!

“大叔!大叔你別走,給我姐姐留些葯吧,求求你了!哇——”

女童尖銳的哭聲驀地爆開,穿透靜謐的黑夜,輕易落入竭力遠離的黑衣人耳中。

一眾黑衣人彷彿被厲鬼索命,腳下加速,頭也不回奔到山腳,騎馬揚鞭飛馳而去!

“別嚎了,小心把狼招來。”

夏宸淵一會兒工夫又被折騰掉半條命,無力推推她的小腦袋。

再叫她在自己耳邊扯着嗓子嚎下去,不是他死,就是他將她滅口。

晏清意猶未盡地收聲起身,隨手幫他理理粘在脖頸處的汗濕長發,隨口嘆一句:

“你頭髮養得真好。”

又黑又濃又順又滑,哪像她的,枯黃分叉毫無光澤,還短!

常言道,頭髮能頂半張臉。再是天姿國色的美人兒,若是個賴利頭、半禿子,那也只會叫人倒盡胃口。

不過話也不能說絕,前世她有緣見過譽滿天下的妙能禪師,那可真真是個冠絕天下的美人兒,頂着一顆鋥光瓦亮的光頭,都迷得人神魂顛倒!

可惜紅顏薄命,好好一個慈悲為懷的出家人,硬生生被老皇帝給搶進宮強佔了,沒兩天自戕而亡,可悲可嘆。

這缺德主意可不是她出給太子的,最後卻叫她得了罵名,為世人所不齒。

想來又是替晏姝那個作妖的背了黑鍋。

“你給我下藥?”

帶着氣喘的虛弱男聲問她,時不時還咳兩聲。

晏清瞧着他那張精彩繽紛的臉,忍不住又噗嗤笑了。

“只是一點刺激皮膚起紅疹的草藥罷了,慢慢自己就會好,還有排毒之效,是好東西。”

晏清坐起身,拿布巾擦半乾的頭髮。

夏宸淵瞧着眼熟,皺眉問道:

“你拿我的汗巾子用?”

晏清沖他燦爛一笑,小白牙寒森森的,像是小狼崽子饞肉吃。

“什麼你的我的,都什麼時候了,能不能別這麼矯情?咱倆一個碗裏攪飯吃,一張床上共枕眠的,你矯情得過來嘛。”

夏宸淵面色陣青陣紅,搭配着她刻意畫的扮丑村姑妝,還有因葯催生出來的紅疹,格外逗人。

晏清噗嗤兩聲,終於忍不住捂着肚子樂出聲來。

“不許笑了。”

夏宸淵氣惱已極,卻也知道她這權宜之計,是為了他好。

於是一口氣再度憋在胸腹,不上不下的,持續挑戰他的耐性。

晏清看他一眼,又爆出一串銀鈴般的笑聲,大大的貓眼兒都蓄了淚,比她方才的假哭像樣多了。

夏宸淵忍了又忍,差點憋出內傷,索性扭過頭去,叫她笑話個夠!

等他傷好了的,他必然……

罷了,她也是為了救他。

夏宸淵怔了怔,覺得這念頭熟悉得緊。

這麼一打岔,夏宸淵慢慢沉靜下來,扭回頭認真道:

“此地不宜久留,待那些人回過神,殺個回馬槍就糟了。”

即便是懼怕天花之威,只在山下放一把火,天乾物燥的,山火一起,他們便無處可逃。

非是他草木皆兵,實乃那領頭之人行事謹慎周密,不得不防。

聽他說起正事,晏清抹了眼角水漬,彎着嘴角說:

“你放心吧,他們壞不了事。”

夏宸淵一怔,問道:

“你做了什麼?難道,你也給他們下了葯?水瓢上?可你怎麼敢保他們所有人都喝過水?”

晏清笑眯眯搖頭,挪下地去掏藏在水缸底下的匕首,隨手又揣在懷裏,洗了手重新爬上床,拉過他的手臂枕在腦後。

夏宸淵被她這出其不意的舉動驚呆,一時反應不及,便被她得了逞。

“你做什麼?”

“睡覺呀。”

晏清自在地拉過一點被角搭在小肚子上,舒舒服服準備入眠。

“你猜得不對,葯不是下在水裏或者水瓢上。想葯翻那麼些個身強體壯的大漢,得多大的葯勁兒?再好的葯也會嘗出不對來。”

夏宸淵被她的話轉移走注意力,好奇地問:

“那你是只對進屋那為首之人下藥了?可他武藝高強,江湖經驗深厚,只怕不易中招。”

晏清左右挪動腦袋,還是尋不到舒服的姿勢,嫌棄地丟開少年未長成的臂膀,嘖一聲道:

“細得跟麻桿兒似的,半點腱子肉都沒,硌人得慌。怪道遇事只能逃跑,還逃不掉。百無一用是書生聽過沒,平時習武是不是偷懶了?”

夏宸淵白給她佔便宜不說,結果反倒落下埋怨,頓時氣得又磨起后槽牙,恨不得狠狠咬她一口。

不會說話能不能閉嘴?聒噪!

等他傷好,他必然……

嗯?

怎麼又是這一句。

夏宸淵氣得重重哼一句,扭頭面壁,再不搭理她。

晏清趁機搶佔他讓出的半個枕頭,舒服地嘆口氣。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他們身邊能用的布料不多。這個枕頭還是拿她自家裏順出來的包袱皮,塞了林中挑揀的乾淨乾草裹成的,暄軟又好聞,其中的藥草還有助眠功效,枕上就能一夜好眠。

心情好,她話也多了些。

“屋子周圍我撒了一圈驅蟲藥粉,又在你身上下了點藥引,用力一咳便能傳染給旁人。”

“那藥引與你身上纏絲毒相剋,你只會起幾顆小疹子。別人就難說了。”

她打個呵欠,呢喃着問了最後一句:

“你知道染上天花的人,最後會怎樣么?”

軟軟的童音在耳邊響起,卻叫僵着身子無法合眼的夏宸淵,激靈靈打個冷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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