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太監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宣——木偶師白青進宮面聖,欽此!”
金陵西城一座小院兒里,面白須凈的太監手拿聖旨,尖利的聲音很刺耳,“白青姑娘,接旨吧!”
他面前,一個女人蹲坐在小馬紮上,左手刻刀,低垂着頭,正靈活的在雕刻一個三寸長的木偶。
白青聞言,手上動作一頓,心中雖然詫異,卻沒抬頭,道:“公公,勞煩等一刻鐘,馬上就好。”
皇帝要見她?
她和皇帝之間的關係,硬要用一句話來概括的話,那就是——她認識他,他不認識他,她卻很想認識他。
心裏琢磨着,手上的動作卻半絲沒慢。
而此時的孫德海,滿腔憤怒,狠狠的盯着白青的後腦勺,恨不得把面前這個女人碎屍萬段。
因為——
白青應該是想把手中的木偶雕成男性,此時,她正致力為木偶精雕細琢作為男性最硬性的標誌——XX。
木偶腰以下腿以上那根棍兒分外的……威武雄壯。
可是,孫德海是個太監!
是個八歲就進宮的太監!
從八歲起,他就再也沒見過自己的小老二,更不知道小老二長大后是什麼樣子,這是他心中一輩子難以抹去的痛,想當初,他在凈事房裏和老師傅討價還價,一心想要割柄留球,卻仍然被不通人情的‘劉一刀’一刀齊根斬斷,那些血,那些淚,想起來就想哭嚶嚶嚶~
可是這個女人!
竟然毫不避諱在他面前,把一個木偶人的器官雕刻得如此……
這是不是故意做給他看的?
侮辱!
這絕對是赤裸裸的侮辱!
他是多麼想跳起來一錘錘爆這個女人的狗頭啊!
可現實是——忍。
只能忍。
白青就像一座準時準點兒的老鍾,說一刻鐘,就是一刻鐘,一息不多,一息不少。
一刻鐘后,她猛然抬頭,興緻勃勃的把手中的木偶遞到孫德海面前,握住木偶的硬性標誌,語氣頗有些炫耀的意思,“你看,我在這裏做了一個機括,可以像手柄一樣上下搖動,腿上還做了一個凹槽,如果木偶人要穿衣服,直接握住往下一按就能藏在腿裏面,穿衣服就會美觀些。”
白青長了一張蘿莉臉,大眼翹鼻,櫻口抹了絳紅的口脂,身上罩了一件和口脂同色的外袍,那一頭本該烏黑油亮的頭髮,卻從頭白到尾,如瓷玉的肌膚,也總是透着一股子不正常的蒼白。
這並沒有破壞這張蘿莉臉的美感,反而讓她像個不染凡塵的精靈。
然而這個不染凡塵的精靈,張嘴就是一口污穢不堪的話語,十分不知廉恥——外表跟內在嚴重不符,簡直就是浪費了這一張好臉!
可偏偏,她似天生長相就帶了三分笑一樣,時時看她,時時都是笑着,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真是讓你想罵都罵不出口,孫德海憋着氣,目光跟摻了刀子一樣,唰唰唰往白青臉上扎。
不知羞恥的蕩婦!浪蹄子!
白青完全不在意,見他咬牙切齒,突然恍然大悟似的目光坦然從他臉上往下移,咂嘴:“公公,不是我不幫你,只是木偶是木做的,而你是肉做的,剜了一塊肉下來再想裝上去……不太可能。”
孫德海要氣瘋了!
他極力隱忍心中怒氣,陰沉着臉道:“白青姑娘,你已經耽擱了不少時候,再晚些,陛下便要問罪了。”
白青‘哦’了一聲,拍掉身上的木屑,對屋內喊了一聲,“我進宮一趟,你倆在家守好門,不認識的人敲門別開門。”
孫德海一愣。
這屋子裏還有其他人?
他們怎麼不上天?竟然連聖旨都不出來接!
剛想發作,孫德海腦中靈光一閃,給忍了下來。
哼!就不提醒她,等回頭到了陛下面前,狠狠的告這女人一個藐視天威之罪,讓她知道知道,他德海公公不是好惹的!
於是,孫德海閉緊嘴巴,領着白青進宮。
金陵城很大,皇宮在東城,白青的住所在西城,一東一西,只聽字面就已經能感受到其中距離,為了節約時間,來去都必須騎馬。
隨行護衛的士兵顧及白青是個女子,專門準備了一匹溫馴的小矮馬,此時已經牽到了白青的院兒門口。
木偶事件后,孫德海對白青很有意見,怎麼看她都覺得不順眼,便有心刁難,那士兵牽馬過來,他奪過馬韁,翻身騎上馬背,佔了白青的小矮馬,頤指氣使道:“你!去騎那匹馬。”
白青順着他指的方向一看,只見一匹健碩高大的棕馬在原地刨着蹄子,看上去很野性,一瞅就不是什麼好騎的貨。
士兵有些看不過去了,指着原本孫德海的那匹馬道:“白姑娘換騎那匹溫順點的吧,這是我的馬,性子有些烈,不太好騎。”
白青往那匹棕馬旁邊一站,只比馬背高出小半個身子,要是真不知天高地厚,還真說不準是誰騎誰。
這死太監,不是故意為難人家姑娘嗎?
哪知,孫德海尖聲道:“不行!那匹馬跑得慢,耽擱了時間,誰負得起責?”
士兵剛想說什麼,眼角卻見一片大紅色的衣袍翻飛,白青一腳踩着馬磴子,翻身就坐上了馬。
那姿勢那動作,很熟練很瀟洒。
棕馬果然很烈性很忠貞,多半是立下了什麼馬生只給一個人騎的重誓,白青一坐上去,它就高高揚起前蹄,焦躁的嘶鳴,意圖把她顛下來。
孫德海陰險的笑。
混賬玩意兒,敢羞辱老娘!摔不死你!
士兵心裏一緊,剛想上去英雄救美,卻見白青一手抓緊馬韁,以一種高難度的姿勢,‘啪’一聲,伸長手扇了棕馬一個響亮的耳光,罵道:“小畜牲,再尥蹶子我就宰了你,把你剁碎做成馬肉乾。”
士兵風中凌亂。
這輩子,他見過扇人嘴巴子的,還沒見過誰給馬來個嘴巴子!
簡直……
孫德海冷笑,“你以為這是你家的狗?罵一句就乖……”
嗯?哦買噶!他是不是瞎了?
——棕馬真的被一個嘴巴子扇乖了!
現在正耷拉着腦袋,悶悶的噴着響鼻,顯然相當鬱悶。
怎麼可能?
妖術!
一定是妖術!
白青對他咧嘴一笑,道:“剛才公公說要趕時間?那我就不等你們了,先行一步!”
說完,又是一巴掌拍在棕馬的尊臀上,‘咻’一聲,一人一馬就跟離弦的箭一樣沖了出去,眨眼就不見了影子。
那速度,孫德海都看愣了。
士兵也是一怔,隨後無奈一笑,翻身上馬,“公公,我也要趕時間,先行一步。”
再一愣神,士兵也不見了。
孫德海這才緩過勁兒來,罵了一句娘,拍着馬屁股追上去。
奈何馬是矮腳馬,在硬件上就落後了一大截,自然是追不上全力以赴的大棕馬,他追出好遠也沒看到人,德海公公開始慌了。
陛下讓他來宣旨,結果最後接旨的都到了,宣旨的還沒到,這叫個什麼事兒?
他會不會挨罵?會不會挨打?會不會掉腦袋?
哎嘛!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