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 你報了沒有?
甜水村因為合作社弄得好,十里八村都有名。村長葉建國趁着這個熱度跟合作社申請了一個村代銷點,現在村民買點小物件,油鹽醬醋豆腐乳啥的,都不用去公社,直接來代銷點就行了。甜水村人很喜歡這個代銷點,沒事的時候,就喜歡蹲在代銷點門口打牌下棋閑磕牙。
蔡蘋打醬油過來時,幾個人正議論紛紛。
一個說:“聽說了么,淮陽縣狀元出在我們甜水村呢!”
另一個接話:“聽說了,聽說了,就是不知道是哪一個知青!”
有人聽見還不服氣了:“你怎麼就說是知青了,說不定是我們村孩子呢?”
蔡蘋從幾個人身後走過,心裏不由有些緊張,臉上的神色也帶出了一些。蔡蘋心裏真叫一個七上八下的:魏子健會不會是狀元呢?如果他是狀元,自己能不能跟過去呢?蔡蘋知道魏子健心目中的理想學校是帝都高校,報的時候蔡蘋嘴上說為他高興,其實心裏是不相信魏子健能考上的。雖然蔡蘋也覺得魏子健優秀,可是優秀的人太多了。而魏子健畢竟是個農村娃,接受的教育也沒人家大城市的好!
但是,轉念一想:不怕,就算是縣裏的狀元,哪也不定就能考上帝都。不過,估計大學是鐵板釘釘了!蔡蘋覺得自家今年能夠雙喜臨門,魏子健考上個好大學,自己還能給魏子健生一個胖娃娃!
懷着這樣既忐忑又興奮的心情,蔡蘋推開家門。魏家寬敞的大屋子現在已經被人為地隔成了四分,四兄弟公用一個大門,已經結婚的老大老三和老四各分了一間偏屋,老二又進去了,所以就給他留了一個雜物間。至於堂屋,兩間能住人,三家分不開,三兄弟一商量,索性想着賣給村裡人,不然誰住進去別的弟兄幾個都不合適。
但是魏大力凶名在外,誰敢買他們家堂屋?況且還要跟魏家四個兒子一起住!老大老三老四都沒什麼,魏老二那就是個無賴,誰想跟這種人沾到一塊兒?
所以,魏家堂屋一直空着,魏老大能吃苦肯幹活,有一把子力氣工分掙得挺多,養活米蘭不成問題;魏子健學校有工資,米蘭家裏有時候還給點補貼,他們日子自然也挺好;至於老三,最沒想到的一個,居然去了葉京的合作社,幫着合作社扛鹹菜裝車運貨,加上地里忙活,日子倒是兄弟幾個最不錯的。
恍恍惚惚回到家,蔡蘋就遇到了吳月。
吳月一雙平淡的臉上,此時全都是刻薄:“呦,弟妹,你手裏提着的又是什麼啊,你們家又不下地掙工分,你這樣天天花錢,這有多少能夠你花費的啊!”
吳月最喜歡懟蔡蘋,誰讓蔡蘋嫁的是魏家兄弟幾個中最有出息的一個?至於米蘭,吳月雖然看不起米蘭的下貝戔,可是米蘭心壞嘴巴毒,要是吳月得罪了她,過不了幾天就會受點罪。比如衣服上突然出現洗不掉的印子,或是家裏被扔了死老鼠,還有一次更其人,吳月一揭開鍋,裏頭居然有一泡尿!噁心得吳月險些就將鍋給扔了,不過現在鍋不好買,所以吳月還是忍着噁心刷了好十幾遍。要不是魏老三厲害點,米蘭是還要整治吳月的。
也因此,吳月就只好將目標對準了蔡蘋。反正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女人多的地方都少不了爭鬥。蔡蘋也不是吃素的,每一次都會懟回去。不過今天她什麼都沒有說,甚至還衝吳月笑了笑。
吳月覺得奇怪,不免就問:“你要回城了?”不然蔡蘋也不能笑成這樣!
蔡蘋沒理吳月,捧着肚子走回自家屋子裏,開始燒火做飯。她今天要做一頓好吃的,犒勞犒勞魏子建。蔡蘋總覺得魏子健這些天心情不是很好,問他話也不見他回答,整個人就是懨懨的提不起精神來。
“子健你回來了!”隨着門“吱呀”一聲被推開,蔡蘋立刻站了起來轉頭看向魏子健,溫柔似水地說:“子健,我都知道了,辛苦你了,你可真厲害!”
魏子健愣怔了一下,才說:“我有什麼辛苦的,也談不上厲害!”每天都是如此過來的,雖然魏子健也的確覺得辛苦。但是現在家裏很多東西都被收回,如果不是他不知道魏大力的事情,估計工作都沒了。現在想在公社買房子,魏子健雖然有心卻是無力。
“行了,吃飯吧!”蔡蘋見魏子健不說,親昵地給他盛飯讓他坐下才說:“我知道了,你這回是狀元,我們淮陽縣的狀元!”
“什麼?”魏子健險些扔了手裏的碗。“你是聽誰是說的?”
“村裡人都在說,不過他們真好玩,居然說我們知青點的人是狀元。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他們那些人哪一個不是跟着你學的,就說那套複習叢書,你也比他們多看了好幾遍。”
魏子健徹底呆住:“他們沒說別人?”
蔡蘋搖搖頭:“沒有,子健你真厲害,我就說你能考上!”
魏子健的分數是三百多分,其實還沒有盧志剛高。不過蔡蘋下意識就忽略那天的話,就算是聽到了她也覺得是盧志剛自己瞎說的。
“行了,吃飯吧,這些不過是村裡人以訛傳訛罷了。”
魏子健沒有更正蔡蘋的話,其實他心裏也是不相信自己在學校聽到的這個結果,怎麼可能是葉窈窕,當初葉窈窕可是一直跟在自己後頭不肯學習的,雖然她有些小聰明,但是魏子健不信她能比自己分數高。
不過這些還是不要告訴蔡蘋了!魏子健在心裏跟自己說,蔡蘋就快要生了,告訴她徒增煩惱,自己這樣做也是為了讓蔡蘋好好養身體,不讓她胡思亂想。
不過蔡蘋顯然是沒忍住,見魏子健沒有反駁她,第二天就傳得滿村都知道了。甜水村人一聽都炸鍋了,很多人都說魏大力人不怎樣,生的兒子倒是不錯。有人更是後悔當初怎麼沒把閨女嫁給魏子健,這麼一說,就有人提到葉窈窕,畢竟當初葉窈窕跟魏子健曾經隱隱綽綽有點事情。
有人就替她惋惜:“這要是當初葉建國家但凡低頭,全縣第一就是他們家閨女婿了。”
“人家有個全縣第一的閨女,羨慕別人做什麼!“朱三媳婦慢慢悠悠走出來,嚇得幾個婦女趕忙停了口。誰不知道朱三媳婦跟林紅關係好?剛才多嘴的那個人心裏直打鼓,也不知道剛才朱三媳婦聽到沒聽到。
“對了,我們窈窕考得也不孬吧?那什麼大專肯定能上吧!”大家都有些心虛,就有人開始沒話找話說了。
“大專?你問縣狀元能不能上大專,你這話問的我都不好回答了,哈哈哈!”朱三媳婦頗有些揚眉吐氣之感。
她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笑話一樣,笑得樂不可支。
“你說什麼?葉窈窕考了個第一?不能吧?”說這話的人最是個重男輕女的人。
“那麼多小子考試呢,就沒有一個考過葉窈窕的?”
“窈窕跟魏子健考得一樣好啊?”
大家議論紛紛,說出來的話令人啼笑皆非。朱三媳婦實在是不想理會這些人,可是她又咽不下心裏的這口氣。
朱三媳婦:“你們說笑了吧?狀元只有一個,就是我們窈窕,至於你們說的魏子建,咱就不知道了,且看着吧!”
憑嘴巴說是沒有用的,得看看到時候上了什麼大學才行吧?
等啊等啊,全村人一起等着。許是因為葉窈窕家裏並沒有刻意出來說自己的成績,也許是因為魏子健也沒有刻意出來闢謠,就連公社給葉窈窕發的獎金,也是悄悄去公社自己拿的,這期間,縣裏還來了領導要採訪一下縣狀元,但是在黎白的刻意引導下就變成了來甜水村參觀專業合作社。
對於葉窈窕建議讓記者將採訪的重心放在甜水村的專業合作社上,黎白很動容。雖然他也不是個沽名釣譽的人,但是葉窈窕年紀輕輕就能夠堅守本心,還是很讓黎白佩服的。
日子一天天流逝,魏子健居然收到了錄取通知書,高興的同時,大家也都開始議論,葉窈窕葉京他們幾個都沒有動靜,看來當初那個全縣第一一定是魏子健無疑了。
蔡蘋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反駁眾人的猜測。雖然魏子健上的只是本市一所普通的師範學校,像人們說葉窈窕的那樣,就是一個大專院校。不過那又怎麼樣,整個甜水村就只有她家魏子健一人考上大專,知青點至今沒人收到錄取通知書,吳月更是在聽到村裡人議論的時候,羞憤得無地自容!
蔡蘋很高興,又是買肉又是包餃子忙得不亦樂乎,雖然她肚子大了,行動不方便,可是喜悅讓她忘了身上的沉重!
“你們聽說沒,這回市裡省里都來人了!”有人在村頭說。
“我們合作社算是出名了,聽說現在都是典型了!沒想到葉建國和林紅這麼厲害!”
“那又有什麼用,看看人家魏子健,人家現在可是大學生了!”
“葉建國家也有個高考的,還倆呢!”
蔡蘋上回打醬油聽到消息激動得扔了醬油瓶子,哪知道這回又聽到這些!她提着醬油瓶子一路聽來,總覺得有些不對勁。雖然甜水村的合作社很不錯,可是也不能有名到省里都來採訪吧?
果然,等蔡蘋走到葉窈窕家門口,就聽一個戴着眼鏡斯斯文文的記者問林紅:“你們家女兒這麼優秀,平時你們都是怎麼教育她的呢?”
現在高考恢復,家家戶戶都想讓孩子出人頭地,學習自然被重新抓了起來。葉窈窕這個還跟別的不一樣,她是本省地地道道的莊戶人家的女兒。一個農民家庭能培養出一個大學生,還是全省第一名,這真不錯了。
“我們孩子聰明,勤奮還肯學習,她不僅自己好好學,還帶着自己的哥哥和知青點的幾個同學一起學習,他們也都靠得很不錯。”
葉建國不愧是當村長的,平時不吭聲,關鍵時候誇起自己女兒真是一點都不含糊。葉窈窕就微笑着看父母跟省報的記者交談,聽他們自豪地說著自己的二三事,有些事情,葉窈窕自己都已經忘記了,可是林紅和葉建國卻一直還記得。
這一場採訪進行的十分順利,省報的人在吃了一頓豐盛的午飯後,不由自主都誇甜水村是個“人傑地靈、是個有着好山好水好姑娘的好地方。”
這邊葉家歡聲笑語不斷,那邊蔡蘋失魂落魄地回了家。她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更不知道自己的醬油瓶子再一次被自己扔在了哪兒。
“怎麼會這樣?葉窈窕怎麼能考得這麼好?”
“蔡蘋,你怎麼坐這兒了?”
蔡蘋一抬頭,是魏子健的聲音。那麼魏子健肯定知道葉窈窕被省報採訪了吧?魏子健會不會後悔自己當初沒有跟葉窈窕?
蔡蘋的心裏胡思亂想着,魏子健已經開始不耐煩了,村裡村外都是葉窈窕的事情。一個兩個大字都不識幾個的,居然也敢談什麼高考什麼省狀元。他們知道什麼叫高考什麼叫省狀元?真是好笑!
“蔡蘋,這菜怎麼炒了一半了?”魏子健皺着眉頭看着鍋裏頭的菜,轉頭一看蔡蘋正一頭一臉的汗。這還不到要生的時候啊!
魏子健徹底慌了,他趕忙抱起蔡蘋:“怎麼了?去衛生所看看。”
蔡蘋剛才那一陣疼過去了,她剛想開口說自己沒事,可是一看到魏子健那焦急的神色,蔡蘋心裏莫名就是一軟。管她的,葉窈窕不就是考試考得好些么!一個女人學習那麼好有什麼用的?
魏家發生的種種,葉窈窕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這會兒她正頭疼地看着自己面前的不速之客,不甚熱情地說:“你怎麼又來了?”
難道bu·隊很閑么?怎麼三番五次就來他們甜水村了?魏大力的事情不是已經處置了么?葉窈窕沒有問葉宸,畢玉丫後來怎樣了。但是村裡人說畢玉丫和她妹妹畢玉蘭都沒有什麼好下場,畢玉蘭進了勞·改農場,畢玉丫大家都不知道她怎麼樣了,至於畢玉蘭家的那個羊癲瘋兒子,聽說在葉窈窕高考那幾天當街發了羊角風,動靜很大,現在估計紅旗公社很多人都認識他了。
所以,事情都已經解決了,葉宸還來幹什麼?對,還有他那個姥爺!人家或許是來看姥爺的?
葉宸如何看不出葉窈窕想的是什麼?他繃著臉,點了點葉窈窕的鼻子:“個沒良心的,我還不都是為了你!”
不等葉窈窕回答,又問:“我讓你填報燕京大學,你報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