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瀟洒逃離
自從那天，從小偉家狼狽回來以後，我那一個晚上將自己的心境理順，第二天合盤和家人脫出后，大家好像都疏遠了我——平時在家裏阿姨和父親都是下班第一時間和我聊天；兩個弟弟也是在家裏纏着我……但是現在，家裏大大小小的人不低於六七個，可是和我說話的除了外婆做好飯的那一句“吃飯啦！紅兒。”再就是吃完飯那句“你去歇着，我來洗！”剩下的一整天就是我在自己的房間裏，即使我進進出出看到客廳有人，大家也不會和我說一句。
昨天下午，阿姨破例下班后把我叫到了她的房間裏，面露難色的和我談，她沒有開口我就知道她要說什麼——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一刻間非常的方感：“阿姨，你不用和我說了。你自己都生了兩個孩子，你都體會到了當‘媽’的快樂，憑什麼現在不停地勸慰我。我知道我是個麻煩的人，你們都恨不得躲着我走，可以啊，我明天就離開。我一定會把孩子生下來的。”說著，莫名的惱火使我將阿姨推出了門外，她一句話也沒有說就出去了。
她出去時我看到她在擦拭眼角，這是我自父親生病第二次看到她流淚。其實這一刻，我的心裏不是這樣的，她對我的好都浮現在了我的眼前，我這輩子最不想傷害的人就是她。想想第一次見她時她那俏麗的容顏，現如今為了我們一家，蒼老了那麼多。我……想着，我在自己臉上狠狠摔了一個巴掌。我想過立刻出去給她道歉，我不想父親回來以後生氣，更不想外婆看到我們這個樣子，罵我“背信棄義”，我的行為就是這，不用別人罵……我想到了阿姨剛才的表情，再想想那兩天驚悚的經歷，我應該相信阿姨不會害我的。如果真的進入了小偉的家庭，那才是我地獄日子的開始，父親和阿姨為了我冒着那麼大的危險，我卻……我下定了決心先給阿姨道歉，再聽她怎麼說，我會答應阿姨和她去醫院——因為這一刻我想到了母親一個人帶着我們仨的場景，那種無助。那時候，父親還會動不動回家，或者給錢的。如果真的我一個人生了孩子了，到時候孩子沒有父親，我生了孩子不能上班，誰來帶？也是對孩子的不負責任……對，就這麼干。我挪到了門跟前，當我剛要開門時，聽到了大門開的聲音，父親回來了，他接那丁放學了……我只好又退回到了床上，秉着呼吸聽着外面的動靜……
這些天不知道為什麼，我一旦躺在床上就迷糊了……正當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感覺到自己被人拉了起來：
“就這點能耐啊？你今天的日子是誰給你的？你長這麼大，是誰對你掏心掏肺在你最關鍵的幾年拉你一把的？你今天能耐了啊？”我這才認清楚，父親一個巴掌把我打醒了，“想想你自己從畢業到現在，為了考試‘外公’沒日沒夜地給你輔導，指導課程。你自己都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大學期間學了什麼，把自己今天弄得這麼狼狽不堪的。自己不反思，我和你阿姨冒着姓名危險一車子人去過給你解決問題，你倒好，窩裏橫，有氣朝着我們撒。你有本事去找你那野蠻男友去？”父親趁我不注意，又是一個巴掌輪了上來，我感覺到了嘴角鹹鹹的——流血了。長這麼大，父親從來沒有打過我，這次她竟然為了自己的現在的老婆打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內心裏把父親打我的仇恨推到了阿姨的身上，這不是我的初衷啊。可是我還是不由自己的歇斯底里地跟他吵開了，我不能讓這個家就被外姓人佔領了：
“你就是典型的喜新厭舊，我算是看明白了，你早都看我不順眼了，巴不得我現在就離開你，是吧？你們的家庭多麼幸福啊，新媳婦，倆兒子，有文化的岳父岳母，我算哪根蔥啊！不過是沒文化的前妻留下的草根罷了。”我原以為自己這樣說的解恨，會開心起來，但我發現我錯了，我說著說著就哭了。
門開了，阿姨進來了，她把父親拉到了一邊，手裏抽出兩張濕巾幫我擦嘴上的血跡。我一把將她推到了一邊，把濕巾盒子扔到了地上：“別假惺惺了，你早都不稀罕我在你的地盤了是吧？所以你今天故意演戲的是吧？我長這麼大，我爸從來沒有打過我，今天因為你他打我。你開心了吧？這就是你希望看到的嗎？我配不上你們一家，我不該出現在你們家裏。我就是個爛人，為什麼同樣是大學生，我卻這麼的不堪，工作工作還要你們幫忙；找個男朋友還是土匪窩的，就連有個孩子也見不得人是吧？我知道，我天生就低人一等！”我本想多門出去的，想着大晚上的出了門，我能去哪裏。好漢不吃眼前虧，要走也是明天走。我反身跳上床，窩在了被窩下面。父親本來還想跳着廝打我的，被阿姨拉出去了……
我原以為這個晚上，我會特別開心，因為我明天要離開了。誰知道，就在他們出去關上門的那一刻，我的眼裏全是這個家裏溫馨的場面，全是點點滴滴的開心場景。我的淚水不由自主地下來了，讓我離開，我不捨得啊！離開這裏，我能去哪裏呢？有誰願意收留我呢？小偉家那個地方我是打死也不會去的，我能去哪呢！我就不走，父親罵了我，打了我，但是她沒有說讓我離開呀！阿姨剛才進來了，也沒有說我，更沒有說讓我離開呀！對，我就是不走。哪有孩子和父母吵架就離家出走的，何況我現在也不是孩子了，我肚子裏還有個孩子呢！這樣想着，睡意來襲，我又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當我醒來的時候，家裏沒有一個人，我不知道他們去了哪裏。往常餐桌上冒着熱氣的早餐，今天也沒有了；平時這個點，小布丁是絕對在家的，怎麼……我越想越慌，一個不好的念頭湧上心頭，我想着留下來，他們不這樣想啊。他們肯定是巴不得我趕快走了吧！說著，我沮喪到了極點，走進房間了……
我拉着上大學時的那個粉紅色的阿姨給我準備的粉紅色的皮箱，在外皮上取出了自己的那張“借記卡”，默默地出門了……大千世界，我真不知道我的容身之地在哪！
漫無目的地到了一個卡機前，當裏面的餘額顯示將要六位數的時候，我愣住了——這個是我曾經給父親看病時寄錢用的卡，他們當時說給我還錢的，難道他們往裏面打錢了？這是我應得的啊！本來就是我的錢啊，既然他們現在不歡迎我，那麼這個錢就該是我的……人還是自私一點的好，我自言自語着，去了五千塊錢，坐上出租走了……
當我出現在老家門口的時候，我被一副唯美的圖卷吸引了：圖中的女性也是大腹便便，她跟前坐着一個男人，手裏端着一個果盤，不停地給她嘴裏喂水果。這個女性本來就是馬大哈一般的粗獷女人，怎麼這一刻變得小鳥依人，滿臉的笑靨……對，她就是我的姐姐，那個男人就是她後來嫁的老公。同樣是懷孕，我怎麼就跟過街老鼠樣，為什麼我的身邊沒有一個這樣的男人來疼我，而大字不識幾個的她就這麼幸福呢……也許，她的幸福也是表象，是裝出來的。我很快打破了這種寧靜：
“嗨，姐！”
“紅啊，你怎麼回來啦？”姐看到我來了，滿臉的喜悅掩蓋不住，滿是歡喜，“快，把妹的箱子接過來！去，鎮上買二斤肉去，再……還有……好的菜……”她說著，挺起肚子，嘴巴里支應着她身邊的男人。這男人也倒是對她言聽計從，以最快的速度把我的箱子提進了房子；轉身騎着摩托車離開了……
“快，去屋裏坐！”我對她壓根就沒有什麼話可說，再說了，我跟她也不可能那麼熟悉，她一個粗魯的女人，沒有任何文化。我能和她……我一邊抗拒着，卻一邊任由她拉着進了屋子，“你看這屋裏也就這樣，不要嫌棄，跟你們城裏沒辦法比。”就是啊，這哪裏能和城市比，她這一刻就該在我跟前是自卑的，她沒有任何的優越感……
半個小時后，姐的男人回來了，他自己進了廚房……我和姐在屋子裏閑聊着，聽得出，她這兩年過得非常的好；那個粗魯的男人對她百依百順的。不由得有一點羨慕……哎呀，我羨慕她什麼呀，她沒文化的樣子，滿口黃牙……雖然對她滿是嫌棄，但我還是很開心地吃了午飯。男人雖然做的飯菜很一般，但從飯菜中能夠看得出他的真誠，他對姐姐的好。我內心有點欣慰……第一次，為我眼前的這個粗魯女人而開心——這個從小和我勢不兩立的女人。
晚上，我還是聽從了姐的安排，住在了她和男人的床上，雖然有一股男人濃濃的汗腥味，但我還是很樂意地和姐挨在了一起……
我的眼淚不由得流了下來，我把這些天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姐，我突然覺得她就是這個世界上我可以依靠的親人……
“傻瓜，你不應該那樣對爹的后老婆，她這些年對你的事我都聽說了；如果說她心不好，那爹不會呀！你說爹在我們小的時候最愛誰？他什麼時候打過你……”姐說到父親的時候，那一句“爹”叫得真親切，是那樣的溫暖，“我們都是大人了，如果說以前我是混着的，但遇到你姐夫我就覺得我該好好的過活了。你說你有了娃，如果沒有男人，你生娃有么意思啊？娃大了問你，你咋說啊？”
我聽着姐的話，一頭扎進了她的懷裏，像個孩子一樣“嚶嚶”哭開了……
“好了，傻妹妹，明天就回去，跟爹和姨去商量這個事。如果那個男人不能嫁，就不要這娃。聽姐的，都是女人，姨沒有害你。”姐拍打着我的背，好像小時候母親拍弟弟一樣，“姐這裏你隨時都來，但是姐不希望你哭哭啼啼地來。你只要開心，啥時候來都行，只要你不嫌棄。姐沒文化，說了啥別不高興！”
“姐，明天我們去給娘燒個香吧！”我冒出了一句話……這是我想都不敢想的。
“傻子，哪裏有‘孕婦’去墳上的？就在家裏，給娘燒個紙……”
這一晚上，我睡得特別甜，我好像回到了小時候，就連夢裏都是有母親在的日子，雖然很不和諧……
認識就是，我能夠瀟洒的離開，卻不能瀟洒地結束……未來，該怎樣走，有點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