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鯉女跳門
話說“青春不作祟”，我就是如此。
升入“高二”，徹底改變了我的人生軌跡：我在父親新組的城裏家庭，和農村母親和那個有老婆的男人組成的窩裏，就這樣來回遊離……
時間把我推進了人生的第一道坎——“高考”前夕！在進入“高三”時，我每天享受着阿姨給我的愛心餐食：每天早晚各一杯牛奶；早餐不是稀飯、包子，就是麵包、沙拉；午餐要麼是阿姨早早起來為我做的愛心便當，裏面必須有培根肉、雞蛋、火腿之類，要麼就是午飯時，我回家嘗到的各種我在電視上看到的美食；晚飯我們一家人圍在桌子前，有說有笑地享受着阿姨給我們的愛心晚餐……為了不讓母親再來打擾我們的生活，我答應了母親——必須一個月回一次老家外，我已經忘記了自己的身份。
“高考”前夕的我，課程是那樣的緊張，然而我過得很茫然，我除了每天的學習外，再就是提心弔膽校門外出現那個“露着腳趾頭，拖着爛鞋的女人”來惠顧。雖然父親讓我心態放平和，她即使出現也不要受此影響，可我畢竟是她的孩子，我絕對不可能做到寵辱不驚的那種，所以，我的日子可想而知……
在我回老家后的一個周末，弟弟來到了城裏看我，他什麼話也沒有說，見到我仍然是小時候那樣傻傻的。我有點同情他，但我不能把他帶到父親的面前，我也不能把他待回我的家——我一則害怕阿姨生氣；再說自私一點，就是害怕弟弟被我現在的家庭接納，那樣如果一個人必須離開的話，肯定是我！我用自己攢的隨身帶的20塊錢，看着弟弟在外面吃了一碗麵條，什麼話也沒有說，便送他去了車站：
車子離開的那一幕，我感覺那個身影就是曾經的自己……
學校的生活充滿了新奇和挑戰，我在忙碌中度過每一天。阿姨為了讓我提高分數，給我約了“英語課”，一個星期有三個晚上，回家時有一個自稱是“名師”的老師，來家裏給我講英語；每個星期我都會吃到一次魚、一次蝦、，牛奶更是一天的必備……雖然阿姨說是為了讓我做弟弟的榜樣，但我知道她也是心疼在外忙碌的父親——她的老公。
緊張的“高考”前夕“成人禮”，我邀請了阿姨給我去參加，在會上，打扮時尚的阿姨給我充足了面子。不明世事的同學，一口一個“你媽媽”，一口一個“阿姨真漂亮”……說得我心花怒放，我也在享受着這份成長的“聘禮”。越是這個時候，越是挑動了我心底最柔弱的那根弦：我在成長的路上感恩我的阿姨，其實我在心底里、在夢裏幾次都喊過她“媽媽”……
隨之而來的就是家長陪同我們照“畢業照”，雖然父親也在家，我還是叫了體面的“阿姨”去……如果不是後來發生的事情，我相信我這輩子會跟她成為很友好的一家人，會跟她成為好朋友：
那天晚上，已經做了三個多小時的作業，眼花繚亂中，阿姨給我熱了一杯牛奶喝。之後，她邀請我去小區里散步：
“那紅呀！如果咱們家裏再添個小弟弟或者小妹妹怎麼樣？”當阿姨突然間問到這個問題時，我不假思索道：
“當然可以！”因為在我的心裏，那個增加的小孩絕對是我在農村的弟弟。
“你同意啦？你爸爸還在擔心你不同意呢！”阿姨的目光望着自己穿睡衣顯出的肚皮，“寶貝，你的姐姐也歡迎你到來哦！”好小說吧www.hxs8xs.com
我這才注意到，她所言跟我所想壓根就不是一回事。我原以為她和父親有了一個兒子，再有我這個父親和前妻所生的女兒，一家中有兒有女就完美了；沒想到他們還在算計着生一個孩子。我的眼前瞬間浮現出農村那個有姐姐、有弟弟的飯桌——我的生日裏，一個本該我的雞蛋，被母親直接夾在了弟弟的碗中；我因為學校繳費被母親在酸臭的鹹菜加工車間裏拳打腳踢的場景……
“我還以為你說的是把我弟弟接到城裏來呢，弄了半天，你們是還要生呀！”其實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了：是阿姨給了我新的生命，是她給了我新的希望，是她給了我全新的生活……再說我有了自己的“公主房”，也即將考大學，縱然知道自己的語言干預不了他們的任何行為，那我為什麼還是要這麼不動大腦呢？還真如我所想，我的言語傷害了阿姨的感情：
“你這孩子怎麼這樣想問題？你的到來，我虧待你了嗎？我傾盡所有情感一心待你，然而，還是走不進你的心！我本不想告訴你的，可是你的父親說什麼：你很懂事，不會不理解的。我們現在的生活中，有你、有弟弟，我沒有把你當外人看待呀！也是你爸爸說再要一個孩子，家裏熱鬧一點，為什麼……”我第一次看到了阿姨眼角的淚水，我知道她傷心了；當然，她肯定也不會理解我的內心想法……
這天晚上以後，我失去了曾經的那些待遇，我又做回了那隻失群的孤雁：一個人的晚餐，一個人的早餐……雖然阿姨做好了一切，但她不再跟我交流了。我來到這個家裏，從沒有見她離開過家；然而，這兩天卻說要回娘家去了……出差的父親不在家，弟弟她也帶走了……我們的交流僅局限於桌上的那個紙條；內容也停留在吃飯和穿衣上；那個前段時間一直來教我“英語”的老師也突然不來了……我這才意識到自己曾經所有的擁有的“VIP”待遇與父親無關，全部都是阿姨的傾心付出……我後悔了，但我卻始終見不到她！
我除了把自己埋在習題中，我不敢去想其它的。我更不能讓粗俗的農村我的娘，知道我的現狀。我只有在一天天的日子中盼望着父親的歸來。
我數着星星盼月亮后一天，父親回來了，他只是簡單地收拾好了行李箱，也離開了：看都沒有看我一眼，更不要說和我說話了……
直到“高考”的那一天，我在送行的人群中，發現了強顏歡笑的阿姨：她瘦了，但肚子顯眼地起來了；弟弟站在她的身邊，用手護着她的肚子，好像我隨時會對她攻擊一般；父親則是給我遞過一杯礦泉水，簡單的一句“好好去考”便把頭扭向了一邊：
“紅紅，不要有任何負擔，好好去考試吧！考上了好的大學，你就會明白我們了！”
……放下心的那一刻，我除了眼底的淚花就是平和的心靈，還是內心有萬千不安的因子在作祟。
就這樣，直到我離開粉紅色的“公主房”去外地，阿姨的肚子大了，我知道我要小別半年，我心中所有的擔心都憋在了肚子裏。我曾回到了農村娘的窩裏，她花貓似的臉，一看都知道被別人給抓爛的。我沒有心思去關心，同樣也是沒有在那裏呆多久，便離開了……
從小父親教過我一句“少說多做”、“言多必失”的道理，直到今天，我才深深地領悟。我懷念曾經那無憂無慮的時光，我回味那種被人疼的感覺……也許，等我再回到那個家的時候，家裏真如阿姨跟我商量的那天說的一樣：“家裏添個小弟弟或者小妹妹”，那又何妨？
我只是狠狠地給了自己一個巴掌……
成長的代價是什麼，心彷徨時，話難以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