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55章

她個人的意志,是極其薄弱,而又放任自流的,這就使得她有時在面對現實的誘惑時,不是視而不見,就是轟然倒塌。也許生活並不會像她所期望的那樣變好,或變糟糕,當然,最顯而易見的只會是:如果人一直保持不思進取,則只會使自己的處境變得越來越悲慘而已,想必不會有別的可能性。

前幾日,沈習從下榻了半個多月的文安客棧那兒退掉客房后,便把隨身攜帶的包袱胡亂收拾一通,清算了房錢,又點數了餘下的盤費后,其實也沒剩下多少個子兒了。

只不多時,但見那院外的雪皆被清掃得差不多了,沈習收起思緒,回了屋中,端坐在綺窗邊的紅木桌案,攤開一卷從竹屋那兒帶來的《藥師經》打算靜下心來繼續學看醫書。

自打離了竹屋,幾番顛簸度日,又少不得操心生計,更不知該作何改變之餘,她就從沒好好沉下性子來,心無旁騖的翻一翻這晦澀難懂的讀物。因為有時候,人並不能完全跳脫環境的影響。本來要是些尋常的書籍,這心裏頭正煩着事的人,倒還可權當消愁解悶,看過了便算了,無須窮究其奧義。偏這醫理之書,她這個門外漢就不能隨着自個三分鐘熱度的性子想干就干,畢竟人命關天,那就萬不能掉以輕心,非得付出更多的時間去思考它的深意,以及更專註的精神去研究它的義理不可。哪怕只是抓住一句兩句的註解,腦子裏才剛冒出一點兒稍微能夠領會其意的苗頭,那就要順勢牢牢抓住不放,鑽牛角尖也好,撞南牆也罷,總而言之,直至終能融會貫通之前,一定要追根究底的去琢磨,對醫理一如對真理,勢必窮追不捨,必如哲學家一般思考,如科學家一般實踐,這當然是最好不過的了。

好吧,其實,吹了半天,還不是因為半夏不在她身邊,自己的天資又實在有限,只能將勤補拙的緣故…幾乎每日一上午的時光,大部分都花在此處,然而沈習倒是甘之如飴,興味頗濃。

午後,她在廂房裏簡單用過茶飯。過一會兒,那每日只負責端茶倒水,收拾碗筷這類雜活的小廝兒,替內院裏頭的小主子發下話來,大意是說:自打醫女入了相府,已有數日,小主子連日身體倦怠,不嘗得見。今日正好暖陽晴和,公子吩咐下文意哥兒,喚我等來請了醫女,於午後未時末前往外院小花園裏的玉音亭一坐。一則也是應了初二平安脈的日子,二來亦可陪同小主子敘些閑趣,不致乏悶。

那小廝兒說罷,便端着碗盤,一溜煙兒了去。當下,沈習趕緊默念了一遍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相應的對號入座了每一個時辰,得出結論:未時末是下午三點。便趕忙進裏屋整了整頭面衣冠,靜待下午三點后,前去玉音亭赴約。

“奇怪,我幹嘛緊張?搞得像是人約黃昏后似的…”

沈習這廂在裏屋靜坐等候,果然未時末,便有一小哥兒前來喚她去了。照例,不意外又是要穿過庭院裏的迷宮似的九曲十八彎,才能直達上次的那個清幽小別院。不過這次只一個勁兒的尋那玉音亭罷了。

穿過了一面白牆月洞門,便是小花園的所在,園內靠牆壁的角落裏倒扣着放置了許多大小不一的六角花盆、四方花盆、與圓柱體花盆。起初沈習不曾留意過花盆這些玩意兒,事實上,她甚至連園內那些開得正艷的草花兒都沒怎麼留意過。因為她這個人沒什麼生活情趣,也沒什麼浪漫細胞,她看着那些叫不出名堂來的爭奇鬥豔的花兒,紅的、粉的、黃的、白的,都不會說話,只知道一個勁兒的香,反而覺得花兒比她更無趣。

後來,她到小花園裏的次數多了,只是偶爾才會納悶這花園裏為什麼要放那麼多的空花盆,並且有幾個花盆,居然大得估計要五六個人才可以環抱住它,這就不免大得有些過頭了吧?況且放着不用,就怪佔地方的。而那些小的花盆,有的至多也就類似於桌面收納垃圾桶那般大小,用來養多肉植物,這倒是無可挑剔的尺寸。要說花盆的種類,那也是不容含糊的,沈習有一次閑來無事,特意去瞧看它們,發現有的是寫了一個淡金福字的土陶瓦盆,有的是描了藍白釉的花鳥白瓷盆,有的則是吊蘭紋的紫砂花盆,各自不一。行吧,總之有錢人,愛怎麼都行。一個花盆的事,總不至於太引人矚目。

“沈醫女,前面下了游廊便是涼亭所在,你先入內等去,須稍候公子片刻,他便來也。我等雜役仆侍,不得擅入院中園林,只引路至此,餘下醫女自便了。請罷。”

那哥兒說完就走了,沈習自去亭中等候。臘月的日頭短,一轉眼間,這午後的寒風就開始呼呼吹了起來,等了一小會兒,她稍微小幅度的跺了跺腳,朝亭外入口處一頓猛瞧,巴望着那位姍姍來遲的公子,這次可以大發慈悲早一點到,至少要趕在她還沒有被風化之前…

大理石的圓凳她也沒敢坐,一直站着,但這並不是為了畢恭畢敬的等文公子,天知道這玩意兒沒墊子大冬天的得多凍屁股。

啊、來了!

終於,在沈習翹首以盼的目光中,自那亭外白牆上的漏花窗看去,忽見有人影隱約走動,他們穿過月洞門,進了小花園,上了台階,從圓廊處走來,瞧得清楚,原是一個個手捧着各類糕點,果品,茶壺等物的少年,均做府中清一色仆侍打扮的哥兒。他們挨個走進亭中,依次把東西都安置在圓石案上,共有五個人,放完東西后,一如來時那般,靜靜退下了。

正主兒呢?難道還要再等下去?就在沈習一臉懵逼時,忽聽得一陣風過,環佩玉聲清響。尋聲看去時,只見一位翩翩公子,一襲煙灰色斗篷,裘毛的邊兒,墨染的發,裹得嚴嚴實實,緊跟其後的,便就是那貼身小侍文意哥兒。

“沈醫女可是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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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狐綏綏,入世為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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