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 見
風定小軒無落葉,青蟲相對吐秋絲。
而此時,一無風定小軒,亦無青蟲相對,有的便只剩下白天噪雜之後的枯枝碎屑和標有店名的幡布了。偶爾的幾聲蟲鳴狗吠頁本該空靈清脆而此時卻像是從幽冥傳來的一樣陰森可怖。
朦朧的月光如紗般瀉下籠罩着清冷的街道和斑駁的花影。而這時在一座府宅的外牆下兩團黑影窸窸窣窣,放遠了一看甚是詭異。
只聽一個少年輕聲道:“婆婆,今晚怕是也等不到了,不如我們暫且回庄,待明日如幻哥哥他們回來咱們再做打算,你說可好?”
見女子不應,少年又略顯焦慮的說:“婆婆,上次的事您莫不是忘了吧?咱倆寫的保證狀如今可還在清心閣的正堂上拍着呢,字跡恐怕還沒幹呢吧,現在又偷溜出來,您是沒事,這次若是再被發現了我肯定是要被如幻哥哥打到散了靈體不可了,若是重修您得白養活我多少年,您說是不是?”
“花如幻?他算個屁”像是平時飽受制約,這個“屁”字說的尤為響亮。女子不覺的用手捂上嘴巴,烏黑靈動的眼睛四下環視了一番,確定再無他人才稍稍放鬆。
少年輕嘆了一口氣,像是早就料到了一樣,道:“是是是,花如幻他就是個屁,可現在就是這個屁去幫我們收拾上次扔下的爛攤子去了,這個屁呀他肯定也想不到新的爛攤子已經在來的路上了。”少年學說越無力好像真的正在被散靈一樣
見少年如此喋喋不休,又可憐兮兮的。女子撇過頭看了他一眼道:“糖九,我說你現在怎麼這麼膽小啊!也罷,也罷,待到三更,如還無動靜,我們便回吧”。
聽到回去二字少年不覺有些欣喜,但轉瞬便是白眼一翻小聲嘀咕起來“早就讓您換個法子了,這都第三天了,莫說什麼邪魔了,連個鬼影子都沒逮着。再說了,若讓人知道您堂堂御靈山莊莊主天天半夜在人家這兒蹲牆角,咱們御靈山莊的臉面還要不要啦,到時候誰還管你是不是為民除害,指不定要給咱們扣個什麼臟帽子呢”。
雖說這糖九是御靈山莊裏年歲最小的,但是看事情也是透徹。
如今以修靈滅邪為業的門派多的數不勝數,各家大多也都不乏名門仙師之後,自然不免暗自較量一番,熟料正在百家爭強鬥豔之時御靈山莊卻無端的被冠以翹楚,着實讓人記恨。
新開二十四年,歲末年初,溟帝驟崩,贇王慕容爍夜即位。遂改靈制,調民法。其中靈制有曰:不得私自聚靈化丹,不得私自販靈取利。但是天下之大難免有人無視法制,挑戰權威。遂特頒聖令天下修靈門派以靈體尊卑排位管制,一則,鼓勵各門各派修身上進。二來亦可相互牽制,也算是一石二鳥之制。
聖令一出,不免嘩然。已知天下萬尊靈體有七,御靈山莊卻獨佔其三。
亦是明擺着昭示這修靈界要以他御靈山莊為首了。
單說御靈山莊的首位尊靈花如幻看似玩世不恭,放蕩不羈,但為人甚是機智有謀且重情義。傳聞說,百年以前花如幻曾路過樟山見妖鬼肆虐,便以一人之力大戰迤邐妖鬼數以百計從其手中救下無數樟靈子,使樟山生靈得以安寧。大戰之後花如幻重創,便再無消息。直至戊午年初才得見花如幻,此時的他身邊竟多了一個小丫頭——如今的御靈山莊莊主,御水菩提。
之後得聞花如幻歸御靈山莊。
戰妖樟山之後,花如幻英名遠播。雖歸於御靈山莊無望,但自甘拜其手下,以供驅使的各色初靈不計其數,生死之交更是遍佈天下。
所以,不必說其他人,單單一個花如幻就足矣讓其他門派望其項背了。
奈何御靈山莊雖有實力但好像並不在意什麼名頭。也是百事不上心,萬事不出頭。與其他門派更是不來往。儼然一副你玩你的,我玩兒我的的勢頭。
慢慢的也便成了高高在上的空名,各大門派也是敬而遠之,對其並沒有什麼好感。
雖是聖令已頒,但是也是不服氣者眾多,所以各門家主也是表面應承實則也不當回事。本就是天高皇帝遠,而這位新帝好像也是因為常年有疾,且不懂什麼處事之道,行政之策,遂與臨國他境的君王多有不睦也是內憂外患了,誰還能顧得了誰啊!所以御靈山莊這個名頭對他人而言不僅無足輕重,也成了眾矢之的了。
如今御水菩提一門之主竟在深更半夜做這偷偷摸摸之事,傳出去也定是不小的笑話。
不知不覺已是皓月當空,深秋的夜風雖不像寒冬里的那般凜冽刺骨但也是寒涼至極,糖九不禁打了個冷顫把襟前的衣服收了收,見那御水菩提一動不動,抵這牆的頭緩緩下墜,糖九不由得往她身邊湊了湊,輕聲道:“婆婆,三更了回去吧”。且聽半晌不見迴音,糖九稍稍提高了點嗓音,道:“婆婆,婆婆”菩提猛的一驚抬起頭來看着糖九道:“如何了,來了嗎?”
只見糖九眼瞼下垂用懷疑的眼神看着這個看起來與世無爭,美艷絕倫實則粗俗不堪,腹黑至極的女子道:“婆婆您剛才睡著了吧?
菩提略顯尷尬道:“沒…沒有,我方才在想事情,想出了神而已……嗯……。
糖九又用同樣的眼神同樣的語調說道:“婆婆您剛才睡著了吧?
御水菩提見瞞他不過便惱羞成怒的回道:“姑奶奶我剛才是睡著了你要拿我怎樣。”
糖九忽而面色一變委屈巴巴的說:“那就回去睡唄,高床暖枕定比這裏舒服多了吧”
看着糖九一臉的可憐兮兮,好像莫是再不應了他,馬上就能給你哭出來一樣。
御水菩提不禁噗嗤一笑略顯心疼的摸了摸糖九的頭一副釋然的模樣說道:“好九兒,扶我起來吧,腿都僵了。
見菩提終於答應回去糖九欣喜道:“好嘞”
忽而只聽頭頂簌簌作響兩人猛然抬頭,只見皎皎如玉的圓盤之上一團黑影驀然閃過。
菩提猛的一把拉住糖九緊貼牆壁,並作出“噓”的手勢,輕聲對身後的糖九說:“這下你可瞧見了吧,終於還是要來的,我的推算什麼時候出過錯,等會兒看我如何擒了這妖邪,你便在此等着,可別壞了我的大事,這次定要讓如幻對我刮目相看。”
此時糖九臉上的表情複雜至極,似無奈又似好笑,心想:您老人家推算的可是前天晚上,不想一無所獲便天天在此守着,今天莫不是趕巧了吧。還讓我在此等着?只怕小爺我今天不出手,趕明兒這御靈山莊就得易主了。
“婆婆,等會兒我們這樣…嘖…人呢?”
待糖九回過神來身邊已是空無一人了,不免錘牆跺足一番一個飛身緊跟着也進了院內。
之前就已聽說此邪靈的目標都是未滿月的嬰孩,即不戕害他人,也便是擄上就走。但是這東西出入無章,雖有許多除妖名門參與擒拿也是多日無果。眼見事態嚴重嶙川百姓亦是人人自危,御靈山莊又怎能坐視不理……
說來奇怪,兩人進院之後並未察覺有強大的靈息,到是邪氣甚重。
只進院內周身便有腐經灼絡的痛感,看來此邪物也並非尋常靈體。
但此時哪裏還有工夫管自己哪痛哪癢,只是再不跟緊那個活祖宗,御靈山莊可真的要辦葬禮了,不是別人的而是自己的。糖九想到花如幻臨行之時那囑咐,那眼神,那微妙的表情,不禁渾身一個激靈,便再也顧不得許多了。
只見糖九右手雙指並起置於胸前,嘴裏默念一番,繼而展臂繞體一環,周身便騰起一團微紅的靈氣。
御水菩提亦是抬起左臂,手腕處赫然懸着一尾刻花鏤空的銀鈴,只聽銀鈴清脆一響,少女便被一團白光護住,在那悠悠的月光之下尤為動人。
那景色如不說置身其中的是御靈山莊的莊主御水菩提,糖九定會認為是哪個美幻傾城的仙靈子下了凡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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