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抉擇
夜黑風高,殺人夜。清冷陰寒的月光照在梁洛洛那一塌糊塗的小臉上,任誰見了都得抖三抖。
然而,萬事總有例外。比如,這名枕着梁洛洛膝蓋安心睡着的男童。把梁洛洛嚇得屁滾尿流的聲響,就是這個孩子。
那時,哪怕是只貓狗,梁洛洛都會將其救出。因為滲入骨髓的恐懼,但凡是個活物,能陪在自己身邊,梁洛洛都能平靜些。
當自己救出來的是個粉雕玉琢的小童子,梁洛洛很開心自己當時的決定。這孩子看着不到十歲,比自己的這副身體小一點。
衣飾華麗,身上除了方才衝出火場的輕微灼傷,無任何傷口。應當是被家人保護的很好。若自己未來此處搜尋,這孩子怕是要喪命於此了。
小孩被救出來,不哭不鬧。黑耀般的雙眸,在見到面目全非的家人時,好似寶石蒙塵。
孩子沒有哭。抬起灰濛濛的雙眼,看着梁洛洛說:“姐姐,這裏沒有阿爹,也沒有阿娘。”稚嫩的聲音在夜風中,如此虛無。
“阿娘最愛美了,她會穿着漂亮的衣裙,梳華麗的髮飾,為翎兒和爹爹跳舞。”孩子無力地描述着自己的回憶,一步步來到了一具燒焦的屍身旁。
在梁洛洛未來及拉起他時,瘦小的身軀已撲在那具屍體上。
“所以...所以!!這怎麼會是娘親呢!!這才不是娘親!啊...哇哇!!啊......這才不是。”梁洛洛第一次見到如此觸目驚心的生離死別。
孩子的悲鳴帶着弒天滅地的恨意,將梁洛洛釘在原地。被他的悲傷包裹,被他的憤怒驅離。那宛如一場最後的道別。
今夜的一切,皆是這場不幸的見證者......
梁洛洛不敢繼續在這裏逗留。孩子方才好似耗盡了身體中所有的力氣,宛如軀殼般,任梁洛洛隨意拉扯。
拽着這個拖油瓶來到了大門外。一眼望去,原來此處是一山中莊園。
即使是白天,梁洛洛都不一定能從山中走出,更何況是晚上。只能先走直線,確保離開這裏。
實在是太累了。梁洛洛不清楚這個身體上一次吃飯喝水是什麼時候,她只知道,現在自己又累又餓又渴。隨時都有嗝屁的可能。
因為拖着一個小包袱,沒錯,小包袱,梁洛洛在府內的搜尋不是毫無收穫。因為還要帶着這個,更加劇了自身的負擔,不知何時居然放開了小孩的手。
此時回頭看去,那孩子在兩米外,腳步虛浮的跟着自己。梁洛洛藉著月色,看到一棵粗壯的大樹。用最後的一絲氣力,來到樹下,一屁股坐了下來。靠在樹榦上便再不願動彈了。
小孩也到極限了。來到她身前,枕在梁洛洛的膝蓋上,輕聲喘息着。
即使內核是個成人,身體也是個孩子。不久,梁洛洛也放緩了呼吸,慢慢睡去。
“洛洛啊~都幾點了!快起來,整天懶懶散散的。”
梁洛洛在睡夢中聽到了極為熟悉又親切的聲音。
“嗯...額,媽?”費力的掀起眼皮,梁洛洛發現自己躺在自己熟悉的房間。老媽背對着自己,正在拉窗帘。刺眼的陽光投射進來,讓洛媽的輪廓都鍍上了一層光芒。
“嘖,還發什麼愣啊!趕緊起床,早飯都該涼了。”洛媽不耐煩地嘮叨着。
“媽媽!!”梁洛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回來了。回到了最想回來的地方。
“媽~我好想你,我還以為自己要死掉了...嗚嗚。”梁洛洛緊緊地抱着洛媽,像個孩子一般撒起嬌來。
“呸呸呸!大早上說什麼瘋話!”洛媽嫌棄的推着懷裏的梁洛洛。
“媽!你知道么?我穿越了!原來世界上真的有穿越!我再也不想嘗試了,其實,現在挺好的...還有...還有上班也...”梁洛洛說著有種想落淚的衝動。
逃離當下,自己定義的苟且,就真的能獲得理想中的詩和遠方么?
梁洛洛突然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話有可能嚇到了老媽。這不,老媽都不說話了。
等了半晌,梁洛洛感覺母親慈愛的手輕撫着自己的頭頂,輕笑着說:“哈...呵呵~我的傻孩子,你以為,現在還有拒絕穿越的權利么?”
梁洛洛不敢置信的抬起頭來,刺目的光暈漸漸暗淡。逐漸清晰的輪廓根本不是洛媽。
那是一張宛如小丑般滑稽又僵硬的臉。黑色的禮帽反重力般,傾斜的戴在他的頭上。那頭赤色的長發,襯得他的面容更加慘白。狐狸般狹長的雙目,正滿含嘲諷的注視着梁洛洛。
冰冷的雙手不知何時攀上了女孩的臉,強迫絕望的梁洛洛與之對視。
“還記得,那天晚上,你心底的願望么?”
梁洛洛記得,當時自己厭倦了工作,後悔自己背井離鄉在外打拚的決定。大聲的許願,只要能夠穿越,怎樣都好。難道??
“是的哦~吾剛好經過聽到了你心中最“真實”的願望,於是幫你實現了它。”嘲諷的口吻。
“你...你是什麼?”惡魔?妖怪?還是外星人?現在的梁洛洛已經是個完全的唯心論者了。任何可能她都可以接受。
“吾被大家稱作穿越之神。”某神笑的異常慈祥。
穿越之神個鬼啊!!你這個出場畫風,言行舉止,妥妥的就是一個惡魔吧!不要騙我啊!梁洛洛驚恐的外表下已經要炸開鍋了。
穿越之神不都是逗比軟萌可推倒。給穿越者各種送金手指,上來就給人送滅門加火災的恐怕只有他獨一個吧!
“本神感應到了你極為消極的精神狀態,不可以的哦。在這個世界,你必須一直活着,除非正常的生老病死,一切非正常死亡,都會將你永久滯留於這個位面。嘛~簡單說,就是。你會永遠,永遠都見不到你的親人了。”
很多時候,人對於長期擁有的事物會變成理所當然。永遠關愛呵護你的父母,深情溫柔的戀人,真誠可靠的朋友。當突然失去他們的時候,人會如同失去水源的魚,折斷翅膀的鳥。痛苦的難以生存。
此時的梁洛洛就是這個感覺。
“呵呵~所以,說出汝的願望~回歸還是穿越?本神可不是魔鬼哦。”如同惡魔的呢喃。
“我接受這次穿越,我會...好好活下去的。”梁洛洛顫抖着吐出回答。
“那麼~協議達成,這~可是汝自願的哦。”
“是...”
“嘛~那請繼續享受汝的穿越之旅吧~”如同歐洲貴族般,摘下頭頂的禮帽緩緩行禮。
這如夢似幻的空間,隨着穿越之神的消失,也慢慢趨於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