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生所約 第五十二章——楊世
“我要去一趟清城市，把你爸葬在你媽媽旁邊。”楊世從顧長生手上接過那小木盒，開口對顧長生說道：“不要傷心了，人各有命，這對你爸來說也是一種解脫，他......盼了這一天很久了。”
一想到這裏，顧長生就忍不住掉淚。自己居然在顧家興最後一段時光每天對他冷嘲熱諷，自己還算是個人么？顧長生低着頭哽咽着。
楊世似乎看出了顧長生的心思，他微笑道：“你爸他其實從來沒有怨恨過你，他說這也算是贖罪，陸璃的痛苦他也嘗到了，他曾說過，一旦想起自己和陸璃有過相同的感受，病痛似乎都不痛了，連葯都是甜的，至少他們有福享過，有苦都受過，這才是夫妻。”
聽完楊世的話，顧長生抬起頭眼裏泛着淚光，問道：“我能一起去么！”
說道這裏楊世搖了搖頭，說道：“其實......你爸還讓我轉交過一句話給你，若是你看完日記后原諒他了，他希望你能好好讀書參加高考，當然，也不強求，但這是你爸的心愿，也是那個叫做唐婉的小姑娘的心愿。”
“這是你的選擇，你不管怎麼選他都會很開心。若你以後想過當初自己安排的身後，就和我一起去清城市埋葬你爸，要是你為了唐婉聽從了他的建議，那就留在這裏，畢竟下個星期也快要開學了吧？”
顧長生陷入了沉沉的思考，但這個答案已經很明顯了，顧家興和唐婉期望的未來自己一定會選擇！但......不能親眼看着顧家興葬在陸璃身邊，對於他來說又是一大遺憾。
良久之後，顧長生終於想通了，他一臉認真的開口道：“我留下來！”
楊世聽了顧長生的話欣慰的點了點頭，從兜里掏出了一個手機說道：“這個......我幫你從你爸床下拿出來了，現在交給你，你也應該很想那個小姑娘吧？”
顧長生看着楊世手上的手機有些出神。這半年來自己多少個夜晚做夢夢到了唐婉，多想和她聊聊天說說話，哪怕只是一分鐘，對於顧長生來說也是莫大的幸運。然而今天機會就在眼前，自己一腔思念卻沒有了當初那麼熾熱強烈。
自己的胸腔之中除了對唐婉的思念，現在多了一種東西，叫做責任。完成顧家興的遺願，完成唐婉的心愿，自己一定要以他們最期望的姿態出現，而不是止步於眼前。離高考就剩下三個月，他不願意打擾唐婉，也不願意打擾自己。
想到這裏，顧長生拿起了自己的手機，猛地摔在地上。手機屏幕的玻璃渣子濺的到處都是，顧長生一腳將破爛不堪的手機踢出屋外，什麼也沒有說。現在他已經明白了顧家興的苦心，為什麼要在半年前接回自己，為什麼要分開唐婉和自己，原來這一切都是為了自己好。
而這一腳是顧長生給楊世的答案，也是給顧家興做了這麼多的認同。
楊世對顧長生投來了讚許的目光，然後坐在門前的石梯上，一隻手捧着木盒，另一隻手拍了拍旁邊的石梯示意顧長生坐下，開口道：“還有點時間才有人來接我，我給你講講我當年怎麼和你爸認識的吧。”
......
顧家興離開江州市後放高利貸的依舊沒有放過他。顧家興大起大落，一瞬間從大別墅住進了150塊一個月的五六平米的地下出租房，從穩定幸福的生活變成了顛沛流離的日子。
那段時間的顧家興渾身上下只有百來塊，五毛錢的饅頭可以合著天上接下的雨水吃一天。儘管生活的這麼卑微，顧家興依舊是被討債的人找上了門。他冒着大雨逃離了地下出租屋。
長期的饅頭讓他有些營養不良，再加上本就有些感冒發燒的顧家興終於是敵不過大雨的沖刷，眼前發黑。
看着身後提着鐵棒追來的五六人，顧家興連忙喊了一輛出租車，直接竄了進去。
“走哪裏？”司機師傅嘆了口氣問道。
還沒來得及回應司機的話，顧家興就已經昏倒在後座。
“客人？老弟？小夥子？”司機師傅喊了幾聲，見他沒有回應，連忙油門一踩直奔醫院......
顧家興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在醫院了。他晃了晃腦袋，發現還有些昏沉，轉眼一看，一個陌生的男人坐在自己的面前。
顧家興捂着腦袋，乾渴的喉嚨發出了沙啞的聲音，問道：“你是？”
那男人嘆了口氣道：“你記不得了？你上了我的出租車，然後暈過去了。”
“啊？”顧家興有些發懵，但還是感謝了他。
司機師傅搖了搖腦袋無奈道：“你自己有錢就把住院費結一結吧，我還有事呢，先走了。”
顧家興聽到後有些焦急問道：“住院費多少錢？！”
“哦，一千一。”
聽到這個數字後顧家興又無力的坐在床上，這要是以前，這點錢對自己來說就是九牛一毛，但現在自己真的是身無分文了。
楊世看着一臉無可絕望的顧家興，問道：“沒錢？”
“嗯。”顧家興點點頭，很是失落的點着頭。
“罷了罷了，都是緣分，這錢我幫你結了，我還得去一趟法院呢。”
顧家興聽見司機這樣說，自然是很高興，但也有一點不好意思。非親非故，這麼麻煩別人，白搭了別人的車，浪費了別人的時間，還讓別人幫自己結賬。原來這個世界還是有好人的......
“那個......如果有什麼可以幫忙的，我可以試試！”顧家興說道。
司機搖了搖頭，嘴角帶着自嘲的笑意，說道：“老婆成了植物人了，你能幫忙么？”
顧家興聽后眼神黯淡，說了句不能。
司機起身拍了拍褲子，說道：“今天是開庭的日子，我還得去告那家裝修公司呢，偷工減料偷改設計一定會遭到報應的！我一定要找到證據！”司機握緊着拳頭，眼中帶着恨意。
裝修？設計？顧家興默默地開口道：“這個......我好像能幫忙，如果你願意相信我的話。”
司機半信半疑的看着自己救下的這個人，問道：“真能？”
“真能！”顧家興篤定道。
“小夥子你今年多大？叫什麼名字？”
“顧家興，今年32.”
“我叫楊世，大你18歲，你就叫我叔吧，要是這能幫到我，我一定會感謝你的！”
......
楊世坐在台階上掏出了一根煙，剛剛點燃突然想起顧長生還在旁邊，就又掐滅了丟到了一邊，說道：“後來你爸幫我找到了證據，打贏了官司，那家裝修公司陪了我五十萬，本來是想拿去給我老婆治病的，但她還是沒挺過來，去了。”
“後來我聽說了你爸的事情，覺得都是可憐人，就決定幫他一把，就把五十萬都借給了他當做啟動資金。後來我們兩人來到了蘇杭市，你爸也沒讓我失望，果然東山再起了。最後我就留下來當了你爸的司機，反正都開了一輩子的車，遇到這麼一個小自己這麼多歲的好友，也算可以了，但沒想到最後是白髮人送黑髮人啊。”
門前傳來了幾聲汽車的鳴笛聲，楊世望見來接他的人來了，抱起木盒起身準備離去。腳還沒踏出去就聽見顧長生喊了他一聲：“楊伯伯！”
“嗯？”楊世轉頭有些疑惑。
“謝謝。”顧長生由衷的說道。
“呵~”楊世也笑了出來。
......
清城市。
許楊一回家就將書包丟到了門口，像個死狗一樣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許楊媽媽聽見開門聲，走出房門就看見許楊趴在地上，連忙關心道：“楊楊，怎麼了？快起來！地上冷！”
“學累了，讓我趴一會兒。”許楊有氣無力的說道。
“喲，最近怎麼這麼努力？我就說你離那個顧長生遠點自己就會上進的，你看，現在讀書都比原來努力多了。”許母笑道。
雖然開口的是自己的母親，但這句話也刺激到了許楊，他猛地爬起身來盯着她帶着幾分怒意說道：“媽你說什麼呢！顧長生是我兄弟！我給你說了多少次不許這樣說他！”
許母一直不太喜歡顧長生，據她通過學校老師的了解，顧長生這人就是一上課睡覺考試倒數的吊車尾。雖然自己不喜歡許楊和他待在一起，但是也沒有做出實際行動去反對，畢竟許楊成績上還算優秀。最重要的是，作為許楊的母親，他了解許楊。雖然看上去和誰關係都不錯，但這個孩子只是把與其他人的社交當做一種任務。
在許楊的世界中人分為三種，一種工具，只具有利用價值。一種普通朋友，關係過得去，小忙可以幫，但絕不會為他付出什麼。最後一種就是兄弟，什麼話都能說，什麼都能為他做，而顧長生就是最後一種。
雖然不知道許楊什麼時候認同顧長生的，但畢竟許楊從來沒有這麼信任過一個人，過度的反對也只會適得其反，許母懂得這點道理。
“好啦好啦，不說了，你快上樓去看看，誰回來了？”
“懶得，管他誰回來了，我現在只想睡一覺。”許楊托着自己的書包準備上樓，卻在樓梯口看見那人對着自己一臉壞笑。
“喲，我愚蠢的弟弟哦。”許傑一臉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