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何夕 第二章——桃緣，桃源
何夕走了一會，突然發現眼前的光標閃了一閃隨後便消失不見了。何夕忍不住大聲叫：“卧槽！沒電了？怎麼這麼倒霉？”
何夕嘆了口氣，拍了拍眼鏡，確認是真的沒電了，隨即準備掏出終端機聯繫鎮子，突然耳邊傳來潺潺流水聲，他突然想到那條繞鎮河。何夕眼神一亮，拍了拍手自言自語道：“繞鎮河的水應該就是來自這條溪流，沿着溪水走應該就能回去了！”
何夕尋聲而去，穿過幾片草叢，找到了那條小溪。溪水中飄蕩着一片片粉紅，何夕伸手一抓，一陣柔軟的觸感合著冰冷刺骨的溪水從掌心傳來，讓何夕心頭一震。“桃花？這個季節會有桃花么？”
換做常人遇到這一連串事情，怎麼也會起一身雞皮疙瘩。但何夕是個無神論者，只是覺得十分好奇，為何天氣系統會出錯？為何九月上旬會有桃花盛開？何夕只覺得是這地方有什麼獨特的環境，帶着幾分好奇，鬼使神差的沿着溪水逆流而上......
何夕不知道走了多久，回過神來的時候眼前已經是這樣一片光景了。一顆不知道比平常大了幾倍的桃樹在九月初秋開的正艷，離地面最近的樹枝上綁了四條紅布條。桃樹後面是一座彷彿歷經了千年滄桑的老瓦房。桃樹下有一方石桌，桌上擺着兩隻酒杯，桃花迎風而動，毫不吝嗇的飄落下來，就連始終堅信無神論的何夕也不由得認為這是世外桃源亦或者人間仙境了。
何夕走到桃樹前，看了看掛在樹枝上的四條紅布，紅布新舊不一，最新的一條看上去也是破舊不堪，似歷經了百年風霜。何夕仔細打量着，每條紅布上都寫着不同時期的字體。上面的墨跡已經被時間沖的很淡了。他望着那年份最小的紅布，依稀能夠分辨出來是簡體漢字，但內容是什麼已經不可辨認了。
正當何夕研究紅布時，突然傳來一陣吱呀聲，身後的老房門被緩緩推開，裏面走出來一位白衣白髮白眉白鬍須的老人。老人手中提着一小罈子，笑盈盈的向何夕走來。他坐到何夕面前的石桌旁，自顧自的打開罈子，一股酒香頓時瀰漫開來。老人頭也不抬的給兩個酒杯倒滿酒笑盈盈道:“我這裏可是好久都沒人來了，年輕人，陪老頭子我喝兩口如何？”何夕心裏一陣驚奇，腦中想起了那膾炙人口的名句——“沿溪行，忘路之遠近，忽逢桃花林......”
何夕呆了呆，心中一陣疑惑：“老子這是遇到神仙了？”
何夕有些害怕，眼前這老頭詭異無比，還是小心點好，於是偷偷地伸出手按了按手錶，耳朵上的耳機傳來了一句系統音：“生命檢測系統啟動，自動定位系統啟動，緊急報警系統啟動，兩小時內請手動取消，否則系統將自動為您報警。”
何夕吸了口氣平復了一下心情，笑臉問道：“老人家住在這？”
老頭抬起酒杯，聞了聞杯中的酒香，笑道：“住在這兒好些年了。”
“普通的孤寡老人么？”何夕暗暗想到。
“妻子兒女呢？”何夕疑惑問道。
“無妻無女，孑然一世。”老人還是在笑。
老人舉起另一隻酒杯遞給了何夕，“小夥子喝酒么？”何夕看了看酒杯，又看了看已經喝了一杯的老人，將酒杯接了過來。
老人笑了笑，又到了一杯，看着杯中的酒道：“年輕時喜歡過一位姑娘，那姑娘最喜歡喝的就是這霜葉紅，她第一次請我喝的酒也是霜葉紅，起初是因為那姑娘才喜歡喝霜葉紅我才喜歡喝，那姑娘走得早，我也因為喝的年歲長了，喝習慣了，也戒不掉了。”老人語氣中有些悲傷，又有一絲自嘲。
何夕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不知道老人在自嘲什麼，但還是安慰道：“老人家節哀。”
老人擺了擺手，盯着杯中的酒，沒有說話。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何夕抬起頭望向那白衣老人，緩緩問道：“老人家你......現在還喜歡着那姑娘？”老頭笑了笑，緩緩開口道：“從沒有忘記過。”
何夕黯然。
何夕轉過頭望向那棵桃樹，問道：“那姑娘種的？好大的桃樹，沒見過的品種。”老人搖搖頭。何夕又問道：“那那些紅布條是怎麼來的，我中文系的，上面有些字我都認不得呢。”老人起身走向那大桃樹，伸出蒼老的手取下了那張“年紀最小”的紅布條，笑道：“我寫的。”
老人俯下身去，將紅布條放入溪水中洗了洗，上面緩緩浮現了四個字，何夕跑上前去，認出了那四個由模糊變得清晰的四個字——終生所好。
“隱形墨水？”何夕有些吃驚。
老人搖搖頭，沒有說話。何夕滿腦子的疑惑，正想再問就只見老人長袖一揮，將布條丟入溪水中。布條順流而下，消失在何夕的視野里。何夕盯着那飄向遠方的紅色，見到視野盡頭的溪水中有一縷縷黑絲緩緩散盡。老人望着那一絲黑絲，嘴角微啟，像是說了什麼。何夕聽不見......
不等何夕開口，老人便問道：“你想聽故事么？”
“您和那姑娘的故事？”何夕問道。
老人搖搖頭，表情有些苦澀，自嘲道：“那姑娘和她心儀之人的故事。”
何夕點了點頭，老人示意何夕坐下，問道：“若你生命只剩下五年，會幹什麼？”
何夕思考了一會兒便開口道：“不知道，不敢相信自己生命在倒計時的感受。”
老人沒裏頭的來了一句：“這一點你可不如你啊。”
何夕聽不懂。
老人不去理會何夕詫異的表情，自顧自道：“有些人明明時日不多，卻偏偏做着自己最反感的事有些人明明芳華正好，卻死守着一個不會歸來之人，有些人明明喜歡，卻因情義二字單戀不語，最終抹殺掉心裏那卑微的喜歡。”
何夕不語，心中只覺老人是痴情之人，可老人下一句話卻讓何夕驚奇萬分。老人緩緩開口：“這事......要從2016年說起了......”何夕瞪大眼睛，暗自思考：“2016年？一百多年前？”何夕正想說話，腦袋卻一陣眩暈，緩緩閉眼，倒在地上。
老人看着倒在地上的何夕，自嘲道：“這酒，確實有些醉人呢......也對，情之一字，向來醉人，我也醒不來。”說罷便揮了揮手，四個水墨大字緩緩浮現，正是那終生所約四字。老人再揮手，那四字便化成一縷縷絲線，一一飛向何夕腦中。
老人轉身望着桃樹，重複了溪邊那句沒有被何夕聽見的話——字現字散，緣聚緣斷。
老人負手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