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

第11章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

張慕給錢學林打了個電話,詢問合同的事,錢學林的回答讓張慕覺得莫名其妙:“什麼合同,張慕你跑什麼地方去了,銷售部一大堆事不管了?明天早上九點到我辦公室,不準遲到,現在我開會,不跟你說了。”說完錢學林就把電話掛了。

是自己上次撞壞腦袋記憶錯亂了,還是錢學林貴人多忘事,張慕覺得事情越來越不對勁,他又給許辭打了個電話,許辭也在開會,讓他等自己回復。

張慕把合同留底仔細看了一遍,找不出什麼明顯的漏洞,覺得大概真是自己的業務水準不夠,也就不願意花心思了,於是按辦公室的指引去找楊木集團下屬的雁回大酒店。

西安是個好有意思的城市,張慕慢慢觀察沿路的景色,高聳入雲的玻璃幕牆和低矮的秦磚漢瓦,八車道的大街和街邊偶爾看到的深遂小巷,西裝革履的年青人和裹着羊肚頭巾的老頭,濃濃的汽車尾氣和淡淡的烤羊肉串的香味,同時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這種看上去的時空錯亂卻沒有任何的不和諧或不習慣,風把塵土從黃土高原帶過來,整個城市蒙上了一種灰黃的感覺,包括連天空也是暗暗的,空氣十分的乾燥,讓久居江南的張慕感覺喉嚨有一絲絲的不適。

突然一個熟悉的在張慕的腦海中閃動過一百萬次的身影出現了,一瞬間張慕覺得自己的呼吸停止了,是幻雪,雖然她換了一個頭髮、穿了一套黑色的職業裝,雖然隔了足有一百米的距離,但是張慕確信無疑,一定是她。

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心快要跳出來,全身都變得僵硬而不協調,一種酸澀的東西在眼眶中不斷的打轉,這是一種從來沒有的感覺,張慕喊了一聲,卻發現自己的喉嚨變得完全嘶啞,連自己都無法聽見在喊什麼。

前面的幻雪卻似不知做了一個什麼動作,轉身步入了旁邊的一個酒店,張慕幾乎是沖了進去,幻雪正在背對着門和登記處的幾個女孩子交談着什麼。

“小雨!”張慕大喊一聲,衝上去從後背一把抱住了她:“為什麼你要走,為什麼你突然要走,你知不知道我找的有多苦。”他再也無法忍受,眼淚滾滾而下。

“啊!”女孩子猛然間尖叫了一聲,奮力掙脫了張慕,本來想給張慕一個耳光又突然收了手。

女孩轉過頭來張慕才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大錯,雖然這是一張與幻雪如此相像的臉,但張慕仍然很肯定這不是幻雪,因為這是一種與幻雪截然而不同的眼神,驚惶又略一點無助,憤怒而又有些尷尬,再加上一點委屈。

完了!張慕的整個臉甚至脖子都脹的通紅,然後開始結結巴巴的道歉:“對、對不起,我認錯了,認錯了,我是真的認錯了,真的,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認錯了。。。。。。”

張慕喃喃的手足無措,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對幻雪的思念真的過了頭,不然不應該使用這樣的方式,即使眼前這個女孩子真的是幻雪,似乎這樣的舉動也實在不合適。

張慕偷偷用眼瞄了一下四周,剛才的一聲號如同按住了時間的某個開關,所有人都停止了動作,怔怔的看着自己,而辦登記的那兩個女孩子更是張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一瞬間張慕真恨不得有個地洞鑽進去。

也許是張慕的窘迫的表情贏的了女孩子的信任,而且從張慕的裝束看也實在不象是一個登徒子,女孩子很快反應過來,她轉身說道:“沒事,沒事,一個朋友和我開玩笑。”用一句話幫張慕解了圍,然後她嫣然一笑,輕聲說,“你只是想進來認錯人呢?還是打算在這裏住下呢?”

“哦,我住下來,我住下來。”張慕連忙如搗蒜般的點頭。抬頭一看酒店名稱,竟然就是雁回大酒店,張慕把楊木集團開給他的入住介紹信給前台。順便偷偷看了看女孩子的胸牌,“單飛雪”一個很好聽的名字。

賓館房間內的氣味實在不是很舒服,而剛才的一幕重在勾起了張慕對於幻雪的思念,亂亂的心境下根本無法靜下心來想事情,於是張慕重又回到賓館的大廳茶座處,要了一壺茶,開始傻傻的看外面的車水馬龍,休息廳內正在播放在范瑋琪的的《那些花兒》

……

我曾以為我會永遠守在他身旁

今天我們已經離去在人海茫茫

他們都老了吧?

他們在哪裏呀?

我們就這樣各自奔天涯

啦……想她

啦…她還在開嗎?

……

怔怔之中,彷彿自己和幻雪也如同那些花兒一樣,散落天涯,遙望無期。那個與幻雪很像的單飛雪在前台忙忙碌碌跑來跑去,張慕一動不動的盯着她,慢慢的,她在我的眼中慢慢幻化成了幻雪,眼前似乎又出現了那迷離而裝亂的眼波,一種酸澀的東西在自己的眼眶裏流動着,靈魂似乎也隨之而去了。

“介意我坐在這裏嗎?”張慕回過神來,不知什麼時候單飛雪已經來到了我的眼前,我連忙點頭。

“我叫單飛雪,是茶座的領班。”單飛雪顯得彬彬有禮。

“哦,我姓張,弓長張,張慕。”

“嗯,剛才我看過張先生的登記資料了,張先生的接待規格很高,在楊木集團的接待標準,差不多排最高了,可見張先生的身份不一般?”單飛雪說話很會哄人開心。

“單位有些工作要處理一下,結果在這裏…….”張慕尷尬的笑道:“剛才謝謝你替我解圍,不好意思,但是你長的真的和我一個朋友太像了。”

女孩子微微頷了一下首,“沒什麼,你知道,為什麼我剛才相信你真的認錯人了嗎?”

張慕搖了搖頭。

“是因為剛才你有眼淚掉在了這裏。”單飛雪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小聲的說道。“不可能有一個人會無緣無故掉眼淚的。”一瞬間張慕的臉又紅起來了,實在想不出什麼託辭,只好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實在不是故意的。”

“你認識的那個人跟我長的真的很像嗎?”單飛雪問道。

張慕點了點頭,然後我又仔細的看一下單飛雪,回答道:“嗯,不過還是有點區別的,你看上去更成熟一點,大器一點。不過僅以臉的倫廓而言,真的好象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他本來想說飛雪的臉上還多了幾顆淡淡的雀斑,不過這個是不能說的。

“她!是你的女朋友嗎?能告訴我她的名字嗎?”單飛雪的語氣有些怪。

張慕的臉又有些發燙,“其實,我只知道她叫小雨,連她姓什麼我都不知道,我不是不願意告訴你,而是我真的不知道。”

“一個可以讓你掉眼淚的女孩子,你居然連她姓什麼都不知道?”單飛雪歪了歪腦袋。

張慕無語,突然間想到一件事:“哦,對不起,你坐那麼久我還沒給你倒杯茶呢?你要喝什麼?”他向一邊的服務員打了一個要服務的手勢。

單飛雪立刻制止了她,“我只是隨便過來和你聊兩句的,馬上就走,謝謝你了,那個你打算在西安住多長時間啊?我們賓館有旅遊服務項目的,比如兵馬俑、秦直道,比如大小雁塔古城牆什麼的。”

張慕想了想,覺得難得來西安一趟,不去兵馬俑實在可惜,當兵時曾經對此心儀了許久,現在是該抓住這個機會了。

單飛雪笑了笑,點了點頭:“我一會兒幫你處理,唉!我向所有客人介紹景點的時候,從來沒有人選擇秦直道的,你!知道秦直道嗎?”

張慕點點頭,這個曾經在高中的圖書館裏看到過資料的,“雖然我沒去過那兒,不過我知道秦直道是中國冷兵器時代的高速公路,其中的建築成就足可照耀千古,秦始皇用這條道路直達朔方城,一年之內就把匈奴逐出漠北,從這一點上,什麼衛青、霍去病、柳亞夫、李靖,連替秦世皇和蒙恬提鞋的資格都沒。我和那些戰友都曾經談論,如果秦國真的千秋萬世的話,恐怕成吉思汗永遠只能在他的什麼干難河邊洗澡了。”

單飛雪笑了笑,“難得你知道的這麼詳細,不過你知道女孩子們怎麼看這條路嗎?”

張慕表達了傾聽的興趣。

“採薇採薇!薇亦柔止。曰歸曰歸!心亦憂止。

憂心烈烈,載飢載渴;我戍未定,靡使歸聘。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

行道遲遲,載渴載飢;我心傷悲,莫知我哀!

戰爭是男人們的專利,卻把女孩子埋進歷史的塵埃里,當年的秦直道邊上,定是無數場的生離死別,是無數悲劇重合的舞台,秦直道的兩旁,一定流滿了孤兒寡母辛酸的眼淚。”

張慕目瞪口呆,這是第一次可以在一個服務員口中聽到如此長如此複雜的一段詩經,事實上如果不是因為幻雪所留下的那一段“風雨如晦,雞鳴啾啾,既見君子,雲胡不喜!”而在那麼長的一段時間裏拚命抱着《詩經》不放的話,張慕根本連聽懂單飛雪的這首詩都是不可能的。於是張慕挖破腦袋,剛好想到一段。

“有杕之杜,其葉萋萋;王事靡臨,我心傷悲。卉木萋止,女心悲止,征夫歸止”張慕也掉了一句文。

單飛雪大概不曾以為張慕會理解她那首詩經的意思,所以當張慕念起《出車》時愣了,一種莫名的感覺出現在她的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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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種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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