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動搖
“……並沒有。”梁蕾是如實回答。
“呃……沒事,有我在,不用怕!”楊晨想表示安慰。
“我並沒有怕過。”梁蕾覺得自己說不是客套話。
“是是是!我的蕾兒從來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楊晨自是順應道。
“……楊晨!”梁蕾無奈怒吼道。
“在!我在!”
“你能不能別這樣?!”別這樣對我好!我好不容易才走出來,我好不容易才從泥坑裏爬出來。能不能不要給我希望,再有朝一日把我推回去。再摔一次,我不確定,我是不是還能再爬得出來……
楊晨長嘆一聲,許久回答道:“蕾兒,我想重新追求你。”
“我不需要。”
“可是,我需要。你能不能……再愛我一次!”
楊晨終於回去了,前提是在軟磨硬泡下,梁蕾最後答應了他——會考慮的。
一想到梁蕾的比賽在即,楊晨還是忍下了,這麼多年,這麼多事,確實無法操之過急。他願意再等,願像當年那般,慢慢重新走入她的心。
坐在車中,忽然電話響起,楊晨略帶疲憊接起:“喂?”
“James,你在哪?後天比賽節目就開始錄製了,今晚咱們見個面吧。”電話那頭,是唐雨婷。
“有事嗎?”楊晨不得不承認,今天和梁蕾在一起時,整個人都是興奮且高亢的,不覺得有半點累。可是一從她那裏離開后,幾十個小時沒睡,讓人後知后覺的疲勞感便突然襲來。
“……沒事,就不能找你吃飯了?”唐雨婷並不是第一次碰壁,縱使心中一滯,但還是在電話那頭保持着微笑及調侃的語氣。
“我今天有點累,改天吧。”楊晨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腦海里儘是梁蕾當年那陽光明媚歡笑的臉,與如今眉眼間淡漠疏離的臉,交織相替着。此刻,連應付的半點心思都沒有了。
“怎麼了?”唐雨婷問道,她能聽得出來他聲音明顯不對。即便他不接受自己的愛意,卻也對自己一直是溫和有加的,不似這般敷衍耿直。
“沒什麼,昨晚熬了個通宵。”
“這樣啊,那好吧,那你今天早點休息,後天見。要拿出好狀態哦!”她繼續調侃着,只是無人見到她眼中早已泛起的淡淡薄霧。
“嗯,後天見。”楊晨漠然的掛掉電話,只是抬眸看着窗外。她會如何考慮呢?
但事實上,楊晨等不到所謂的後天。第二天一早,他也出現在了集訓點。
“楊老師,咱們其實明天來就好了吧,明天下午才開始錄製的。”齊助理偷偷打了個哈欠。
自從跟了這老闆后,發現他是一個時間觀念特彆強的人,所有的事情都是按照計劃和行程來,幾乎不會浪費什麼時間。
可這次,他居然臨時改變計劃,提前了一天跑到這裏來,這着實不像他的風格。
而楊晨沒說話,只是瞥了一眼,這冷冷的空氣立刻讓某人閉上了嘴。
“喂,姚姐,這群學員都回來了嗎?”電話里,楊晨問道。
“嗯,差不多都回來了,還有的已經在路上了。到了的,已經入住了比賽組安排的酒店。James,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
“沒事,明天就開始錄製了,肯定要保證人都到齊。首場公開亮像,形象、狀態其實比比賽更有看點,藝人第一眼的眼緣很重要,觀眾是否會喜歡這檔節目,第一期是關鍵。”
“是,明白了!我今晚會再次強調的,給這些孩子再次灌輸一下思想,讓他們都提前準備好。”
“好。你去安排吧。晚上……我看情況,要不要去抽查。”
“行,如果你來跟我提前說一下。”
“不了,我時間不好安排,看情況吧。”
“好。”
掛斷電話后的楊晨還是低頭翻閱着自己手中的資料,倒是齊助理先說話了:“楊老師,您可真敬業啊!”
楊晨笑而不語,心想:我怎麼覺得你是想說我假公濟私呢?
傍晚時分,當梁蕾再見到楊晨時,他正坐在二樓。透過落地玻璃窗,可以看到他長腿交疊坐在那裏,手裏拿着資料正在低頭審閱。明明那是牆角一隅,卻偏偏像是所有的閃光燈都打在他身上,晃得梁蕾有點睜不開眼。
他當真是比五年前耀眼太多了,自信、從容、專業,所有的問題似乎都可以從他身邊輕易解決,順手拈來。他當真是可以掌控得一切了,如同一個主宰者一般。再反觀自己,如今,像個灰姑娘一樣——真正的灰頭土臉。
梁蕾有點眼圈發紅,輕嘆一聲,將自己融入了這些學員之中,不再看他。雖然昨天答應過他會再考慮兩人是否重新開始的事情,但其實她是清楚的,自己與他之間,即便除去過往之事,兩人之間如今也是有一道天塹橫在其中了。
但她不知道的是,其實,他雖是低頭看資料,但餘光和心思卻沒有半點在這手中的紙上,而是隨着她的身影,在人群里流轉。
“嗨,James!”
“楊老師,你也在這呢。”
“楊老師好敬業啊,今天就來了。”
“James,是在等我們嗎?”
學員們發現楊晨后,自是開起了玩笑,都朝樓上揮着手,你一言我一語。
楊晨並未做出回答,只是看似終於抬起了頭,淺笑對樓下大廳里的人致意。但梁蕾卻分明感覺到,他正盯着自己看。這種灼灼目光,令她無所遁形,只能倉皇逃開。
晚餐后,所有的參賽選手均已悉數到齊,明天將開始第一場比賽的綵排。關鍵是比賽曲目是綵排之前三個小時才能抽取得知的。也就是說,每位選手,只有三個小時的練習時間,便直接上場走位表演了。
而正式的首場比賽是後天,時間相隔的非常近。賽制是三十進二十六,且是由評委團們和現場三百位觀眾進行現場打分評比,現場進行淘汰。第一場考的就是學員的應急能力和快速的適應能力,畢竟一個真正的藝人歌手,現場碰到的狀況皆是千奇百怪的,什麼都有可能。這點應便能力,真的算不了什麼。
因此第一場,談不上太激烈。絕大部分的選手都不覺得自己會是那被淘汰的四人之一,更多的則是帶着表演欲的心態來的,都在猜明天自己會抽中什麼曲子。這一晚,所有人還是其樂融融的。
深夜,梁蕾意興闌珊地看着手機。楊晨又發了很多微信過來,不過再沒有咄咄逼人的追問,而是更多的關懷備至。比如提醒她明天在比賽時應該注意什麼,有哪些細節是值得留意,對待觀眾和評審團的詢問要準備什麼樣的回答等,像是給她特意開了一個小灶。
大部分信息梁蕾都沒有回復,只是看着那微信一條接一條的傳來。不可否認,她開始動搖且矛盾了。她並不清楚自己是否還有能力,再去愛一次……
忽然,手機屏幕又亮了,她還以為又是楊晨發來的,打開一看,居然是黃閔良。
他發來的是一張圖片,應當是他在值班,隨手拍的一張窗外夜景。夜深人靜的華燈下,那朦朧的光芒讓人覺得又溫暖又難過,似在執着地等一不歸人……歸家。
梁蕾的鼻頭有點發酸,想了想,拔通了號碼:“黃大哥。”
“蕾蕾?你還沒睡呢。還是被我吵醒了?不好意思。”電話那頭黃閔良略帶歉意說道。
“嗯,沒事,我也睡不着。”梁蕾如實回答。
“怎麼了?身體有什麼不舒服嗎?為什麼失眠?”能夠聽出黃閔良的焦慮。
“沒……沒有。只是明天要綵排比賽了,呃……多少有點小緊張。”梁蕾這是第一次,對黃閔良並沒有如實相告。
“哈哈哈……第一次聽到你會緊張,也是難得。會緊張是好事,說明你開始在意了。”
“唉呀!黃大哥,你別笑話我了。今晚是值班么?”
“對呀。”黃閔良無聲地嘆口氣,但梁蕾還是聽得很清楚。
“怎麼了?你心情不好?”
“也沒什麼,今天有個病人……走了。”
“是么。”
“呵呵,沒事,蕾蕾,不要被我影響。我是醫生,我們這行,本來就是見慣生死病死的。”
“這個病人,治了很久嗎?所以你們有比較深的感情了,你才會這麼難過?”梁蕾問道。
“……嗯,血癌,十七歲,在我手上,已經掙扎了兩年。”黃閔良如實相告。
“……是挺年輕的,好遺憾。但或許,誰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解脫了。”
“蕾蕾,別這樣。”
“對不起啊,本來應該安慰你的。”
“沒事,這是我的問題,我會調整好的。蕾蕾……”
“嗯?”
“我想你了。”黃閔良發自內心深處輕聲說。
“……”梁蕾卻沉默了。她不傻,也不想裝傻。黃閔良的心思她都知道,可是,又能如何,明裡暗裏已經拒絕過多次了,他卻依舊如此堅定。
久久得不到回應,黃閔良只得自嘲地無聲笑了起來,又恢復溫和的聲音:“早點休息吧,明天拿出最好的精神狀態來,我會在手機前等着看直播哦。嗯,如果我沒那時候正好沒有手術的話。”
“呵呵……好,那我先睡了。”梁蕾掛斷電話后,才長呼出一口氣。
不是連虛假也不想給,正是因為他是自己敬愛的黃大哥,才更加明白,片刻的柔情,終究騙不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