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你說咋整？
時光好像魔女手裏的魔法棒，她素手一揮，熒光點點。
倒退回去一些時間，楊衛成在餐館撿起那張帶血的照片，並將其小心翼翼揣起。
那個斯斯文文的中年人，遲疑片刻之後，走到他桌旁，在他對面坐下。
“你好，請問你是從內地來的吧？”那人直奔主題，壓低嗓音，用不標準的普通話問。
楊衛成愣了愣，點頭：“你怎麼知道？”
那人苦笑着，指了指他兜：“剛才那張照片，背面有我朋友的簽名。我知道，他已經……”
說著說著，那人便哽咽了。
楊衛成嚇一跳，心說，這世界就這麼小嗎？自己走哪都能碰上這幫人？而且看這人的樣子，似乎已經知道那個摩托車手死去的事了。
他不動聲色，既不承認也不否認，靜待事情發展，看那個男人會說什麼。
那人擦掉眼角的淚水：“我是安哥昔日的戰友，退伍之後，就來港島打拚。這麼多年來，我們一直都有聯繫。他說帶了個徒弟出來，沒想到今天居然是在這種情況下見面。”
楊衛成眨巴眨巴眼，越聽越覺得不對勁。
“等會兒，安哥是死了的……”
不等楊衛成說完，那人電話響了，他抱歉地說：“是僱主打來的，你稍等。”
他起身去接電話，用粵語講的，這讓楊衛成再一次懊悔，自己沒有多跟福採薇學粵語。
“這不對勁啊，我得趕緊走，免得又跟船上那老八一樣。”
想到老八，楊衛成又忍不住罵娘，要不是那混賬王八蛋，自己這會兒還在深州享福呢！
可他剛準備跑路，那人就打完電話了，直接回到座位上，按住他肩膀，一臉喜色道：“有了！”
楊衛成當時真想噴他一臉，什麼呀你就有了？你老婆有了，還是我的？
他這一天一夜，無緣無故遭這老鼻子罪，心裏能不窩火么？
當然，後來楊衛成才知道，這世上，從來就沒有無緣無故的罪。
總之，這一通電話，完全打亂了兩個人的談話節奏。
楊衛成以為對方聽懂自己的問題，對方以為楊衛成的話已經說完了，便按照自己的理解回答。
“是的，安哥死了，我已經知道了。”說完，又是一番惋嘆。
他以為楊衛成是在悲傷，其實楊只是想問，你說的那個安哥，是不是在深州騎摩托車的那位，僅此而已。
那人懂得自我介紹了：“安哥沒跟你說起過我嗎？你其實應該叫我叔叔，波叔就好。”
楊衛成嘴角勉強咧了咧，笑得比哭還難看，波叔只以為他是因為難過。
這個波叔，看起來三十來歲，其實已經42了。
“那個，我該怎麼回內地？”楊衛成試探着問。
“你還打算回去？”波叔很詫異地看着他，忽然又恍然大悟，拍拍楊衛成的肩膀，“好孩子，真孝順。我知道，你是想回去安葬安哥。他泉下有知，死也瞑目了。”
“你才孝順孩子，你們全家都是孝順孩子。”楊衛成心裏罵道。
心裏罵，臉上卻得做出苦笑的樣子：“對啊，沒辦法，根在那裏。”
想到這裏，楊衛成忽然想起，小時候老聽老爸唱的一首歌。
“多少臉孔，茫然隨波逐流，他們在追尋什麼……一年過了一年，一生只為這一天，讓血脈再相連，擦乾心中的血和淚痕，留住我們滴根……”
真是應景啊！
波叔點頭：“你先別想那麼多，吃飽了么？吃飽了我帶你去見僱主。當初我和安哥接這個生意的時候，他就曾跟我說過。如果他出了意外，會讓你接手。見來了，那就做吧。”
楊衛成一腦門黑線。
得，又被人拎着走一道。
不過看起來，這個人比老八好那麼一點點。
“對了，你師傅還沒告訴我你叫什麼呢。”波叔忽然想起這個很重要的問題。
“額，我叫……楊光仔。”楊衛成說。
那個殺手，好像是叫李光仔。
“好的光仔，你師傅有沒有跟你說過我們這單生意？”
楊衛成搖頭：“實不相瞞，我懵着呢。”
“懵？呵呵，沒關係，你看看吧。”
波叔打開公文包，從裏面拿出一份檔案，排列開來給楊衛成看。
裏邊有照片有文字資料，楊衛成仔仔細細地看了一番，果然是和那個叫晶晶的女孩有關係。
那個姑娘叫葉晶晶，22歲，是港島本地一所小學的英文老師。
看到這裏，楊衛成嘆口氣，果然，世事無常啊！這不正是昨晚那個李秘書給他的資料么？
雖然是立場截然相反的兩幫人，但資料之詳盡，雷同的令人髮指。
個人私隱，無論什麼年代你都甭想保全。
據說涉及一宗凶殺案，是其中最關鍵的目擊證人。安哥作為保鏢，就是被其大律師男友梁景文雇傭來保護女友的。
這個男朋友35歲，真疼小女友，楊衛成想。
“還有3天就開庭，你只需要在這三天裏，保證她不出意外即可。”波叔說，“事成之後，酬勞我會抽一成水，其他的，你都帶回鄉下去，給你師傅的父母一部分，自己也留一部分吧。至於給他們多少，就看你心意了。”
楊衛成咧咧嘴，問：“酬勞大概是多少？”
“十萬，港幣。”
“喲？！”楊衛成挺意外的，這年頭10萬港幣不少啦！
這表情落在波叔眼裏，就解讀成：“好多小錢錢，我從沒見過那麼多小錢錢。”
波叔暗暗嘆息：“鄉下來的孩子，是真的很可憐。看他吃飯狼吞虎咽的樣子，估計從小就沒吃過飽飯吧？”
於是，他很貼心地又幫楊衛成點了一份燒賣。
楊衛成一腦門黑線地問，這個可不可以打包。
“當然可以，老闆娘，這裏再要兩份燒賣，都打包。”波叔點完餐，對楊衛成說，“孩子，不用擔心，到了港島之後，你再也不會餓肚子了。當然，前提是你自己有本事。”
楊衛成抿嘴文靜一笑，心道：“那不廢話，在哪只要你勤快，都餓不到肚子好吧。”
波叔替楊衛成結賬，想到自己兜里結餘的鋼鏰兒，楊衛成鬆口氣，很是開心賺到了。並且期待自己以後別再遇到拉小提琴那老哥，否則要折一百多萬進去。要不，給他盧布？
結完賬，在波叔的催促下，楊衛成跟着他來到一棟辦公大樓。
這裏是大律師梁景文的律師事務所，楊衛成見到的，是一個氣宇軒昂，斯斯文文，戴着金絲框眼鏡的男子。
雖說資料上說他35歲了，可看起來也就27、8歲。港島人，可真會保養自己。
這位大律師對楊衛成十分熱情，甚至絲毫沒往他身上髒兮兮的地方看。
楊衛成覺得，這人要麼城府深，要麼就是瞎的傻的。
設身處地地想，若是有人帶個衣衫襤褸臭哄哄，疑似乞丐的人到自己面前，跟他說這是非著名保鏢，你猜他會不會信？
可梁景文就信了，他很熱情地招呼楊衛成喝茶，請他坐下聊天。但也沒聊什麼實質性的內容，只是把資料上的事情複述一遍罷了。
“等一會兒，我們就送你去半山別墅。現在那裏，已經有十多個保鏢在執勤。但是我聽波哥說，你們師徒倆是最厲害的，所以就把你們給請來了。還有三天開庭，只要度過這三天就好，一切都拜託了。”
梁景文不愧是做律師的，嘴皮子粑粑不住下。態度十分誠懇，最後還雙手合十，沖楊衛成微微頷首，搞得他怪不好意思的。
楊衛成覺得，面對這樣的僱主，自己要是不拿出點真誠來那還是個人？
他決定坦白，反正都到了這裏，對方剛好是個律師，說不定能幫他申請到遞送回內地呢。
“那個，我其實……”
梁景文直接打斷他的話：“我知道，你其實很有實力，我相信你的。哦對了，阿波，麻煩你送他去家裏吧，我現在要去會見客戶……”
波叔點頭：“好的梁律師，你去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