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猜不透的心思
滿院子人鬨笑，卻都像沒事人，楊衛寧裝的尤其像。
楊衛成暗地裏給他豎大拇指點贊，心裏暗道：“好哇老爸，沒想到你小時候也這麼調皮。”
“行了行了！”老梁赤紅着臉爬起來，“我不跟小兔崽子一般見識，趕緊的，把東西放下來，先把大伙兒的錢還了！”
他一臉正義的樣子，特別搞笑。
楊衛成直接忽視他，把手裏的口袋遞給李東，再從兜里掏出一個小本兒。
“各位叔叔大伯，嬢嬢嬸嬸們，我楊衛成可不是坑人害人的主，你們的賬目都在這裏呢。”他揚揚小本兒，“丫頭，跟我進屋，我讓你喊誰你就誰。”
“哎！”楊玉娜答應着，一溜小跑跟哥哥進了屋。
咔，門關上，大家又伸長脖子往裏看，開始議論紛紛。
“我跟你們說，這小子一肚子壞水！”老梁指着門對他們道。
啪！
一顆小石子正打中他後腦勺，比剛才還疼。
“誰？”他捂着腦袋回頭看，楊衛寧卻蹭蹭蹭爬到牆頭坐着吹口哨，若無其事的樣子。
“梁主任，你到底是來監督衛成還錢的，還是來搗蛋的？”老李很不爽地說，“要是來監督的，你就安靜地坐着別出聲行不？看我們還不夠煩嗎？”
這院子裏，也就他脾氣耿直，資歷夠老，敢跟老梁叫板。
老梁氣呼呼地閉嘴，滿臉尷尬。
屋內，楊衛成把藏好的錢拿出來，頓時閃瞎妹妹的眼。
“哇，哥，咱家這麼多錢？”楊玉娜吃驚地捂着嘴，心裏盤算，這些錢能買好多菜花，好多花皮筋呢。
“噓，財不外露！”楊衛成沖她笑笑，開始對着賬本點錢。
按照82的價格，把當初欠下的錢全還給他們。
楊衛成第一個叫的就是李叔。
當初他需要錢時，最慷慨的是李東，其次就是這位李叔。
李叔和李東的父親並稱大李小李，都是很耿直的純爺們。
楊玉娜打開門：“李叔，我大哥請您進去。”
李叔站起身，拍拍屁股往裏走。
“老李，數清楚點，小心被這小子騙了。”老梁不忘挑撥。
李叔不搭理他，他又在李叔進門之後，對其他人道：“你們可得擦亮眼睛，這老李和楊衛成他爸關係好，沒準會吃回扣。”
大家都在忐忑緊張中，雖然把這話聽進去，卻也不愛搭理老梁。
李叔進門，看到楊衛成正笑眯眯地坐在床鋪上，腳邊擺着一隻只薄厚不一的信封。
“李叔，我得感謝您當時對我的信任，冒着被我嬸揍的風險，拿210塊給我。”
楊衛成笑着遞上信封。
李叔狐疑地接過來，一摸，頓時嚇一跳：“這麼多？”
“當初說好給利息的，這也不算多，才250。”楊衛成笑嘻嘻地說。
李叔總覺得他笑容有些奇怪，但滿心都是震驚。
這才短短几天？210就變成250，大半個月工資呀！
按照原先的價格，楊衛成本應該給他226，可想到李叔以前這麼照顧自己家，多出20幾，也算是報答。
“就是這些啦李叔，您出去之後可別到處亂說喲。”楊衛成沖他擠擠眼，又對小妹道，“丫頭，下一個叫……”
李叔滿臉驚愕地走出去，仍舊頭重腳輕，好似踩棉花。
老梁喊道：“怎麼樣，被坑了吧？”
李叔哪還顧得上他？只捂緊口袋，一言不發地離開。
老梁看着他的背影直樂呵，對媳婦說：“瞧見沒？這肯定是回家拿菜刀去了。”
人一個個進去，再一個個出來，有的人出來之後喜滋滋的，更多都是像老梁一樣滿臉震驚。
大多數人都沒離開小院，他們想要彼此打聽。可是大家都被楊衛成叮囑過，所以誰也不肯說自己拿了多少錢。
其實能多多少錢呢？這年頭大家手裏都不寬裕，幾十元的國庫券，就算價格抬升4元，也不過是多那麼幾元錢而已。
但就這幾元錢，恰好讓他們看到希望，也看到楊衛成的誠信。
老梁先還自信滿滿，後來越看越覺得不對勁，開始坐立不安。
“老梁！”有人沖他喊，“你準備一下吧，給你媳婦找個好差事。”
“去去去，胡說八道什麼呢，你當廠子是我的啊？上一回，也是領導看我媳婦身體不好才……”老梁忙澄清自己。
“行了，您別解釋，我們也不在意這些。只要您說話算數就成……”
大家都嘿嘿地笑，老梁越發不安心。
“你怕啥？我看他們都是串通好的，肯定沒錢。”老梁媳婦卻很自信。
老梁點頭沉思：“也對，一小屁孩，有個毛線球的本事哇！”
沒多久，最後一個人也出來了，楊衛成跟着走出來，振臂喊道：“大傢伙安靜一下！”
院子裏瞬間鴉雀無聲。
老梁吃一驚，暗道：“廠長都沒他這魄力啊！”
工廠開大會，哪次不是三令五申才能保持安靜？
可現在呢？每個人都眼巴巴盯着楊衛成，十分專註。
楊衛成說：“賬目都算完了，大家不差錢吧？”
“不差……”大家齊刷刷地回答，洪亮的聲音飄蕩在夜幕下的小院上空。
“好，既然不差錢，梁主任，咱們的約定得兌現喲。丫頭，去把茶缸子給哥拿來。”楊衛成道。
“好嘞！”楊玉娜端着搪瓷茶缸跑出來，遞給老梁媳婦。
老梁媳婦胖臉漲紅，拒接：“去去去，小丫頭片子瞎起什麼哄？老娘又沒錯，幹嘛要端茶遞水？”
“錯沒錯，您問大伙兒啊！”楊玉娜俏臉微紅，略帶不悅地說。
大傢伙都回答：“沒錯，老梁家的，你就快給人衛成賠不是吧！”
“對嘍，這一回咱們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大家七嘴八舌，弄的老梁兩口子心神不寧。
“證據呢？你們拿出證據，否則我可有理由懷疑，他許給你們什麼高額利息，讓你們合起伙來騙我！”老梁騰地站起來，大聲嚷嚷道。
有人乾脆把信封掏出來，扯開口子給他看：“你可真會編排人，不信你看！”
一人帶頭，大家紛紛效仿，都拿信封甩給他看。
老梁瞄一眼，啞口無言，蹲在地上抱頭嘆氣。
“行了，天色不早，大家還想早點回去休息呢。胖嬸，您怎麼辦啊？”楊衛成笑眯眯地看着老梁媳婦。
老梁媳婦臉紅一陣白一陣，難堪極了。楊玉娜一直固執地把茶缸子伸到她眼皮子下，看着更煩心。
她煩悶不知所措，低頭看一眼男人，男人似乎也六神無主，便憤懣地踢他一腳，接過茶缸子，咚咚咚走上前。
“對不起！”她手一伸，小聲嘟噥似的對楊衛成說。
“什麼？我沒聽見。”楊衛成故意探頭攏耳。
“你！”老梁媳婦怒不可遏，卻又不敢犯眾怒，只好忍着氣大聲說，“對不起！”
“哎，這就對咯，記住以後見我繞道走。”楊衛成接過茶缸子，笑眯眯地說。
老梁媳婦氣呼呼地轉身就往外走，走到老梁跟前，一把揪起他耳朵：“還獃著幹嘛？等人看笑話啊，滾回家去！”
老梁灰溜溜地跟着媳婦走了，周翠花更是呆不住，趁楊衛成注意到自己之前，也溜之大吉。
滿院子笑聲，飄揚在夜幕中。
“大伙兒別笑啦，回家吧。”楊衛成道，“我忙活這麼久，可還沒吃飯呢。”
“就是！”李東摸着肚皮，委屈不已。
楊衛成伸手去扯口袋，故意讓口袋歪倒，有肥皂、洗頭膏等滾出來。
大傢伙一看，頓時兩眼放光。
物價飛漲的時代，一切都很緊缺。現在大家手裏都有錢，他們便想從楊衛成手裏買下這些貨。
“衛成，你這肥皂怎麼賣？”
“還有洗頭膏……”
大家七嘴八舌地問着。
楊衛成故意道：“不賣啊，這是我和李東屯了自己家用的。”
李東摸着頭皮，心裏納悶：“我倆兩家也用不了這麼多啊，當時買的時候不就打算賣么？”
他覺得自己越來越看不透楊衛成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