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挾恩圖報

第113章 挾恩圖報

春夏之際,桃紅柳綠,換上新衣,連人也輕鬆起來。

一早忍冬給譚茵梳頭髮,挑了一隻通體碧綠的翡翠簪子給她戴上。看她面若桃花,十分嬌嫩,像個軟桃子,恨不得咬上一口。

“姑娘,你這個月氣色越來越好,倒像在江南一樣,這隻翠簪配你最好。”

譚茵看了看鏡子,雲鬢翠飾,柳眉粉腮,杏眼澄澄,對着鏡子裏的忍冬笑了。

梳妝打扮好,譚茵起身,忍冬仔細打量了她一番,滿意道:“嗯,很好看,這個簪子與這對翡翠手鐲也配,侯爺眼光真好。”

這隻簪子與手鐲是一套,翠色慾滴,玲瓏剔透,從南方驃國而來,是楊澈送她的禮物,譚茵也極是喜歡。

“喲,現在又說他好了,一套首飾就收買你啦!”

忍冬見譚茵打趣她,白了她一眼,辯解道:“我是那麼容易被收買的人嗎?之前還以為他不喜歡你了,外面有那麼多鶯鶯燕燕對他流哈喇子,我當然生氣了。後來他拒絕了那個李家想容,真是爽,我自然說他好。”

數月前,自從那日在李府聽到李家姐妹的話語后,忍冬的神經就像上了發條一般,高度緊張,不放過一絲一毫的消息。

越娘看譚茵有些鬱郁,忍冬說話經常夾槍帶棒的,但這事到底怎樣也不清楚,也不敢直接彙報楊澈,只能側面向楊五打探消息。

楊五有次回來拿東西,和他們繪聲繪色說了李家的事情。

李家家主趁着犒軍的機會,歷陳對大昭的忠心耿耿,暗示李家在河西的實力,又委婉試探楊澈。

話里意思說他日理萬機、家大業大,光靠一個南方來的村姑難以承擔起侯府主母的職責,如果有人輔佐協助,自然能讓侯府嗣孫綿延,家和事興。

楊澈聽他拐彎抹角說了一大堆,似笑非笑道:“吾妻甚好,師長所定,不敢有違。”

“當時李家那個當家的臉色一塊白一塊黑,像開染坊鋪子似的,別提多精彩。”楊五精精有味地描繪着當時的情景,忍冬一聽這話就樂了,多日來心上的石頭終於落地了。

楊澈倒是沒與譚茵說過這事,她也裝作不知道。

“對了,姑娘,我剛才經過前院,陳維新公子來府上了,也不知道啥事。”

“哦,他與練桑總歸有事商量吧!怎麼了?”

“我覺得陳公子整日苦大仇深的,沒個好臉色,別人見到我都是笑嘻嘻的,就他見到我像沒看見一樣,這眼睛能長到天上去。不過你放心,我還是很客氣的。”忍冬比劃道。

“他是陳家的少主,敦煌義軍的首領,又是侯爺的師弟,總歸高傲些。”譚茵只能打着圓場道。

忍冬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出去忙了。

譚茵想到越娘之前找她有事商量,便前往越娘房間。

......

越娘住在前院東側房,與練桑共住一個小院。

院子裏面靜悄悄的,譚茵走向越娘房間,遠遠聽到越娘與練桑說話的聲音,走近房門。正準備敲門,卻聽到陳維新的聲音傳了出來,他怎麼會在越娘的房間?

“越娘,你得為師兄着想,不能讓夫人毀了他。”陳維新聲音中透出几絲焦急與不滿。

譚茵的步子頓住了,自己做了什麼錯事?竟然會毀了楊澈。

“公子,怎麼了?你別急,慢慢說。”練桑勸少主。

“侯爺竟然拒絕了陳家的提議,陳家願意讓陳想容做平妻,夫人還有什麼不滿意的,難道她還想霸着師兄一輩子?”

“陳公子,這是侯爺決定的事情,與夫人無關,據我了解,夫人事先都不知道此事。”越娘解釋道。

“怎麼會不知道,練桑曾經和我說過,她見過陳想容幾次,女人對此事最是敏感,陳家的心思難道她當真一點都不知道。”陳維新不屑道。

“練桑,你怎麼可以隨便亂說夫人的事情。”越娘對練桑呵斥道。

“越娘,你不要責怪練桑,是我逼問她的。”

“陳公子,無論夫人是否事先知道,但據我所知,她從來沒向侯爺透露過隻言片語,更不用說干涉侯爺的決定,你這樣捕風捉影,妄自猜測可不好。”

越娘的臉色很是不豫,語氣也有點低沉,頗為不快。

“我捕風捉影、妄自猜測?我與師兄認識十年,難道還不懂他?大將軍教了他兩年,又讓師傅教他奇門八陣,排兵佈陣。建功立業、一雪前恥,為母報仇是他一生所求。如今他大仇得報,也建了不世功勛,只差一步就能名垂青史。”

“公子,這與夫人有什麼關係,夫人又沒攔着侯爺建功立業。”練桑與譚茵相處日久,一直很喜歡她。

“她現在不就是攔着?我師兄天縱奇才,品貌絕世,多少世家名女都仰慕於他,河西誰不說師兄怎麼會娶如此平平之人。她出身鄉野,能成為侯府夫人已經是八輩子修來的福分,竟然還妄想一人獨佔。”陳維新對楊澈娶了譚茵極是不滿。

見陳維新對譚茵很是不屑,也極不尊重,越娘有點不高興了,“我說過了,夫人沒有攔着。”

“她不出言讓師兄娶李想容,就是在阻攔。外人都說這門婚事是方夫子作主,其實我們都知道是因為她救了師兄,她就是在挾恩圖報。”

練桑立馬否定道:“不可能,我看侯爺與夫人很是恩愛,也很愛她。”

“很愛她?師兄之前交遊廣闊,往來無白丁,與他關係匪淺的都是名重一時的絕代佳人。難道他突然就開始喜歡夫人這樣的小家碧玉?”練桑被這句給問住了,半晌囁嚅道:“也許侯爺突然變了。”

陳維新諷刺道:“你們女子不理解男子,男子的喜好哪有那麼容易變,以往都喜歡大美人,突然就變成一個平庸之人?”

“還有,師兄對他在意之事都是費盡心血竭力去爭取。他剛去雲湖時,比我們都差了一截,師傅讓我們都叫他師兄,我們哪服氣。”

“他長相極美,之前與東宮也有傳言,很多同門師兄弟對他極為不屑,暗地裏給他下了不少跘子,他卻不卑不亢,自怨自艾,也不告訴師傅,一人扛了下來。”

“他白天練晚上練,不顧別人嘲笑譏諷,不恥下問,不過一年就已經超過我們,至此,我們才心服口服地稱他師兄,心悅誠服地聽他調遣。”

“之前他隨師伯從軍,一直與那些老兵混在一起,了解溝壕怎麼挖,怎麼搭建工事,如何組隊作戰。”

“那些老兵極其粗鄙,師兄卻毫不嫌棄,與他們一起喝粗酒,一起說粗話,吃睡一起,這才取得他們信任,學來真本事,知曉真情況。”

“他為人隱忍堅練,有一次為了突襲敵軍,在雪地里整整待了十三天,連師伯都擔心他回不來,可他最終以少勝多,取得大勝,還贏得了一眾將士的信任和支持。”

“他後來能那麼順利接下厲家留下的爛攤子,奪得潁州就是這麼一步步走過來的。他對想要的東西從來不會被動等待,總是極盡全力去爭取。”

“而他卻等到李征與夫人徹底分手后才去求親,不就是可憐她沒人要嗎?出於報恩才有了這門婚事。若他真的愛她,還需等這麼久?早就把李征踢到哪個犄角旮旯去了。”

越娘與練桑聽他這麼一說,也不大說話了,半晌練桑問道:“如果侯爺並不愛夫人,那他為什麼對她那麼好。”

“他不過是報答救命之恩罷了,有些病人對大夫會產生依戀之情,甚至以為是愛情。再說他對自己的原配髮妻當然尊重,會對她好,給她體面,但這不是愛。”

越娘不甘心道:“照你這麼說,夫人沒有任何優點?我看她很聰慧。”

“她也不是一無是處,師兄這個年紀也需要早日成家,他幼年喪夫,少年喪母,而夫人卻家庭幸福美滿,師兄需要家庭溫暖。另外他到這個年紀,也要早日生子,可成親一年多了,夫人到現在都沒有動靜。”

“公子,那如果侯爺真的不愛夫人,那他為何要拒絕李想容呢?”練桑想了一會兒問道。

重重地“唉”了一聲,陳維新很是生氣,“這就是我對她不滿的原因。她明知道師兄乃儒將,受方夫子教導多年,這門親事也是由方夫子作保。”

“若沒有原配髮妻同意,怎肯同意再娶,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她這是拿住師兄的軟肋了。”

越娘與練桑這下徹底不說話了,陳維新看二人神色,知道她們被說動了幾分。

“越娘,你是侯爺找來協助夫人管家的,我知道你忠心耿耿,一心服侍夫人,可你終究是侯府管家,侯爺才是你應該真正效忠的人,凡事都要為他考慮才對。退一萬步講,就算為了夫人,今日她不同意李想容進門,難道她能一直阻止不成。”

“師兄能讓她這一年二年,難道還會讓三年五年?到時夫妻不和不說,錯失良機可不能再來。”看越娘仍舊低頭默默不語,陳維新繼續循循善誘。

練桑看越娘並不答話,連忙打着圓場道:“可我看夫人求的是一生一世一雙人呢!連妾室都不想,並不用說並嫡。”

“師兄這種人怎麼可能這一生只有她一個人,她這是痴心妄想,不切實際。越娘你隨前任主家姑娘多年,可曾看到達官貴人之家只有一妻的。難道要讓她在這美夢裏一直做下去,只怕醒得越晚越痛苦,長痛不如短痛。”

越娘抬起頭,長嘆一口氣,“妾室也就罷了,可並嫡......”

“並嫡自然不常見,可在上京也不是沒有,在河西這更是常見,說起來家大業大對夫人也好。夫人這身體到現在也沒有動靜,看起來也不是個好生養的,若是將來有個一兒半女,能多幾個兄弟姊妹幫襯,不也是她的福氣?”

“陳公子,我知道你一心為侯爺照相,可你不了解女子的苦楚,若是與那李家小姐並嫡,你可曾想過夫人她的處境會如何。”越娘嘆道。

“越娘,夫人是師兄髮妻,又對他有救命之恩,無論何種境遇,他都不會虧待她的。這件事對夫人也有三件好處。”

“一來,若是日後師兄總要再娶,還不如現在,李想容出身世家,行事大方磊落,不是那種局限於內宅的小雞肚腸之輩,很好相處,兩人共同輔佐師兄,娥皇女英,一榮俱榮,豈不美哉。”

“二來,有助於夫人賢惠的好名聲。外面人都以為他倆婚姻乃父師之命,感嘆這兩位長輩不地道。”

“一位不珍惜自己弟子,隨便就給他配個妻子;另一位則拉郎配,攀得太高了,不知道用的什麼手段。說夫人德不配位,母雞佔了鳳凰巢,若是能同意這門婚事,她的賢良淑惠肯定能聲名遠揚。”

“三來,也是最關鍵的,對侯爺收復河西至關重要。李家在河西深耕數百年,盤根錯節,門生故舊遍佈河西,明的暗的勢力不知凡幾,與西域諸國也交遊廣闊,若是能得李家相助,必能一舉收復河西,交好西域,師兄也能取得不世戰功,彪炳史冊。”

陳維新越說越激動,似乎馬上就能看到楊澈踏馬帶着千軍萬馬掃過河西,他夢中的敦煌也光彩重生。

連桑看到自家少主那充滿激動的神情,想起這麼多人多年來出生入死就是想報仇雪恨,收復敦煌,淚眼汪汪地看着越娘。

“陳公子,你的來意我已知曉,我身為侯府管家,自然應對侯爺夫人效忠。只是若是沒有侯爺親自與我說,我難以開這個口勸說夫人。”越娘婉言拒絕。

陳維新見越娘如此,很是失望,告辭後轉身便走。

譚茵躲藏不及,與剛開門的陳維新四眼相對,雙方都很是尷尬。

陳維新作了一揖,便匆匆告辭,跟在後面的越娘與練桑卻是面紅耳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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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水清且漣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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