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艷煙于飛

第十章 艷煙于飛

轉眼間鄉試已結束一個多月,眾人莫不翹首以盼,這日,譚茵進入母親房中,譚夫人正在看信,看到譚茵進來,笑着一揚手中的信件,原來是李征來信,說他高中鄉試第三名,張子清也中了,兩人在城中遊玩一番,拜訪了其他中舉的士子,李征言道金陵的玄武湖甚美,希望日後能與老師夫婦一起共游。

譚茵看到此,看到母親正笑盈盈地看着她,不禁臉上一紅,李征哪是想要與父母共游啊!。

兩人準備回鄉休整一段時間,便準備前往京城,信中充滿欣喜之意,譚茵自然極是歡喜。

聽大公子所言,顧子俊、趙旭兩人也中了,也是皆大歡喜。不過那許臨海果然高中浙江鄉試第一名解元,眾人心情複雜,也只能唏噓了。

……

杭州知府姓杜,單名一個政。夫人生有一子一女,妾又生了一子二女,杜家嫡出大小姐單名一個艷字,人如其名,端的是艷麗無比。

高老夫人與知府母親杜老夫人年輕時是閨中密友,加上高家做的是醫藥鋪子生意,杜老夫人一直請高家看病調理,故一直往來頗多。

杭州大鹽商王木有私家園林暢春園,素有江南第一園之稱。每年春夏都會廣邀城中官員富商家眷賞花,特別是內有寶珠山茶三四株,花時鉅麗鮮妍,為江南所僅見。春日賞山茶,夏日賞荷,都是杭城一景。

這日,暢春園又廣發名帖,邀請達官貴人、名士富豪前往觀荷,杜老婦人邀請高老夫人帶着幾個小姐一起,除了賞荷,卻還有別事。

本朝太子選妃歷來都在三品以上官宦之家中產生,這次倒是擴大到五品以上,杜家小姐就在其中。

杜老夫人最為疼愛這長孫女,可杜小姐卻不願意參加選秀,一直抑鬱寡歡,彥雅前段時間突遭變故,想來同病相憐,便希望高家幾位小姐也能來開導開導她。

杜知府妾室趙姨娘還在邊上不識趣地說:“老祖宗,你心疼大小姐,可也要心疼幾個小的,雖說不是嫡出,可也不能不管啊!”

“誰說我不管,這朝廷王法說太子選妃只能正五品以上官員家嫡出小姐參加,這還是皇恩浩蕩,體貼下官,艷兒也是有福才能參選。二丫頭和三丫頭不能參選我有什麼法子。”老夫人看到趙姨娘,綳起臉來。

趙姨娘看到老夫人不高興,不敢再說:轉向杜夫人道:“姐姐可是有福啊,大小姐這麼美麗動人,可是做貴妃的命,到時可不要忘了兩個妹妹,像那蘇貴妃也是五品官員出身......”趙姨娘正準備說下去,被杜夫人喝斷:“休得胡說:貴妃娘娘也是你能說的。”

“姨娘,八字還沒一撇的事情呢!”杜小姐冷冷說道。

杜夫人見她在外人面前講些不三不四的話,臉色放了下來,趙姨娘見杜夫人生氣,一臉沒趣,再不敢多說。

老夫人讓幾位姑娘們去花園逛逛,自己和高老夫人說會話。

山茶花位於暢春園中園,中園是整園精華,幾乎佔據一多半面積,極為精緻,移步換景,別有洞天,幾人遊玩了一會,便在假山上涼亭中坐下。

“高小姐,真對不起,我不知道祖母怎麼想的,反而讓你們來安慰我。”杜艷苦笑道。

“我當時一心想着臨海。他去哪兒我就想去哪兒,他喜歡什麼我就去做什麼,一心想引起他注意。“

”我知道他喜歡懷素的狂草,打聽到湖州有一家人家有,不顧體面,女扮男裝去湖州購買,那人家不允,我就拿家中一幅顏真卿的畫去換。他喜歡寶芝齋的端硯,我就拿銀子去買,銀子不夠就典當首飾,真像着魔一樣。”

”父親知道后大罵我,說我不顧千金小姐體面。我卻想我這麼喜歡他,總得去爭取爭取,要不然我也就像那些普通官家小姐一樣嫁人生子。卻不曾想自己是不是傷害到別人,也是報應,我也被拒絕了。”杜小姐苦笑道。

“我並沒有怪你,你不要自責。”彥雅看她如此神傷,心中暗嘆,也是痴情女子。

“雖然被拒絕了,我卻不恨他,他從來都沒說喜歡我,我送他懷素的字和端硯都退回來了,都是我一人在單相思,一味地討他喜歡,只不過他不稀罕罷了。”

”我整天唉聲嘆氣,祖母和母親都為我擔心。聽到高小姐拒婚後,我也像被人打了幾巴掌似的,縱然自己再愛何人,那人如果不愛你又能奈何,再若沉迷,只不過是自我折磨,這些天我慢慢想清楚了,也好了很多。”杜小姐微笑道:語氣中卻是充滿惆悵。

譚茵心中暗嘆這杜小姐的多情,又想你是心甘情願不怪許臨海,彥雅表面上是自己解除婚約,實際上城中誰人不知是許家想拒婚,受的傷害可遠多於你,好在彥雅堅強冷靜,總算熬過來。

幾位姑娘安慰杜小姐幾句,杜小姐見彥雅自己受傷還要安慰自己,也很感動,想來彥雅也不會太過責怪自己,愧疚的心少了幾分,心情也逐漸好起來,和三位小姐也親近起來。

“對了,你要參加太子選妃?我聽說以往太子選妃,都是三品以上官員未出嫁的及笄千金都要參加選秀,這次擴大到五品以上官員。但是聽說三品以下五品以上官員的千金是選擇參加”譚茵問道。

“是啊,父親希望我能光耀門楣,說我美麗動人,卻不知道天下最不缺的就是美麗的女子,我家地位又不高,我連許公子都無法吸引,還怎麼能吸引東宮太子。”杜小姐苦笑道:“好在這次選秀如果沒有被選中,還可以退還本家。父親也就無話可說了。”

雖然杜家小姐在許臨海還沒退親時苦苦追求他,但她如此痴情,如今黯然神傷,想到彥雅遭遇,譚茵對她實在恨不起來。

春光明媚,百花盛開,正是一年最美的季節,只是幾人心情複雜,看着這春花也不夠明媚了。

幾人同行一段時間,杜艷碰到熟人,便停下說話。

……

譚茵幾人便繼續往前走,姑娘們喜歡清幽,便往一處小路走去,路邊山水疊翠,綠意蔥蔥,水聲潺潺,越走越遠。

忽然聽得幾個人聲,只見不遠處池塘邊的假山上坐着幾位年輕的夫人小姐,其中一位是小姐模樣,身着白衣,身材修長窈窕,舉止嫻雅,生得花容月貌,一看便知是大家閨秀;另一位是少婦,身着綠衣,富貴逼人。

幾位姑娘此時想退回,又怕弄出聲音,只得躲到一棵樹后。

“紫煙,你莫傻了,爹娘對此次太子選妃志在必得,已經多方打點,哪容得你任性,你趁早打消了念頭吧!”

“姑母是陛下的妃子,才能有張家的一門榮耀。如今太子如日中天,日後繼承大統,君臨天下。我張家若想長保富貴,希望只能落在你身上,這也是姑母的意思,你就算不為自己想想,也要為張家着想!”

“再說儲君容顏俊美,雄才大略,天下少女無不希望得他垂青。你去侍奉他,若能得他寵愛,再生下皇子,也是張家的造化了。”那綠衣少婦苦勸道。

“嫂嫂,你的心思我明白,你平素對我極好。你怕我做出糊塗事,讓家裏丟臉,自己也沒個好結果。”

這叫紫煙的姑娘本來坐着,這時卻站了起來,面對着譚茵她們,語有凝噎道:“爹娘為我四處打點,姑母在皇帝和貴妃面前為我說好話,他們用盡心思,我豈能不知。”

“可是你們想到張家、想到姑母、想到你們自己,誰又為我着想。我不想去皇宮,姑母雖然貴為妃子,可還是時時刻刻戰戰兢兢,生怕出錯,貴妃恩寵,淑妃權重,姑母對誰不是委婉順從。”

“你們都以為她過得如何尊貴,如何心滿意得,可我卻不喜歡。我不喜歡見到丈夫每次都要下跪,不喜歡見到丈夫別的妻妾還要屈身行禮,不喜歡時時刻刻都膽戰心驚,這一刻還是寵妃,下一刻就被打入冷宮。不喜歡想見到丈夫還要聽候宣詔。”

少婦見她語氣凝重,想她個性雖婉約,卻不是言聽計從的懦弱之人,又想她為人善良,不知道怎麼才能在宮中生活,不禁嘆了一口氣。

“再說:你們以為我進宮就能保得張家恩寵?聽聞太子眼界極高,尋常官宦之家的美貌小姐根本不入他眼,又聽說朝中丞相和尚書家小姐均是傾國之色,詠絮之才,又加上地位顯赫,怎麼會有我的立足之處,只怕一個不好,反而得罪了她們,到時死無葬身之地,反而連累了爹娘和大哥大嫂。”紫煙語帶哽咽。

綠衣少婦聽了也只能勸慰道:“你如此美麗聰慧,太子會發現你的好的。如今爹娘心意已決,你多想也無益。”

紫煙回過頭去,對着那綠衣少婦道:“嫂嫂,紫煙知道父母之命不可違,爹娘也是想為我找個好歸宿。可是一入宮門深似海,我以後見家人都很難,何況是林公子,嫂嫂,你就讓我見他一面吧,也好讓我死了心思。”說話中已帶有哭音,看來她的心上人今日也來賞花。

“唉,冤孽,我答應你便是,好在今日帶來的婢女都是你我的貼身婢女,要是讓爹娘知道了,或是造謠生事之人知道了可不了得,你見面可以,可不要說話。”

紫煙哽咽點頭,傷心不已,姑嫂二人帶着婢女們一會兒就走了。

“這小姐是浙江巡撫小姐,張家本來是普通讀書人家,後來張家的姑小姐選秀進宮,因為溫婉美麗,頗得皇帝歡心,封號柔妃。張柔妃依附厲淑妃,張家才能做上這巡撫。可惜柔妃只有一位公主,難怪張家如此費盡心機想重走此路。”彥敏看着遠去的張紫煙道。

待她們走遠,譚茵幾人唏噓不已,這天下多得是多情女子。

……

晚上回家后,譚茵碰到大公子,說起今日白天之事。

大公子仔細問了問情況,分析道。

“大哥哥,怎麼張家小姐和杜家小姐都要參加選秀?杭州官家小姐們怎麼會如此密集地想要參加選秀。”譚茵覺得事有蹊蹺。

大公子沉吟了一會兒,說:“如果我沒有料錯的話,是要變天了。這些人本來都依附厲家,如今卻要參加太子選妃,其實是向太子表忠心,表明與厲家劃清界限。”

“原來如此,這些人真是牆頭草,毫無節操。”

“官場本就是如此,加上生死存亡,哪有什麼節操!”大公子嘲笑道:“只是,不見得如他們所願,現在為時已晚。”

“大哥哥,我們高家會受影響嗎?”

“我們不過是小小商家,在這些權貴眼裏,不過螻蟻。上次姑父和我談過後,我回來就排查,果然有一兩個手腳不幹凈的與厲家有瓜葛,被我立馬處理掉了。”大公子現在想來還覺得慶幸。

譚茵聽得大公子所言,自己這些升斗小民的命運固然隨波逐流,可那些天潢貴胄的命運也不見得就能自主,只覺得朝事詭譎多變,令人恐懼,哪得家鄉世事安穩。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河水清且漣猗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其他 河水清且漣猗
上一章下一章

第十章 艷煙于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