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章：每次，都是針鋒相對
左南在洗手間門口等白曉筱時，聽到不少流言蜚語。大體是顧暖醒了，指控殺人兇手就是鳶千漓的母親。
鳶千漓本來在他們心裏就形象全無，這下又背上殺人犯女兒的罪名，就更別指望錦城雖雲的人會善待她。
左南覺得四月本是個好氣候，卻因為泛濫的芙蓉花，把心情攪得異常糟糕。
鳶千漓的事和他八竿子打不到一處，他卻總忍不住想插手。
這三年，最困難的不是解不出複雜的數學題，推導不出物力公式，攻克不下整本文言文…而是，他努力想要鳶千漓笑一次，卻從來沒有成功。
鳶千漓，彷彿生來就是個掉線木偶，給人的印象宛如八千海拔的冰山，隨便一個眼神，都能讓人望而生畏，記一輩子。
但凡她柔弱一點，也不至於活得那麼狼狽。
鳶千漓的內心世界，到底是脆弱的不堪一擊還是堅硬的銅牆鐵壁，左南琢磨不透，他唯一知道的，就是她喜歡去圖書館背後那顆八米高的芙蓉樹。
那裏，能讓她開心嗎？
都上課了，怎麼突然想起要逃課？
左南給白冰洋打了報告，作為班長，他是有責任關心身邊的同學，況且，鳶千漓最近發生了那麼多事，也沒有談心的朋友，他是唯一一個能讓鳶千漓開口說幾句話的人。
即便，每次說話都針鋒相對。
遠遠看去，芙蓉樹就像一株雲朵，漂浮在藍天之上。它們似乎想脫離塵世，尋找一片乾淨的凈土長住。
鳶千漓和它們一樣相同，又與眾不同。
左南第二次違背教令，爬上芙蓉枝頭。
他爬上來的時候，鳶千漓長尾巴辮子的綁繩突然蹦斷，麻花一樣的辮子一點點旋轉鬆散開來，漆黑如墨的頭髮一字散開，像湖面波浪般隨風飄蕩。
左南看入了神，差一點失手，墜落下去。
好在，他手邊有一根枝丫，他迅速抓住，嫻熟地往上爬，最後穩穩站在鳶千漓旁邊。
他不能準確算出這顆樹有多寬大，才能容得下鳶千漓側身平躺，還能夠保持一大段距離。
他很想走進她的世界。
透過芙蓉樹葉，這裏的視野能看到整個錦城雖雲的全貌，左南第一次發現，這裏的景緻很別緻。
鳶千漓只想靜靜地在這裏躺一會兒，不受人打擾，這點小小的願望，都要被人破壞。
她睜開眼睛，不爽地蹙眉，盯着左南。
就好像全校看她是個奇怪的人一樣，鳶千漓也用這種眼神看他。
他的確奇怪。
鳶千漓已經準備好被他告密了，但是過去這麼久，一點消息都沒有。
他給她父親塞錢的事她也聽說了，想了想，從鼻子裏發出輕蔑的聲音。
“你家錢很多？”
左南知道她在挖苦他，說他不應該插手她的事，像鳶偉這樣的人，再多的錢都填補不了貪婪谷欠望。
他沒有正面回答她，只是問“你是不是一直都在這裏過夜？”
鳶千漓也沒有回答，這是她的私事，她高興就說，不高興就不說。
左南知道答案，他沉默一陣，說道：“如果沒錢，我可以借你。”
鳶千漓目光顫動，很快隱藏了起來。她側身，對他笑了一下：“好啊，那先給我一千塊。”
左南從來沒見她笑過，突然笑了，讓他又震驚又緊張，就好像有人突然在他胸口塞了一塊石頭，順着血管，叮叮咚咚滑向無底洞，在最深的地方，傳來一聲迴響。
那雙明澈的眼睛，即便充滿惡意，他覺得比芙蓉花還美，比白雲還純潔，足以洗滌人的心靈。
你…在笑嗎？你是發自內心的笑嗎？他在心裏問。不管什麼笑意，算不算是一個好的開始。
天知道，他很想改善他們的關係。
就像現在，他想多靠近她一步。
左南身上沒有一千塊，他有點後悔把錢給了鳶尾，如果能立刻給她，也不至於這樣尷尬。
鳶千漓掃過他校服內層的襯衫，乾淨整潔。雖然她不知道一件簡單的襯衣值多少錢，但是她知道，這是她和左南的距離。
永遠也不可能像白曉筱跟他站在一起那麼自然。
放學后，左南悄悄去了商場。他也不知道鳶千漓喜歡什麼顏色的被子，挑來選去，最後看中了一條和芙蓉花色一樣的棉被。
他把一學期的零花錢都用在了被子上。
趁着鳶千漓不在，悄悄放在了樹上。
被子摺疊的整整齊齊，就和軍訓的豆腐塊被子一樣標準。順便還放了一把很大的遮陽傘。
他明白，她很倔強，讓她找房子住是不可能的。四月的天到夜晚是很冷的，從前他不知道她是如何度過，現在他知道了，不想讓她着涼。
但，很不巧。
鳶千漓下來的時候，就撞上怒氣沖沖的校長。
錦城雖雲是不可以開除學生，校長對於這個問題小孩最為頭疼，他一直忍啊忍，等待初三畢業，送她離開。
“千漓同學，那顆樹是一顆古樹，有一定的文化背景，你怎麼能爬到上面去睡覺呢？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會給學校帶來多大的影響？”
“賠錢沒有，校長想罰，隨便。”
“你，你這態度…”
請家長不現實，罰錢別指望，作業她肯定不會做，校長絞盡腦汁，最後決定讓她去圖書館整理書籍。
然後找花匠把那枝延伸到圖書館的枝丫剪了。
校長以為這樣她就爬不上去，實在太小瞧鳶千漓。爬樹這種事，好像是她與生俱來的本事。
鳶千漓披頭散髮進入教室上課，白冰洋問她們要綁繩，沒人願意給鳶千漓，只有白曉筱，她頭髮短，就算披着頭髮，也不會像鳶千漓那樣，死氣沉沉。
白曉筱主動走過去，客客氣氣把綁繩給她，夾着細細的嗓音說：“千漓，把頭髮扎一紮吧？這樣會更好看一些呢。”雖然沒有我好看。
鳶千漓根本不想理會她，埋頭睡覺。
“你看吧，這個人就是這樣，不識抬舉！學習委員別你就對她好了，她根本就不配我們對她好！”
“就是，一個殺人犯的女兒！”
提到殺人犯，鳶千漓抬頭，目光狠狠瞪向她。左南臉色也不好看，氣氛一下僵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