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此去經年
莫天晨回家后給凌一一打了個電話，問她哪裏不舒服，現在好點沒。
凌一一含糊其辭，說自己已經沒事，並準備睡了，莫天晨連忙說出這個電話的真正意圖。
“明天有時間嗎？可否陪我去‘凍齡女神網’實地調研？”
見凌一一又是一陣沉默，莫天晨趕緊補了一句：
“知道你明天要顧店，就當我給壹咖啡包場，待會馬上給你轉錢。”
凌一一的沉默自然並不在於沒人看店或者有償服務。
她又怎麼可能會到甄肅堯那裏“自投羅網”？
“抱歉，我身體不是很舒服，本來明天壹咖啡也準備休息一天的，幫不了你。我真的要睡了，頭痛得都要裂開了。晚安！”
匆匆蓋了電話，凌一一抱着膝蓋坐在床上，眼睛沒有焦點地看着窗外的夜色。
凌一一感謝莫天晨這麼看得起她，還鼓勵她做回自己投資領域的老本行。
但她也不知道究竟是對渣人還是對過往抵觸，反正她是一萬個不願意再跟莫天晨邀她明天去做的事情有交集。
此時，凌一一柔軟的栗色長發隨意地披在肩上，那雙靈動的大眼睛掙脫了鏡框的束縛，在黑夜中就如天上星星一般明亮閃爍。
此時的她，就是在深邃的大海中深潛的初學者，海底的壓強在剝奪她的氧氣，她卻不停朝着深度挑戰着自己的極限。
海面有人一直在叫着她的名字，但是她卻不想回頭，甚至對從船上撒下的繩子看都不看一眼。
那帶着泥土芬芳的陽光，披着的是熟悉的安全感，她卻不知什麼時候愛上了這幽暗的廣闊。
沒想出個所以然的凌一一，就這樣在幽暗中沉沉睡去。
第二天，仍心情欠佳的凌一一，還真的休業一天，可到晚上八九點還是坐不住，就回壹咖啡看看。
誰知洛忻祺竟然還等在門口，凌一一明明白天就告訴他晚上不用過來了。
“你……”
凌一一詫異地又不知此時該說些什麼得體的話語。
洛忻祺想也沒想，張口就喃喃說了句：
“我想你。”
看着凌一一目瞪口呆的表情，洛忻祺臨時在那讓人迷醉的三個字後面勉強加上兩句：
“我想你——可能需要我回來，我有空。”
凌一一聽到後半句，不覺有點失望。
洛忻祺話說出來也沒有收回去的道理，等凌一一把門打開，他就進去幫忙準備開店的各項事務。
凌一一望向洛忻祺的背影，不覺飄回到自己還是個小不點的時候。
在孤兒院的日子，這些沒有父母照顧關愛的小孩，是幸運的，也是不幸的。
幸運的是，在這個冷酷的世上，還是有一群人願意將連親生父母都不樂意或者不能夠承擔起的責任挑起，給予這些可憐的孩子一碗熱乎的飯、一張安寢的床。
不幸的則是，周圍的人給予他們越多的關切和笑容，他們的內心就越卑微。
畢竟就算是孩子，也可敏感地感受到，自己只是被人可憐的人。
而在可憐的人堆里，凌一一也有着自己的玩伴，活着不一般的精彩。
自小凌一一也不是個好欺負的，孩子王氣質下，有幾個比她小的孩子就愛粘在她的身邊。
一次，凌一一和小夥伴們在桌前搭積木，旁邊比她年長几歲的大塊頭胖墩卻在欺負一個剛來沒多久的小男孩。
胖墩一手將小男孩推倒，就把他手上院長剛給的棒棒糖搶走。
“我告訴你，以後你有什麼好吃的都要主動交給我！你敢不做，小心我的——”
胖墩兇巴巴地向小男孩揮動了他的圓嘟嘟的拳頭。
小男孩顫顫地縮在地上，眼神里全是畏懼的神色，一點都不敢反抗。
凌一一看不過眼，儘管她站起來比胖墩還要矮一個頭，但還是勇敢地站在了小男孩面前，直面胖墩。
“把棒棒糖還給他！”
胖墩平日和凌一一沒有任何交集，自然也沒有將這個瘦小的女孩放在眼裏。
“你說什麼？蚊子叫似的，吃多點飯再來給別人出頭，哈哈！”
凌一一氣得小拳頭攥得生緊，她的褲腳卻像被什麼東西拽了一下。
凌一一轉頭看了一下，原來是還蜷在地上的小男孩不忍她為自己冒險，扯了扯她的褲腿，示意她不要強出頭。
正在氣頭上的凌小霸王又怎會這麼容易善罷甘休，她衝上前，對着仍在哈哈大笑的胖墩拿着棒棒糖的手就一口咬了下去。
胖墩疼得要命，一下子手鬆開。
沒等胖墩反應過來，凌一一一手飛快地撿起地上的棒棒糖，另一隻手則拉着小男孩就往室外跑去。
等確認胖墩沒再追來，凌一一才放開小男孩的手。
“你沒事吧？下回他再欺負你，你就告訴我，我給你去討回公道！”
小男孩傻傻地看着凌一一，儘管他和凌一一年歲相仿，但是那瘦弱的身板和怯懦的神情，讓他看上去倒顯得像個小弟弟。
“謝謝……你……不怕他？”
凌一一咧開嘴就爽朗地笑了，還露出門牙處兩個可愛的牙洞，也不知是什麼勇氣讓牙都沒幾顆的她敢用牙齒作為對付胖墩的武器。
“我為什麼要怕他？那些人都是紙老虎，你越怕，他就越威風！你比他看上去凶，他們就害怕了！”
看着凌一一人小鬼大，頭頭是道地給小男孩介紹着孤兒院裏的生存之道，小男孩不禁覺得眼前之人威風凜凜很有氣派。
凌一一看了看手上的棒棒糖，剛只顧着跑，還忘了交還給小男孩。
“給！”
凌一一將棒棒糖遞給小男孩。
“我叫七七，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辛珞。”
“你怎麼會來這裏？”
凌一一忽閃着她的大眼睛，好奇地問起辛珞的身世。她自有意識以來就已經在孤兒院，所以對這個地方還算比較親切，也沒覺得問來這裏的原因是什麼難堪的事情。
“我父母出車禍都死了，我沒有其他親人。”
辛珞低下頭，彷彿被看不見的不應該屬於他這個年紀的沉重，壓在了肩膀上。
“你還能見過你的父母，真幸福！”
辛珞訝異地抬起頭，怎麼自己的悲慘遭遇在這個七七的眼裏是“幸福”？
“我連我父母長啥樣都沒見過，我剛出生沒幾天就被放到這裏來了。不過——”
凌一一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我在這裏也過得挺好的，天天有吃有喝，還有很多朋友陪我玩！你也可以過得很快樂的！”
在新的人生路上，哪怕是不怎麼讓人高興得起來的崎嶇山路上，辛珞還是慶幸能認識到七七這個朋友。
她活的瀟洒恣意，有着讓他仰望的高度。
辛珞把棒棒糖又塞回了凌一一手裏。
“這個給你，以後你就是我的朋友。”
凌一一也不推託，拿着讓人垂涎欲滴的棒棒糖就“咯咯”地笑了起來。
自此之後，凌一一彷彿多了個小跟班，為自己鞍前馬後的辛珞的背影，此刻不知怎麼的和洛忻祺的重疊在一起。
凌一一甩甩頭，再拍拍自己的臉。
人常道，老了總愛話當年，看來自己真的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