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漪瀾殿
繞道吃了太白樓的芙蓉雞,到蜜芳齋時,店鋪早就關了。
姜嵐有些遺憾,看着面前的小人兒還絞盡腦汁地寬慰自己,心裏有點不是滋味。是酸楚?愧疚?
將這麼個未滿七歲的小孩塞進偌大國公府,一開始就抱着別樣的心思,培養個接手人,無論她在這裏做了什麼,都有人幫她收拾後面的爛攤子。
天上一天人界一年,她猜在那些人發現自己被囚在這副軀體怎麼也得十天半個月吧,這樣,這孩子也能成事。
期初,她是看上了他一雙出挑的陰陽眼,可以跟他學些別樣的東西。慢慢地她發現這個孩子怎麼非常的用功。學習道法起碼得會認識字吧,要不然說出去惹人笑話。
她本來是不想教,直接扔給了隔壁姜氏族人的大院。哪成想這孩子真的非常用功,昨晚上夜歸的時候才發現,才發現都幾更天了那孩子還在房間內苦讀,就是伺候他的小丫鬟都不知道睡死多久。
就是如此,每次去姜氏族學之前也會按時同自己請安。儘管自己說過不需要這些虛禮,但是這孩子還是儘力竟各方面做到極致。
還是這麼小的人兒,何必這麼逼自己。
可能由於自幼失孤,自己又擔起撐起家的重責,這孩子自強、自傲,有着不服輸的韌勁,也很沒有安全感。
那次去他家中是看到殘垣斷壁,原只想幫一下,讓族長那個大堂哥幫着照看一二。當看到牆壁角落的那盤散沙上連的字時,她才動了這樣的心思、
別看着這孩子對自己親昵,走哪裏都喜歡牽着自己。其實也只是對自己而已,對旁人的微笑最多是禮貌,今日幫妹妹姜司,她看得出這孩子是看在自己的份上。
別看他慘兮兮的,身上卻是沒有多少傷,傷得也不是很厲害。反而是臉上那兩道特別駭人。
性子這樣涼薄,手段又如此高明,姜嵐覺得自己都不知道該教授些什麼呢。降妖除魔?會會不會把自己給滅了?
可怎奈他一雙陰陽眼,破迷障,識妖物……
不用,真替他可惜。
帝師方卿倒是個眼睛尖的,一眼就看到這孩子特別之處。
不過,他可能看的與自己不同,但是殊途同歸嘛,這孩子就是好!
“明日下學去接你如何,到時候再陪師傅過來?”
姜若明點頭,眼睛裏都是亮晶晶。
姜嵐揉着他的額前的碎發,“走,回家吧,這麼晚了,也不知道蘭姐兒睡了沒有?”
然後從身後掏出一個草色風車和一個撥浪鼓,“喜歡嗎?你的風車,撥浪鼓給蘭姐兒。”
姜若明接過,視若珍寶,“謝謝,小叔公。”
“沒啥,師傅今兒就是高興。”姜嵐若是腦後有辮子的,不知道得翹的多高。
姜嵐踏馬將姜若明送回了山風居,這是姜嵐自己提筆寫了個這麼不雅不俗的名字。很符合自己名字不是?
將姜若明交給了伺候的嬤嬤,專門叮囑幾句,讓他不要熬夜。
然後轉身就把還在廚房偷吃的閔哲喊了出來。
閔哲擦擦嘴,“爺,什麼事?還沒吃完了。”
姜嵐看着他嘴上的油漬,納悶:怎麼這個小子到哪裏都吃得開?這才幾日,就哄得自己院子裏那位神神叨叨頗有心思的廚娘可勁兒給這小子做吃的。
瑪德,她敢說自己吃的他那樣不是吃個過癮。
姜嵐拿着扇子就是一記,符籙的道法早就失效,就如今這個身子骨再怎麼使勁怕也是大步傷。
“出息,跟爺出去吃好的!”
說到吃的,那傢伙眼睛跟打了蠟一樣,夜裏都發著光亮。
等到了漪瀾殿,看着裏面的鶯歌燕舞,閔哲身下一涼。
“爺,這地方不是小的該來的地兒。”
姜嵐板著臉,“你這意思,這是爺該來的地兒?”
閔哲趕緊俯身道歉,“不不,小的不是這個意思。”
“清者自清,怕甚!”
姜嵐蔑視地看向那個低頭兩腿發軟的傢伙,用扇子杵着他,小聲道:“這裏面有些彎彎道道,你給爺講講。”
見他有臨陣脫逃的心思,那扇子使上了巧勁兒,就是沒多大力氣,也要人痛不欲生,汗流浹背。
“敢溜,爺就敢把你扔給一群男人,信不信?”
閔哲麻溜的求饒,“不敢,不敢。”
姜嵐收了小金扇,大搖大擺地走進了這別具一格的漪瀾殿。
別說,這比起之前去的妓館歌坊,這裏確實是高雅許多,這對,這年頭能晚上男子都也都是世家大族,那花樣,嘖嘖~
閔哲跟在姜嵐身後,渾身上下冒着冷汗,心底一直揪着,背後濕了一片。
這裏面雕梁畫壁,每個隔間、廂房都各有各的特色,可是再怎麼的富麗堂皇,都遮不住那奢華下的骯髒勾當。
因為哥哥緣故,閔哲極其的厭惡這些好男色之徒。
不過對於陷入深淵的男子,他還是不能報以同情。
是個男子,就不應該收到這樣的侮辱!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姜嵐不知道跟在她身後人所想所思,只是在驚嘆凡間這花花腸子,果真妙極了。
看看台中央獨舞的男子,身段舞姿比天宮的仙娥不知道好了多少。
一舞畢,樓上樓下不少的人扔銀子叫好,靡音之聲不絕於耳。
姜嵐也覺得這男子跳得好,可是她沒什麼銀子,等下還要付賬了,還不知道這裏的花銷幾何,銀子還是不動為好。
可是任性慣了的她,不允許自己白看!
怎麼辦,姜嵐左看右看,看到了閔哲束髮的木簪。
“這個不值錢,爺……”閔哲趕緊保護好,死死捂住。
姜嵐翻了個白眼,將頭上的髮髻固定好,慢慢走向台中央,一邊走一邊摘下發簪。
這時候眾人的打賞都已過了勁頭,場面一度安靜,大家都看着樓下那個瘦瘦弱弱地貴公子。敬重地摘下發簪,雙手放到了檯子邊緣。
姜嵐沒想到那位已經準備下台的公子轉身過來看着自己,很是一愣。
該怎麼形容這個男子呢,盈盈水眸,宛若稚子般單純的眼睛,如嗔如痴……總而言之,是個美麗的孩子。
在外人眼中的尤物,再兩千多萬歲的姜嵐眼中,還是孩子呀!
“公子之舞當得此禮!”
樛(jiu)木看着台下那個滿是欣賞毫無旖旎的眸子,半天才緩過神來福過一禮。
“謝謝……公子”
閔哲在一旁干著急,爺爺呀,您咋在哪裏都那麼出風頭了。
這裏可是漪瀾殿,有頭有臉的人那個不隱晦下身份,您可倒好可勁兒往人前湊。不過,抬頭看看那個男子,難怪這個姜世子也要痴迷,果然是難得一見的尤物。
面對這樣的人,翁公子是不是就安全了?可要是爺早得了翁公子的手,那麼翁公子豈不很傷心?
想到此處,閔哲趕緊上前拉走台下的姜嵐。
“幹嘛,別以為爺不敢動粗!閔!哲!”
被閔哲拉倒拐角的姜嵐氣憤地甩開他的手,生氣直跺腳,“膽子肥了啊?”
閔哲俯身,“爺來此處是為了大事,怎麼可以貪戀美色。小的也是為了爺的清譽着想。”
姜嵐笑笑,清譽什麼的有什麼重要,上次花船酣戰一事,那個寧遠公主的小情人可是在背後出了不少力,大肆宣傳。
可是這麼多天過去了,太后皇上,就連那個安平王一個屁都沒有放。
瑪德,怎麼就沒有人出來嗆聲了!
害得自己苦苦做局,那些個御史不是喜歡抓小辮子嘛,怎麼,看不起自己是不是?
今日鬧個大點的,不信那樁婚事退不掉。
若是被人發現自己是女子是小,還得國公府背上欺君罔上死罪就慘了,自己還可以遁走,偌大了國公府和姜氏族人怎麼辦?
在沒弄清楚當年的姜世子和世子妃真正的意圖時,自己的身份就不能暴露,那個寧遠公主就不能結。
這哪裏是結親,分明是結仇。
再說了,那個寧遠公主不是喜歡那個衝上門的翊王世子嘛。
佛曰,有情人終成眷屬,自己這算不算又做了一分好事,積了一份陰德?
不過,右臂上的傷痛提醒自己,劉恆的事不能拖了。
“行,給爺開間房,在找幾個姿色不錯的男子。”
“爺!”
姜嵐拍了一下這個榆木腦袋,“沒那個心思,爺是想候着劉恆好吧。”
閔哲眼睛一亮,欣喜萬分,“爺,可別騙我?”
實在不忍見到這張蠢臉,塞了張銀票,“叫老鴇準備一桌上等席面。”
閔哲面露異色,“爺,你不是剛吃完芙蓉雞嗎?”
“你怎麼知道?”姜嵐皺眉,這人是自己肚子裏的蛔蟲嗎?
閔哲笑得有些尷尬,“爺剛回府的時候,小的就被那股太白樓芙蓉雞聞到給香到了。”
“那再點給芙蓉**,給你的。”
閔哲眼睛發光,除了報仇他最大的人生目標就是吃了。
一想到吃,手腳麻利的。
姜嵐被老鴇引導一處幽靜風雅的隔間內,四處幽靜,豎著清雅略含風韻屏風畫壁,目光所及便是下面的圓台。
“不錯,有賞!”
那老鴇子對着姜嵐那是一頓猛誇,看着旁邊給銀子慢吞吞地恨不得眼睛長在閔哲錢袋上。
比起等下的小倌,姜嵐更在意麵前的一頓吃的。
有舞有曲還有美食,嘖嘖~人生一大快事!
“大爺,樛木公子到了。”
老鴇這聲“大爺”使得姜嵐掉了一地的雞皮疙瘩,不過她也不抬頭,畢竟還沒吃飽。
也不好讓老鴇繼續在那裏站着,主要是她噁心。招招手,閔哲自己就去打發了。
餘光掃過,那人着一襲華月衣裳,站着那裏,感覺身姿筆挺清瘦有些高。
也不看面容,她也不是來偷腥的。
只是淡淡問了句,“若是餓了,可以一同?”
便不再理會,雖然活了兩千多萬年,倒她只見過豬跑,真沒吃過豬肉。再說她這身份別說吃豬肉了,就是問問豬肉香都得小心翼翼。
聽到閔哲的腳步聲,她只是淡淡吩咐道:“給這位公子備雙碗筷。”
閔哲點頭,眼睛掃過那位坐在桌子角落一端的公子,愣了半響。
桌子很長,地上鋪着軟墊,姜嵐就坐在中央,閔哲惡狠狠地看向自個爺,果然,貓改不了偷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