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煙雨舊事
“魚兒,魚兒---”蓮兒姐一聲聲的催促聲,打破了魚娃子的美夢,還在流着哈拉的他,卻不得不告別自己的糖葫蘆,從夢中醒來。
揉揉惺忪的眼睛,魚娃子從被窩裏探出腦袋來,看看窗外,天微微亮,上學堂的時辰到了。
於是,匆匆穿上衣服,打開房門。蓮兒姐早在門口等候,手裏還端着臉盆。
“小懶貓,早該起床了,姐姐手都酸了。”蓮兒有些怒氣,不過顯然她並沒有責怪魚娃子的意思。
自從母親給魚娃子找來書院的老先生后,這魚娃跟變了一個人一樣。如今規矩了不少,回到家裏就知道看書,隔壁小夥伴叫他出去玩耍,也很少出門,一門心思關在屋裏看書。也不再是那個整天在莊裏惹是生非,胡作非為,到處惹禍的主兒。
有一天中午,蓮兒給魚兒端飯,看到他還坐在書桌前,晃着小腦袋咿呀得讀個沒完,不禁偷笑起來,笑着問:“書有那麼好嗎,飯都不吃嗎?別成書獃子了。”
魚兒抬起頭,看着蓮兒姐,一本正經得說: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
“能當飯吃?”蓮兒笑了起來,魚兒知道他說不過蓮兒姐,低下頭,繼續讀起來: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蓮兒知道,這娃子讀書的時候不喜歡別人打擾,便把食物放在了客廳的桌子上,走出去關上房門,走過窗戶的時候,偷偷看看西廂房書桌前看書的魚兒,一臉微笑,一路小跑去前院母親的房間。
此時,蓮兒已經幫魚兒收拾好被褥,點上蠟燭,然後站在魚兒旁邊,細細打量着七歲的魚兒。母親量身定做的青衫,甚是合身,一張稚嫩的娃娃臉,濃濃的眉毛,炯炯有神的眼睛,像極了----。
蓮兒有些出神,正在洗臉的魚兒似乎有所察覺,側着頭看下蓮兒,扮起鬼臉,伸出舌頭,笑着說:“沒見過我嗎,還瞧?”蓮兒被說的有些不好意思,回過神來,連忙說:“等下到前院吃些粥,趕緊上學堂去吧。”魚兒知道今日休息,但也不明說。既然已起床,就拿起一本厚厚的書本讀起來,只見上面清晰的寫着《史記》。
這是煙雨庄一普通的人家,雖家境不算富裕,但卻也顯得與眾不同。房子依山而建,前院東西兩側各兩間廂房,中間是會客廳,平時也是一家吃飯的地方。後院東西兩側被牆隔開,中間一扇圓門。東側一間主房,一間書房,西側有三間房屋,平時大門禁閉,只有拜祭時,才被打開。
魚兒小的時候很好奇,常常扒着大門想一探究竟,然而總被母親支開。後來過年拜祭的時候,才發現正堂上擺放着很多牌位,上面寫着啥,也看不懂,只是覺得怪怪的。
於是,好奇心不再有,取而代之的是敬畏。想想莊裏的魚塘,樹枝上唱歌的小鳥--這對他來說,再也不是什麼稀罕的事情。
煙雨庄是一座典型的江南小城,魚米之鄉。這裏有許多養蠶的農戶,每到收穫季節,許多蘇州,湖州等地的商人就會成群結隊的來到這裏收蠶絲。後來,蘇州一些有眼光的商人索性將作坊搬到此地。慢慢地,這裏就從蘇州紡織業的原材料產地變成了生產基地。
這樣一來,蘇州許多大的錢莊,當鋪等商家也就隨之在此地開設分庄。南來北往的商船,也紛紛來到這個小城,這些都給這座小城帶來了不小的機遇,四周的農戶,佃農,務工的人員也隨之而來。一時間,煙雨庄也成了江南很是富足的城市。
魚兒家就經營着一家中等規模的絲織作坊,雇傭了一些僱工,而且在煙雨庄還開了一家小的綢緞莊。
店面雖小,可生意卻總是很紅火。魚兒母親刺繡做的好,一針一線穿梭間,一幅精美逼真的山水畫,就活靈活現地絲印在一方絲帕上。技藝精湛,也能把握不同顧客的心態。雍容華貴,適合達官貴人的綢緞一樣出自她的巧手。而且她也很樂意將技術傳授給學徒,一些技術好的學徒出師后,都不願意離開綢庄。
有很多大的商家,願意合股或者出份子錢,跟魚兒家合夥,開設大的絲綢庄。可是,魚兒母親卻一一回絕。
魚兒母親總是說:我家掌柜的去世早,我一個婦道人家,不懂經營,只求貼補家用,不求大富大貴,還望各位海涵。
此話不假,魚兒父親很早過世,魚兒對於父親的印象僅限於家中牆上掛的畫像。魚兒以前經常會問起父親的事情,可母親總是以各種理由搪塞過去。魚兒只聽蓮兒姐偶爾提起過,說父親是個很了不起的人。
從小和母親相依為命,魚兒也就慢慢淡去了幼年喪父的悲痛,也不像其他孩子那樣心中會有陰影,只不過對於父親,他有無數的問號,家裏人卻很少提起。
魚兒的童年是和鄰家的夥伴一起度過得,他經常和小夥伴一起下河抓魚,爬樹摸鳥窩,跑到山上挖竹筍--
一天到晚不見人,回到家中就是一身酸臭,滿臉泥灰。家中繁忙,母親也顧不得照顧他,蓮兒姐有時去作坊監工,有時在店裏照顧生意。這樣,魚兒無憂無慮地度過自己的童年。
直到有一天,母親痛下心來,拿着家法痛打一番,然後把他鎖在家祠里,他才安分下來。後來,母親從莊上請來一位老學究,花錢在村子裏辦了學堂,村裡和鄰村的孩子便有了新的去處。
臨上學堂前,母親正式給魚兒起了名字:慕容文鵬。讀書後,他才知道自己跟的是母親的姓。
魚兒從此以後,安心在村裏的學堂讀書。雖然讀書晚,但魚兒的聰穎卻在學堂里是出了名的。
魚兒十歲那年,已經飽讀詩書,儒家經典,諸子百家,兵家之書,傳奇,等等他都有涉獵。老先生的授課,他時常心不在焉。
有一次,老先生髮現他在讀《呂氏春秋》,甚是詫異。於是,就令他背誦其中一篇《刻舟求劍》,魚兒朗朗上口。先生又追問:可知其中之理乎?魚兒答:回先生的話,這文章告訴學生做何事,不可因循守舊,須適時而動,所謂事易時移也。先生頻頻點頭。
於是,問他都讀過何書,文鵬一一作答。先生有些不信:小子,休得妄言,待為師考察一番。
先生提到《大學》裏的大學之道,文鵬不假思考,隨口答道: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終始,知所先後,則近道矣--
先生打斷文鵬,問道:可知其中之理?文鵬思索一番,答道:明明德,親民,止於至善,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嗯,不錯,不錯,孺子可教也。”先生誇獎道。
文鵬卻接著說:“這是聖人言。但學生還以為,大學之道在於明是非,辨善惡,查其行,究其理,揚善止惡,彰浩氣於天地--文鵬的表現,令他又驚又喜。
讀書人的高傲,又令他不太相信,小小的漁村,竟然有如此寶貝,前途不可限量啊。於是,在隨後的半年間,先生不再約束文鵬。。